第8章 恶魔之咒——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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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尘抓着管家走在庄园的石子小路上，身后的城堡外墙被某种绿植爬了很高，白天远看上去郁郁葱葱，可昨晚在窗外时他才发现，那些植物实际上长得杂乱无章，里层早就枯萎了。
卡佩家族是么？
洛尘扫视一圈空旷的庄园，最后目光落在旁边一声不吭的管家身上，他顺手在花园里折了只鲜红的玫瑰，用花茎在土里写道：其他人呢？
管家睁着空洞的眼睛喃喃道：“都被恶魔诅咒了。”
似乎是摔坏了脑子里的什么零件，管家说话时的表情非常古怪，就像退化到了外部人类世界加入了chatgpt的人工智能一般，呆泄的眨眼动作，以及无法完全对上声音的口型。
洛尘审视了会管家的脸，事实上他对系统这个世界并不了解，之前一知半解掌握的表层信息已经是极限，毕竟在“猎人”的时间里，他就像头捆满了锁链和监控仪器的困兽。
哪怕是肖申克的救赎，安迪也能手握锤子，可他在铜墙铁壁里手无寸铁。
眼前，这个脸经百战的管家只不过是个不起眼的npc，但在最初没受到损坏时，居然有着近乎以假乱真的人类神态，拥有如此细思极恐的技术，系统创造的这个世界究竟是要做什么？
而这和自己身上藏着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关系......
这个答案的折磨已经如此之久，他指尖用力掐着花茎，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而把思绪拉回眼前能解决的事情上。
他在土上接着写到：恶魔在哪？
然而这回管家不再回答，耷拉着脑袋，彻底沦为一副废铁的德行。
洛尘心里了然——管家作为npc只负责组织、推进面试进程，在此范围内的问题可以回答，然而有关任务的答案自然会屏蔽。
他不再追问，眼神落在了不远处的小教堂上。
那教堂的样式是传统哥特式白色尖塔，但却没有修长的束柱也没有宏伟的框架，像是匆匆忙忙赶工建好的。
可当走近了却能看见每一扇花窗玻璃上都绘着栩栩如生的圣经故事，精细得近乎苛刻，廊檐上精致至极的十一尊雕像，把信仰色彩变得更加浓厚肃穆，仿佛仓促间也要镇住什么一般。
一眼下来，就像是在开了胶的破鞋上系了个精致的蝴蝶结，他昨天被惩罚完，一睁眼人就已经在庄园别院里了，本想先去教堂转一圈，结果就听见城堡里众人的尖叫声。
他拎着管家已经走到了黑雾边缘，就在那团吃肉的雾气开始蠕动后前，他忽然顿住脚步，蹙眉回头。
“好巧啊。”他看见吴意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这么说道。
巧你大爷。
这人到底是不是派来监视自己的人？
洛尘磨了下牙转身就走。
“哎。”吴意远远叫了他一声，但忽然想起来这人听不见，于是在洛尘靠近黑雾前跟了上去。
“你拎着管家走了我怎么进......”他抬手拍了下洛尘肩膀，可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巴掌拍掉。
别，碰，我。
他看着洛尘的嘴唇，颜色很淡，有些干。
早餐只有酒，他似乎一滴没沾。
他舔了下唇角，双手揣兜走到洛尘面前，“听说你们来的时候是大费周章从黑雾外边被带进来的，据我的经验来看，既然不是直接出现在城堡里，那很可能有线索需要穿过黑雾才能找到。”
“并且那边的路标上写了这方向是小镇，人多的地方一般线索都不会少。”
然而洛尘没答话，冷着眸子盯了他片刻，转头继续往前走。
“……”
特意强调了我有经验的吴某人，不但没鱼咬钩，反而在五分钟内被连拒两次。
“那么说点只和我们有关的吧，”他走到洛尘身旁，舌头顶了下腮帮才道：“你昨天明明还有力气，为什么松手......”
话没说完他瞳孔猝然一缩，眨眼间洛尘的拳头已经到了眼前。
抗拒触碰，抵制试探。
“猎人”里那群疯子怎么能培养出这么封闭的性格？
他边思考着边偏头抬手格挡，但拳头上的力气比以为的还重，他稍稍挑了下眉。
“你不喜欢那我就不问。”他放缓语速说着，格挡的指尖一勾，拇指利落的一按。
洛尘的目光从他嘴唇迅速移至自己胸前的口袋，他垂着眼抿了抿唇角。
那里插着朵艳红饱满的玫瑰。
他不知吴意缓慢张合的唇是否是为了吸引注意，但眨眼间被拇指掰断的花茎，不多不少正和口袋的长度。
“红色衬你。”吴意弯了下嘴角，好在态度并不戏谑。
可我不喜欢。
洛尘抽出玫瑰花扔向黑雾，无声地开了口。
像血。
吴意闻言似乎还要说什么，洛尘撩起沉黑的眸子扫向他。
“别好没用的奇，”吴意顿住之前的话头，目光从洛尘刚刚翕动的唇沿路向上，读着那生人勿进的眼色，继续翻译道：“天上从不掉馅饼，只掉陷阱，我理解的对吗？”
“......”
