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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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云良阁屋顶。
魑揭开瓦片，指了指屋内，“我猜你想找的是这里。”
陌九伏下身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张望。
屋里主仆二人一坐一立，一个标致美人儿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梳妆，侍女伺候在侧。
陌九趴在砖瓦上欣赏着这幅仕女图，这位天仙似的人儿当就是人们口中的花茹茹吧！
美人儿一袭白衣，窗间吹来的微风掀起纱裙，露出雪白的脚踝。身姿纤细，如弱柳扶风；肌肤胜雪，似吹弹可破。虽身处风尘，却有着出淤泥而不染的孤傲，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一头乌黑的头发没有任何坠饰，只任由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陌九回过神来，指着屋里的人，打着手势，可否确认这就是花茹茹？
对面只是摇了摇头。
无法，两人只得先回包厢再从长计议。
陌九后悔地叹息，“唉，早知如此就把墨白那家伙给带过来了，他应该认识。”
“一般青楼在捧花魁前，都不会随便去拉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魑冷不丁说了一句。
“你是说，青楼大东家或者老鸨应该知道她的身份，或许还有卷宗。”
陌九沉思了一会儿，又皱起了眉头，“不过，她是戴罪之身，姓氏都改了，怎么可能用自己真实身份？”
“不用知道得这么详细，我们只需要确定一件事。”魑停顿了一下，“她是不是祁国人。”
陌九恍然大悟，“对哦，刚刚船夫说过，花茹茹之前可是在南瑾国。如果她是祁国人，却去了南瑾，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很有可能就是她在祁国待不下去。只要确定她是祁国人，再加上之前墨白说的，就能确定她的身份。”
她狠狠拍了下手，“事不宜迟，我这就去老鸨房间找找有没有卷宗。”
她刚要动身就被魑拦住了去路，一只手臂横在陌九面前，“我去。”
见他肯帮忙，陌九乖乖坐了下来。不得不承认，魑比自己更适合做这件事情，不过心里还是少不得还是有一种被藐视了的感觉。
她摆脱思绪，既然不让去就不让去把，自己在这里也乐得自在！打开窗户，半躺在卧榻上，看着楼下的歌舞，品尝着茶水糕点等魑回来。
忽然，戏台上所有舞女都退了下去。一个龟公模样的小个子佝偻着身躯，敲着锣鼓一路小跑上了台。
“各位客官，各位客官，接下来可就是咱们云良阁的压轴节目——茹茹姑娘的长袖折腰舞。”
台下掌声大作，还有那铁杆追求者跳上桌子手舞足蹈的。
在一众欢呼中，花茹茹带着面纱上台。
丝竹声起，佳人楚腰纤纤，冰清玉洁如芙蓉泣露，动如山间不染世俗欲望的仙子，静若未沾染半分世俗的处子。
两条长袖在她手中，似乎有了生命一般，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每一挥动牵起多少男儿相思。
陌九托着脑袋，倚靠在背后的软枕，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戏台，担心自己一个眨眼就错过了哪个精彩瞬间。
舞毕，戏台下响起一阵阵如雷般的掌声，还夹杂着不少欢呼和打哨。
陌九如梦方醒，想到这么好的舞蹈自己恐怕以后都看不到了，不免有些意犹未尽。
老鸨扭着水桶腰上台，尖着嗓子招呼，“各位大爷，各位大爷，这明天晚上呀，可是不能错过。咱们茹茹姑娘，明天晚上一舞跳毕，可就会拍卖她的初夜，届时还请各位大爷多多捧场啊！”
台下一阵骚动，听到消息，男子们都跃跃欲试，想成为美人的第一位入幕之宾。
台下有人喊道，“切，以为是什么新鲜花样！不过就是谁出的钱多就归谁，大家回去准备好银钱便罢了。”
老鸨瞄了一眼那人，甩着手帕嗔道，“这位大爷，价高者得呀，只是其一，只是一般花魁的手段。咱们茹茹姑娘呢，另有一套标准。价高者中，还须得一一比过拳脚。最后由茹茹姑娘亲自选出胜者，方能成为茹茹姑娘的入幕之宾。”
老鸨说完扭动着腰下了台，陌九盯着台下，陷入了一片沉思。
她转过身时，魑已经在悠闲喝茶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刚刚一直沉浸在刚刚老鸨所说的话中，一点没注意有人进来。这冷不丁看到桌边坐了一人，难免不会有些吃惊。
“半个时辰前。”魑答了一句，左手边放着一卷宗。
陌九跳下卧榻，跑到魑身边，扯开卷宗，飞快地浏览着，嘴里念念有声，“花茹茹，武帝十年生，祁国长安人……”
她眼睛一亮，开心地抬头望了一眼正在喝茶的魑，“我们估计的果然没错，她必然就是我们要找的花茹茹。”
她又走到床榻边坐下，“刚你不在，那老鸨在戏台子上宣布说，明天花茹茹会拍卖她的初夜。我在想，只要明天我们拍卖得手，后天晚上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她带到哥哥的生辰宴上。”
