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8：鬼神也会爱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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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下一个平行宇宙，卡乐莱斯暂且躺倒在地上。任职一百四十四年，他从未在工作时懈怠从未停止追寻目标，可在这一刻，是真的累到想大睡特睡过去。
芳香悠然温柔地劝说他睁开双眼，卡乐莱斯眺望自己所处的祭都大地，祥和、威严、稳固，人手完备，军队壮大，似乎是生死最为平衡的一片宇宙。
“这里，挺好的。”他此时已不在乎这个宇宙中自己挂念之人的结果，他患得患失，存在与否，世界和宇宙还是照样运行，而眼前这副安定的场面，还能稍稍平抚他的心绪。
“就把这里叫做【理想宇宙】吧。”卡乐莱斯起身，拍去腿上的尘土。
他细看祭都遍野开着黑色的祭都世花，像是小朵的多肉，花瓣饱满幼嫩，黑得发红，像一颗一颗有型的葡萄，花芯一簇飘着美妙的香气。
“这叫黑萄花。但是世间还有唯一一朵白萄花，是你亲手种植给我的，你还记得吗？”黎罗的声音就在卡乐莱斯背后。
脚步一颤，卡乐莱斯居然差点滑进花丛里，可刹那，黎罗闪现到他面前拽住了他的袖口，谨防他倒下。
“黎…罗？”他迟疑地叫出她的名字，因为看到她一身黑色的长裙飘透出带着细闪的香雾，金色的葵花开满了裙子拖尾，她的头顶绽放般地林立着十二根黑金色魔角。
而黎罗的面容，是令人惊叹窒息的美丽。
这里是属于全盛的魔女的花园。
黎罗见卡乐莱斯望向她的眼神十分困惑，她也深深凝视他几秒，然后低下头，魔角上各种金银挂饰发出叮当的碰响：“哦，你不是。”
眼角浮现细微的失望，黎罗就要转身离开。
“黎罗，我很想你。”卡乐莱斯抓住了她的手腕。
黎罗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脸，面无表情：“嗯，我也很想你。”
这样的回应让卡乐莱斯在被触动间感到一头雾水：这个世界的他到底和黎罗是什么关系？
“我迷路在平行宇宙里，找不到我的原世界了，我很着急，我想知道我到底还能不能回去，以及，我世界里的那些人，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卡乐莱斯实话实说。
“我没去过平行宇宙，一直都在自己的世界，不知道。”黎罗优雅沉静地提着裙摆，漫步在花园里，走向了爬满青藤玫瑰的庭院。
庭院里还坐着两位风格迥异的魔女，一位仙气飘飘，银饰白衣；一位骄然烈火，色彩耀目。
“这是我的姐妹，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四位魔女，这是杨隐礼，这是付半野，还有一位，这会不在。”黎罗介绍后，坐入了庭院，挥手请卡乐莱斯坐在她身边。
看起来，她们是闲来无事，进行着只有三人的茶话会，祭都也没有亏待她们，华美的四方桌面印刻咒语符文，嵌金镶钻，无价奢靡，华丽的蛋糕甜点一定符合她们各自的口味。
随便扫视角落，都能看到各种猫咪的亡魂藏匿在修剪可爱的盆栽草木间躲藏玩乐。
似乎她们在这什么都有了，却都不开心。
比起眯起眼若有所思的隐礼魔女，半野更有开朗的性子，她拍案叫绝道：
“啊，我知道了，你男朋友觉得自己给不了你幸福，于是把别的世界的自己唤来陪你，这倒是个方法！”
黎罗一听，又把一潭死水的目光望向身边的卡乐莱斯，不过几秒又移回了她眼前的茶杯：“他最终，也不是我的。他想要的黎罗，不是我。”
卡乐莱斯眉毛一抬。这个世界的黎罗强得离谱！
卡乐莱斯微微斜眼偷看黎罗的灵魂印记，依旧是需要带墨镜才能防止被无数丰富经历填满的灵魂光芒刺伤双眼。
这个世界的黎罗，已经是逝者，她成为逝者后才拥有了强盛的魔女力量，她找回了前世记忆，也经历了这一世的生离死别，踩着自身的痛苦走到了今天的地位。
而她上一个最清晰的灵魂印记讲述的是：与死神卡乐莱斯分手。
卡乐莱斯两眼一瞪，同时因为为了看灵魂印记，对黎罗越靠越近。
随即，黎罗放下茶杯，一只手掐住了卡乐莱斯的下巴，让他的视线从自己的身体转移到脸上：“挺喜欢瞎看啊，你既然喜欢看我，为什么要抛弃我！”
“我？我…”卡乐莱斯正要道歉，谁知面前的黎罗勃然大怒，茶杯里的奶茶就泼上来给他洗了个脸。
“咳…我…黎罗，你冷静，不是我惹你的，我没抛弃过你，我今天才…”“闭嘴！”
