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5：不祥的奶茶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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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展开的亮光一现，黑影骤然间从饭碗前窜到了门口，笨拙地一跳，跃到猝不及防的黎罗身上。
“哎哟么么小可爱~”黎罗照习惯亲亲罗铭毛绒绒的脑袋。
而这时坐在沙发上的莘纶看了一眼壁钟才慢慢转过头来：“今天回家，挺准时呢？”
黎罗提着还剩大半杯的奶茶舒了口气、放下东西换着鞋：“我有点不舒服，所以代宁修说让我先回来休息…
哥，你帮我看看，我腰上的伤口是不是破开了…”
“啊？伤还没好吗？”原本冷脸的莘纶恢复了他的温度，起身帮她放好书包，领她趴在沙发上，马上回身去拿包扎工具。
这时黎罗还不忘继续喝奶茶：“嗯，这家店真好喝，就是珍珠太大颗了。”
“回来路上发生什么了，原本结痂的伤口又裂开出血了…”莘纶把黎罗浸染血渍的衬衫衣角掀开，小心翼翼处理伤口。
“我就不小心突然咳了起来…明明是你之前抓伤我太重了。”黎罗噘嘴不开心，伸着手一直在逗罗铭。
不过罗铭听到是莘纶抓伤黎罗的时候似乎真的听懂了，两只圆鼓鼓的大眼睛饱含鄙夷地盯着莘纶，一只爪子在沙发上磨了又磨。
莘纶再次自责：“对不起，以后我绝对不会…”他说着突然停顿了一下，有些许疑惑地缓缓盖上黎罗的衣服：
“你为什么瘦了这么多？”
黎罗还挺欣喜：“我瘦了吗？”她坐了起来又猛嘬一口奶茶。
“嗯，你去电子秤上看看呢，你腰上，都只剩一层皮了吧，一周前还不是这样的。”
黎罗自己还没注意到，上称一看，震惊转为惊喜：“…还记得我为了哥哥的炸鸡和奶茶努力健身好一阵子，现在，我什么也没做就瘦了八斤！”
黎罗兴奋地撩起自己的衣服：“看，莘纶哥哥，我是不是有马甲线了！”
莘纶看天看地看空气，就是不看她：“今天我和爸妈一起给你做一顿大补的，全肉。”
饭桌上，爸爸妈妈放着电视里的新闻一直在埋头吃饭，坐在一起的莘纶和黎罗一直在互相夹菜。
“这排骨饨得香，这块不错，这块更好。”莘纶舀了一大勺放在黎罗碗里。
黎罗和他推来推去：“哥你比我还瘦，这块肥的给你…哎哎哎，我不爱喝汤，你喝你喝，大补！”
两人吵吵闹闹，终于吃得肚皮都涨起来。
莘纶这时问道：“听说你们换了新的老师，她怎么样？”
黎罗点着头：“不错，丢的粉笔头根本砸不中人，批评学生时她自己却感觉先要哭出来了，布置的作业少了一倍，考试也减少了小测次数…
我是说，我很喜欢，她教得很好，代宁修以前那门课平均错两三道小题，现在平均满分。”
莘纶听到“代宁修”这三个字就皱眉：“啊那小子怎么那么黏人啊…
他说给你补课都补得如何呀，你有提升吗，还是说他是借机会骚扰你？”
黎罗想起一周前的测试她是62分，昨天的测试她是63分：“我要提升可能…很慢吧。”
她义正言辞：“他有给我好好补习的，我们都在快餐店坐着一起学一起吃饭而已，他很认真。”
莘纶摸着下巴思索着：“你们同路的路上只有一家快餐店，是那家【人多多】快餐吗？”
只是随意一句追问，黎罗却费力地回忆了一下，她眨巴了两下眼睛：“…是啊。”
“他还带你去了哪里吗？”莘纶又问。
黎罗大概想起他们放学之后一起走路去快餐店，一起点餐，然后拿出作业边做边补习，直到八九点，他们就收拾东西一起坐车回家。
代宁修也没有奇怪的举动或冒犯她的行为。
黎罗摇头：“我们都一直在快餐店里学习。”
“店里不吵吗？你在那吃还瘦了八斤，饭菜不行吧。
可以让他来我们家给你补习，他辅导完了就直接回去。”莘纶托着腮。
黎罗皱起眉回忆着：“一开始他是说要来我家里帮我补习的，可是后来…”她似乎漏掉了什么，揉了揉脑袋，“后来他又说一起去别的地方补习，我就同意了。”
莘纶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要看男生长得帅成绩好性格不错或是家里有钱就被他牵着跑。”
黎罗直说：“我家里就有一个长得帅、能赚钱、会做饭、性格好的无敌哥哥，我干嘛要跟别的男生跑。”