魑只顾着喝茶，对陌九的主意不置可否。
陌九见他不说话，就权当他默认了。
回到陌府的时候，天已经微微露出鱼肚白，竹砚躺在床上打鼾。
陌九拍了拍他的脸，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是主人站在自己面前，一时激动，眼泪几乎都掉了下来。
“呜呜呜，小公子，你终于回来了，我这一晚上都没睡好，生怕被人发现。”
“好了好了，乖了乖了，去卧榻上躺着再睡一会儿。公子要睡觉，折腾一晚上可真是困死我了。”
她打了个哈欠，沾上枕头，就进入了梦乡，衣服和鞋子都没来得及脱，一起裹进了被子里，片刻就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竹砚轻手轻脚脱掉陌九的鞋子和外衣，盖好被子后，抱着毯子去卧榻上接着打盹。
再过一会儿，天就该亮了，自己得抓紧时间，再眯一会儿。
白天补了一天的觉，晚上陌九又拉上魑，跑到了二十四桥。这次他们来的时候就比第一次熟练多了，该怎么走，哪里转弯，哪里该给小费，门清儿。
花茹茹一舞毕，向客人们鞠了个躬就退了下去，由丫头们搀扶着上了楼，在雅阁里的轻纱后面坐着。
接下来就到了紧张的出价环节，只有出价前五位的才有资格进行比试。老鸨先报出底价，“底价一百两，现在请各位大爷出价。”
二楼大部分的包厢都打开了窗户，窗户前站了一个小厮，听主子吩咐喊价。
“一百一十两”，“一百二十两”，“一百四十两”……
不一会儿，这价格就被抬到了三百两。
这可是三百两啊，一般人家一辈子都不敢想的数字，而却只不过是这些公子爷一夜的花销。
陌九站在窗前，脸上还能保持着镇静，额头上却布满了汗珠。再这么叫下去，口袋里的银子怕是不够。
拍卖越来越激烈，出价也是越喊越高，随之报价的人却越来越少，最后场上就只剩几家在出价。
最后老鸨上台宣布竞价结果出来，陌九本以为无望，却未想将将排在第五名，正正好能挤进比试名单。
排在第一名的出价五百两，她倒是有些好奇。待会儿比试环节，定要瞧瞧这是长安城哪家的名门公子出了这个价格。
锣鼓一敲，比试正式开场。
对面的窗户跳下一壮汉，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戏台中央，“在下王五，请各位指教。”
这是化名，来这个地方，还是当众为了青楼女子比试，一般都不会用自己真名。
这事儿并不光彩，如果输了府上的脸面还是要紧的。
思忖间，又有一人跳上了戏台，“请阁下不吝赐教。”
陌九暗暗盘算，等他们打完头阵，自己来最后一场，直接一锤定音，也省得白白消耗掉体力。
她回头对魑说，“等下，我自己上就行。”
魑没作声，她又回过头来，继续盯着比试台上的情况。先前自称“王五”的大汉，已经先后打败了两个竞争对手，正重重喘着气。
“还有人要挑战我吗？还有人要挑战我王五吗？”他像只大猩猩似的锤击胸口。
眼看没人再上台，他更加得意，喉咙间发出“吼吼吼”的吼叫声。
时机已到，陌九飞身上台，双手抱拳，朝他作揖，“请阁下不吝赐教。”
“哈哈哈，”那人狂笑，喉咙间像卡了一口痰似的，“这哪里来的小娃娃，快叫你家大人出来，我王五可不欺负小孩子。”
陌九站直了身子，轻笑道，“这样的小场面，还够不到我家大人动手，我这个小娃娃可就够了。”
“小娃娃，年龄不大，口气不小！今天我就替你家大人好好管教管教你。”
说话间，他扬起拳头就朝陌九脸上砸来。每跑一步，脚下的戏台都在跟着颤抖。
见他扑过来，陌九并不急着还手，她在等，等到一股强烈的拳风扑面而来。正要冲到面上时，瞅准时间她轻轻一闪就避了开来。
那大汉见自己一拳没中，转过身又是一拳。陌九跳到半空中，从他头上越过，一个翻身正落在他背后，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到他背上，左胳膊狠狠卡住对方脖子，右手抵住命门，冷漠道，“阁下，还要继续吗？”
只是电光火石之间，输赢便定。
那大汉知道自己已输，倒也干脆，垂下双手，转身作了个揖，“自古英雄出少年，少侠好俊的身手，希望来日还有机会请教。”
陌九拱手回礼，“哪里哪里，承让承让。”
王五下台后，只留陌九一人站在台上，四下无声，大家都在等那个出价五百两的人出来，想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陌九抬头往雅阁方向看去，原先紧闭的纱帘已被微微拉开了一点。
出价五百两的包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过了大约一刻钟，还是没有动静，四下里开始响起耳语。
老鸨也有些急不过，跑上台对着那个包厢喊道，“天字一号包厢的大爷，如果您再不出来比试，咱们就当您是自动弃权啦！”
话毕，又是半刻，在众人瞩目下，楼上才施施然飞下一个身影。
“我本不屑比试，赢过你也没什么惊喜，没准还有人说我以大欺小！不过，我又舍不得错过这个一亲美人芳泽的机会。姑且点到即止把，省得伤了你。”
陌九嘴角一挑，这哪来的狂人，半分功夫还没使，倒是先把自己夸了一通，真是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