洛尘脑侧的神经无意识抽痛了下，他拧着眉心收回视线，转身推着管家朝前开路。
这种意识的窥探他数十年如一日的遭受着，赤luo的身子，插-进头皮的芯片，禁锢在额头的钢圈，还有近乎无可忍耐的电流......
吴意这种对陌生人也能达到的恐怖理解能力，在他的警戒线上再填一笔，可这...是普通人类能达到的吗？
难道说吴意也不是人类......
他不动声色的走着，让旁边那位始终在自己余光的审视范围内。
但所幸，吴意依旧敏锐地意识到他现在的警惕，行走间极有分寸地保持一个安全的社交距离。
他并不在意吴意有多少经验，虽然昨晚救了他也是事实。
但好比一只老虎叼着大块肉跑到你的地盘过来示好，那无非两种可能，要么是肉里有毒，要么就是这老虎疯了。
无论哪个可能洛尘都懒得选，他要做的只是把这只老虎赶走。
然而这只老虎也意识到了示好没用，其他人可能会屁颠屁颠的过来抱大腿，但如果有一只野狼忽然抱上老虎的大腿，那它只可能是在狩猎。
吴意余光里盛着洛尘神色冷清的侧脸，这人长大的那个地方他大概听过一些，都像收音机里的鬼故事，血淋淋的。
系统已经运行十五年了，但它的存在一直不被人所知，这长久以来的顺利都归功于一批人的保驾护航，他们统称那些人为“猎人”。
如其名，“猎人”的职责就是通过各种放不到明面上的手段，来清理一切障碍。
为了方便，组织一般通过收养弃婴来培育成员。
人的三观和行为很大一部分取决于后天环境的塑造，而这些人，没有正常人的世界。
他们从小接收着最精炼的知识教育，只求实用无关素质，同时有着动物世界般自相残杀式的规则。
最后活下来的那一小部分人，无一不是最强的，最阴毒的，最泯灭人性的。
他们脱轨于这个世界的条框规则，没有法律，不存在良知，丧失了人与动物基本的区别，只是一群伺机而动的怪物。
单凭第一印象，洛尘来自那里的确不意外，他就算一言不发地坐在那，也是把露了半截寒芒的匕首。
可意外的是，到现在为止那刀尖都没朝过人。
就像一只雄壮的狼王在受伤的羊前，不但毫无兴致，还转身啃起了草根一样稀奇。
吴意偏头望向身侧线条冷漠的侧脸，第一次发觉居然有人能让他琢磨不透。
前方是整片的浓黑雾墙，来时的路早就不知道在哪了，吴意抱臂旁观。
那雾墙本是近乎静止的，然而洛尘刚开始靠近，它们似乎感觉到了一般开始蠕动，像是对那一身的皮肉垂涎已久。
可洛尘脚步一顿，拎狗一样把管家往前一推，本来跃跃欲试的黑雾忽然向后退去，逐渐露出了一条小路的开端。
吴意欣然跟着走了进去。
他们刚刚通过，黑雾便缓慢合拢，竟然连头顶的阳光都给吞噬掉了，周身浸入一片黑暗，但他们脚步没停，被管家引着，在这浓稠的混沌之间沉默地往前走着。
丧失视觉对于洛尘来说并不陌生，这种情况反而会让其余感官更加敏感。
可他连听觉都没了，整个人就像被混沌地罩进一个封闭的罐子，呼吸都是透过骨头传出闷响。
半残的管家走路歪歪扭扭，一瘸一拐，洛尘原本按着他的肩膀，没几下就给带得差点失去平衡。
他身子在无意间向食人的黑雾歪过去，忽然间，一直手握上他的手腕轻轻施了下力。
带着温度的指节覆着他的腕骨，在仅剩的触觉里烫了他一瞬。
那种温水淋过脖颈心口的感觉又来了......
他被电了一般抽回手，定在原地张了张口。
过了片刻，一个片衣角被塞进了手里，那触感和他之前仍在女人尸体上的大衣布料一模一样。
他猜这衣服的主人在做这之前，一定很大声的“啧”了一下。
衣角那边传来一股平稳的力道，缓慢地牵着往前走，他依旧没有放开按着管家的手，但这回路走得顺畅多了。
混沌的感官里时间有些模糊，不知多久后周围的黑暗开始出现了变化。
他们眯起眼，前方一直消失的视野隐约透出了浅淡的光，就像薄金般的朝阳渐渐升起，从蒙蒙雾霭中穿透进来一般。
顺着那片亮色看过去，黑雾开始变得稀薄，随着前进的步子一点点褪色，像是推开了一扇隔音极好的窗，喧闹的人语声浪潮一般传来，伴着车水马龙的热闹，将先前不知多久的静谧忽的打散。
黑雾尽消，一条长得不见尾的热闹集市豁然出现，熙攘的人流穿着和他们一样的欧式洋服，远处还有马车踏踏地路过小贩之间。
衣角忽然被从手里抽出，洛尘空落的指尖下意识蜷了下。
“怎么，还没牵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