筷子都快被莘纶捏断了：“那你这一周都不知道早点回家？”
黎罗不好意思地笑笑，又瞬间变脸狡黠又可爱：“那你每次催我回家的电话就对我说‘我想你了，快回家’，我就百米冲刺回家，好不好？”
莘纶轻笑一声：“你成年了，也该感受一下被外面的坏男孩气到抓狂的时候了。”
阴云笼罩在了黎罗脸上，她耸耸肩：“好啊，我以后每周都带不同的帅哥回家补习。
毕竟这么多年了，我从没听说过莘纶哥哥有过女朋友，也许是时候让我来示范教学恋爱这门课了！”
当然，这是个瞎说的玩笑，却看到莘纶哽住一般欲言又止，别过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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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懒觉等起床就是中午了，黎罗起床穿衣服时才注意到身边的全身镜。
她只穿着内衣在镜子前转了转身体，低头试图在自己的腹部掐起一块肉，可只剩一层皮了，不用吸气，肋骨就能浮现出根根痕迹，胸骨也比以往明显。
她开始查看自己后腰的伤口，揭开纱布，结了一大块痂，却似乎还受感染似的流着黄水。
是营养不良所以伤口才好得慢吧。
黎罗穿上了平常的衣服，一条背带裙和灯笼袖的衬衣，天气倒是回暖了，不过家里的温度还是比外面低好几度，于是她又穿了一条丝袜。
她站在门口正在换鞋，莘纶便从厨房探出头来，语气里有些许震惊：“你这个点就要去约会了？”
黎罗穿上她最喜欢的高跟小皮鞋，扭过头来哼了一声：“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奶茶，我让我的男友候补给你带一杯？”
莘纶马上来到门口：“你早点回来，别跟他去特别私人的地方，你这双鞋…可能不方便跑路，手机带好，随时一键拨通我的电话，或者打给警察…”
“我只是出去买杯奶茶。”黎罗抬起双手安抚道，“我半个小时内就回来，我只是想穿自己喜欢的衣服开开心心出去溜达一圈…”
她突然向莘纶递出她的手：“你要是觉得我今天很漂亮，那我的约会对象就是你。”
莘纶手里还拿着锅铲、系着围裙，他注视了黎罗一会儿，后撤一步：“嗯，你今天很漂亮，待会回家后先把饭吃了再喝奶茶，去吧。”
黎罗有些丧气又有些甜蜜：“嗷…怕我把人家生吞活剥似的…”
她推门出去了。
黎罗戴着一边耳机放着歌，避开了道路边楼房和树荫留下的阴影，走在伴着清风的阳光下。
她经过了花店，看到了被放在店内角落的一大盘五彩斑斓多肉植物，无人问津无人挑选，像可爱又无助的孩童乖巧地蹲在街边。
她的目光久久黏在上面，直到耳机里的歌曲循环重新从开头唱起。
她蹦跳着跑开了，莫名很喜欢这一刻是自己独自一人出门，不用跟随别人的步伐，有自己的节奏，任意的目的地。
她走上昨日出过车祸的那条马路边，如此宽敞的路段到底是怎么造成拥挤的追尾，看着已经疏通恢复正常的路面后，她的害怕又转为了好奇。
她在走神中扭头，来到了【珠珠奶茶店】，看到营业员还在店内忙碌做外卖单，开口道：“您好，我需要点单！”
话音刚落，原本无人的柜台前从下面突然钻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直接把一直随音乐暗中摇摆的黎罗吓得耳机都掉了。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柜台后那高大的小哥甚是严肃尊敬，像是对待贵宾的门童，也像对待总统的保镖，而他的围裙上印着大大的店铺标志——一只拿鼻孔怼人的黑巧猪猪。
黎罗试图忍笑，嘟了嘟嘴，又吸住腮帮子降下她圆鼓鼓的苹果肌。
而视线上移，发现这个奶茶店小哥，十分眼熟。
他穿着蓝色的长袖工作服也能清晰地看到他结实饱满的手臂线条，围着黑色围裙，双手叠放在身前，身体前倾无比认真地看着黎罗。
戴着白色的口罩遮挡着他的半张脸，也不能遮挡住他高高的鼻梁左侧一颗精巧的痣，但这还不是他最有辨识度的特征。
他有着银白的短发、宝石蓝的双眼，他的气场正派无比…他是人类吗？
他更像是来自异世界的人。
黎罗目不转睛盯了他好一阵子。
在里面工作的店员发觉客人一直没点单打算上前来看看。却被这个白发蓝瞳的小哥慌忙推了回去：“你忙你忙你忙…”
他又回头用灼热的目光回盯着黎罗，等待她的点单。
“有…有推荐吗？”黎罗反应过来她有些失礼，赶紧低头看菜单。
而记忆突然弹跳出一周前的画面…
原来在傍晚昏暗的街道里不是什么白发的大爷遛弯？难不成最开始的食堂大叔、怪异的送货员也是他？他到底做了多少份工作！
这束目光很熟悉，久久照在她身上，像穷追不舍的聚光灯。这股视线甚至在窥探她、直戳进她皮肤之下。
这么一想，黎罗紧张地握紧了手机后退半步。
面前的人，很可疑。
“看您喜欢热饮还是冷饮呢，我们冬季的招牌特荐已经快下架了，最近天气还比较清爽可以选择喝这杯太妃可可，不然就要等到年末才能喝到了。
如果想要口感清爽的，可以选择我们的新品苏打气泡水系列，糖浆健康、果香浓郁。”
谁知这位小哥流畅专业地推荐起奶茶，好像已经在这个行业干了三四年还拿了多个优秀员工奖章似的，业务能力一流。
黎罗这下终于把注意力放在菜单上：“嗯…嗯，就，太妃可可、大杯、温热半糖、加珍珠。还有一杯，薄荷草莓气泡水、大杯、少冰全糖、加脆果。”
“好的，请在这边扫码，拿到小票请稍等。”
这套流程一气呵成，黎罗稍稍放心，拿了小票坐在店内的卡座上等待。
呼，我想多了吧，人家只是路过吧…或者，压根就不是同一人。
黎罗重新把耳机戴好，拿着手机选首新歌放松下来。
等等！黎罗再次拿起小票，在条形码下面赫然是一行手写的小字：
“可以认识一下吗？号码：……”末尾还加了一个爱心。
就是他吧！
可这些只是揣测，这张小票也可以解释为土里土气的搭讪，也不是证明他是坏人的证据。
黎罗不由得放下了耳机，听不进去歌曲。
“请问是两杯一起打包吗？”白发店员问。
黎罗猛地起身：“嗯…打、打包。”
她走到了取餐处，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只是看到那两杯奶茶被他细致地擦干净杯身，珍重地放进素雅的纸袋，放进吸管和纸巾，双手递给黎罗这边。
“…谢…”
吱——嘭！
听到背后不远处巨大的撞击声，黎罗全身一缩，同时因为这本能的反应，她没能接住白发店员递来的奶茶，面前人似乎也惶恐地失误松手，奶茶摔溅一地。
“您没事吧？”慌乱问询的声音刚落，白发店员只手一撑跃过了高高的柜台，抓起了一大堆纸巾，扑到黎罗面前给她擦去鞋子上沾到的饮料。
黎罗在惊吓中两腿一抖，后背发麻，她愣愣地扭头看向马路，又出交通事故了，并且比昨天的擦碰追尾更严重。
两辆轿车径直相撞，引擎盖翻了个底朝天，烟气弥漫。一位司机都差点从前车窗撞出来，已经头破血流失去意识，另一位司机被卡在驾驶座上还没缓过神来。
黎罗有些心悸，并没有顾面前人给她擦污渍都给她擦到丝袜上了，她拿起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您、好…这里是北央镇凯林街125号，【珠珠奶茶店】的正前方马路上发生了很严重的交通事故，请…请派救护车过来。”
“我的天，最近怎么经常出事故，全都发生在我们面前…”奶茶店里面的店员感叹了一句。
“哎，别擦了！”店员招呼白发小哥，接着对黎罗说，“麻烦再等一下，我们重新给你做两杯！”
黎罗这才回过头来，看到那么可疑的家伙居然离自己这么近，看着他雪白的头顶，宽阔的背身，还在勤恳地为她擦鞋。
“啊！”黎罗失声惊叫连退好几步，掩盖自己的裙子。
“实在抱歉，恕我失误。”面前的男人见状、起身，高大的身影矗立在黎罗眼前。
黎罗已满脑子都想着：干脆不要退款了我直接跑路吧…
白发店员退后回到店里去拿拖布收拾店门前的混乱了，同时不动声色地把黎罗留在卡座上捏皱的小票收回了他的围裙口袋。
黎罗拿到新做好的奶茶时又瞄了一眼那个店员，不敢置信的瞠目结舌：
她看到白发蓝眼的男人映照在柜台前的装饰镜里的模样居然是黑发黑眼、普通到毫不起眼的面容。
而他默默收拾垃圾时的神情似乎都黯淡了不少，宝蓝的眸子里藏了一片深灰。
男人目送黎罗逃避似的背影，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眼中的可惜之感在看回到马路上的车祸时就变得异常冰冷。
“小卡啊，没事的，打扫好了你就可以去午休吃饭了。”店员安慰着。
装饰镜中的黑发店员摘下了口罩，白发蓝眼的卡乐莱斯放好了拖布，脱下了围裙，在奶茶店同事忙碌的背后应了一声：“嗯。”
往前一踏，他身上的装束瞬间化成飘飞的火星，火星飘散之后，牛津皮鞋清脆地踏在大理石地面，他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拉紧两手的皮质手套。
死神使者心情不悦地拉扯原本规整的领带，在走出奶茶店的瞬间化为隐形，寒峻的镰刃握在他有力的手掌间，直奔发生在他眼前的那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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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骨处撕裂伤，面颅骨骨折，手臂防御型创伤，胸腔内出血，腓骨穿刺…”
疾速赶到现场的医护人员接到调度，来到车祸现场检查急救，他们念出的一条又一条听上去令人剧痛的创伤名词，面对怵目惊心，面目全非的重伤者，心肺复苏还在继续。
而他们看不见的，亡者的灵魂，其实就站在路边声声抽泣。
“你只要不注视自己，就不会觉得痛了。”卡乐莱斯站在了亡者的背后。
当对方一转身，霎时就被吓得手脚蜷缩，一动不敢动。
“我是祭都死神使者，祭番号punm1033卡乐莱斯，将检阅您的灵魂印记，初步判定您赎罪或是转世，再引领您去往祭都相应部门，请予以配合。”他拿出了冷冰冰的证件。
“我能否…”“根据规定，亡者不能去见任何生者，如果您执意留守想达成心愿，极易困在现世并难以结愿，若有害人之心或停留上百年，将被死神使者记录在册，就地处刑。”
卡乐莱斯知道他的说辞是准确专业也是无情冷漠的，于是缓和语气提示道：
“如果您爱着同样爱您的人们，就请不要出现在他们的梦里。”
“为什么…”“因为怀念的记忆就是逝者留给生者的最好遗物。”
“但是，我还没告诉我妻儿我的银行卡密码，我的存折，财产，我还没来得及…”
“勿需遗憾，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卡乐莱斯宝蓝的眸子突生光芒，他能看到亡者的灵魂印记犹如大树开枝散叶，但大部分枝丫都结出了漆黑无比的果实，最后在顶梢继续生长的脉络中，全是红色的印记。
“你，成家后一直做着黑活律师，不论真相善恶，力保委托人，制造伪证，颠倒黑白？”卡乐莱斯明白了：
“你为了给予家人经济保障，挣下一大笔黑道、白道上的律师费，即使逼死过无辜一方，你也独自一人承受了责难和危险。但当这些业力袭来，你也反不了天。”
“哦，天知道，我曾经是梦想和他们一样做急救医护人员的！”亡者悔恨又无奈地观看着他们拯救着其他伤者：
“我当时忙于本职工作、照顾家庭和在医学院学习这些事间来回奔跑，心力交瘁，最终考试失败没有得到资格证…
也就在这时，我开车来到了一处十字路口，遇见一个浑身是火的神秘男人给了我一张纸，让我试着去做律师，他说一定能让我的家庭生活好起来。
于是我去了，背了半年的法典，就拿到了资格证，可现在，我以律师的身份以不幸丈夫和废物爸爸的身份死去。”
“十字路口…着火的人？”卡乐莱斯再次确认这个亡灵身上的灵魂印记，“你那些红色的异常印记，都是和恶魔签约后留下的…”
他顿觉不妙，雪白的后颈感知一股邪恶力量的逼近：“你已经死亡，那恶魔会直接来取你的灵魂下地狱！”
卡乐莱斯利落回身，紧握镰刀，他知道，人类与恶魔契约出卖灵魂，在死亡之际，维持秩序的死神使者和履行契约的收债恶魔必有一战。
“脉搏恢复，血压回升，欢迎回来！”救护车里突然传出一声惊呼。
再次回身，卡乐莱斯和迟来的恶魔一起看向了车中担架上已睁开双眼的重伤者。
“我会、我会赎罪，我会的…会的！”含混的声音反复念叨，急救人员没能听清，可对听清心跳声的卡乐莱斯和恶魔来说，一方是好消息，一方是坏消息。
“看来你梦想的职业还没有放弃你，你获得第二次机会了。”卡乐莱斯感叹。
“而我还得为你铲除魔鬼…这就是我最喜欢这份工作的原因，亡者，处处是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