黎罗一步跨到卡乐莱斯身上，把他抵在庭院高柱，用力拽着他的领带：“你说你爱我强大又美丽的样子，喜欢看我变强。
你也追逐着我，从处刑部使者升为了将军，升为了首席，你说你不想让我跑掉，所以战力总是更胜我一筹，让我们互相成长，互为战友。
你还说，你所做的最值得的事就是把我从莘纶身边抢过来，你要成为绑架我的罪犯，不择手段让我爱上你…”
卡乐莱斯沉默了：这个世界的我玩得这么大吗…
“卡乐莱斯！”黎罗又逼近一步，“我爱上你了，你又抛弃我是几个意思？”
“…黎罗，不是我，我…”卡乐莱斯丧气了，算了算了，挨打挨骂吧，谁叫那人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呢。
“你怎么能当死神去了，而我被全祭都否决，不让我当死神新娘，谁要你比我强到称皇称帝还称神了！”黎罗一拳差点砸得身前人胸口一个坑。
卡乐莱斯眉目惊恐。我在这个世界也强的离谱？
“这个人，看着很弱啊，在他的世界，还是处刑部使者吧。”边上的付半野托着腮，看热闹似的吃着桌上的甜品。
卡乐莱斯细数一下，付半野头上九根火红魔角，杨隐礼头上四根蓝白魔角。
在场的女孩随便一人给他一拳他都能当场尘烬，着实恐怖。
“魔女大人们，我需要回我的世界，能帮我开个世界边境的通道吗？”卡乐莱斯强装镇定。
“嗯？你又想跑？”
黎罗两手固定住卡乐莱斯的脸，细尖的指甲都要陷入他削瘦的面颊里，逼他看着自己，再张开暗红的嘴唇一口啃了下去。
边上嗑瓜子和嚼蛋糕的声音更响了。
“娶我！”黎罗拽着卡乐莱斯的衣领，一副想要咬死他的表情，“娶我！”
边上姐妹们只好先拦一拦：“同一个宇宙里不能存在相同的人，成为死神的卡乐莱斯死不了，你嫁给这个从平行宇宙来的卡乐莱斯，容易成寡妇的…”
“你娶我，赔我一个婚礼！娶我！你这个混蛋！”
黎罗埋在卡乐莱斯胸口一个猛哭，头上的角也差点插死这个无助的男人。
卡乐莱斯安抚着黎罗，轻拍她的背，还是那样小小的身体…
“哎哟，你真想尘烬吗？”付半野上前一巴掌拍开卡乐莱斯的手，杨隐礼上前把崩溃的黎罗拉起来抱在怀里。
“跟我来。”付半野的手掌对着卡乐莱斯脸上一舞，被奶茶泼脏的痕迹就消失干净。
卡乐莱斯回想起来，当时遇见黎罗嫁给朽魔六翼时也是这样一个一边红发一边白发的魔女送他离开的，原来是黎罗的好闺蜜。
“我可以直接准确地送你回到原世界去。”付半野拉着他回到花园边，平静地说道。
“感谢！”卡乐莱斯眼里有一丝羡慕称赞：真的好强。
“但是你得安慰好黎罗，不然不让你回去。”付半野两手一背，嘴角一抹可爱的坏笑。
卡乐莱斯脸都皱成苦瓜。见过黎罗面对强权压力也不哭不闹的样子，还有她为爱人痴狂的样子，她陷入幸福热恋的样子，她为自己的生命勇敢反击挣扎的样子。
但他可从来没见过黎罗会难过崩溃成这样。
恻隐之心让他在同情的叹气间抬起头：“她和这个世界的卡乐莱斯是多久分手的？发生什么事了？”他也得知道原因才好哄人。
“昨天。”付半野耸耸肩。卡乐莱斯眉头一皱，觉得难搞。
付半野回忆着：“先是黎罗和使者首席卡乐莱斯私下在一起了，可卡乐莱斯突然失踪，有消息是说他在歼灭朽魔六翼的时候殉职了，于是黎罗冲去和朽魔六翼对打，拼杀了好几天把他尘烬了。
而卡乐莱斯失踪了整整一个月，在昨天，祭都才发布正式消息，说他继承死神力量成为正式的死神了，而他地位太高，力量鼎盛，公务繁忙，所以没给黎罗说法，一面也没见着，等于分手。
黎罗认为是卡乐莱斯抛弃了她，可我们分析过…
祭都本就不认同混沌魔女与死神使者共事，魔女始终受到祭都自古至今的偏见，只是看在魔女已经濒危成了一级保护生物，强大且拥有功绩才让我们在祭都得到好吃好住的。
后来我们从各方会议和调查中发觉，原死神似乎打算以歼灭地狱黑金军团一样的理由来屠杀魔女集会。
最大的可能是卡乐莱斯首席为了保护我们，所以去挑战了死神换代试炼，最终从原死神的手里抢了权力，保住了魔女集会，但也因为职责和身份，不能和黎罗在一起了。”
“那就和她说清楚啊。”卡乐莱斯看了一眼庭院里渐渐止住哭泣的黎罗。
“她不听啊。”付半野嘟了嘟嘴，“她陷入失恋症了，这还是第二天，人还在气头上。而你来了，又急着走，就只能赶紧哄好她，我也好送你回去。
靠你了。”
卡乐莱斯脑子里一片空白，不是他做的事，却需要他暂时承担这份责任，他也认，毕竟对象是黎罗。
黎罗靠在庭院长椅上，手指掐着玫瑰花瓣，一朵一朵地毁掉，头顶仿佛有滂沱大雨在下，脸色阴沉地令人惊悚，却也美地让人想不顾一切靠近。
等卡乐莱斯走近庭院时，想避让出空间的杨隐礼抱着瓜子起身，沉默且不屑地抬头盯着这个男人，嘴里一直嚼着什么，就是不说话，仿佛在心底骂了他千百遍：狗男人。
在她的瞪视下，卡乐莱斯一直低头弯腰，深感压力地踏上了黎罗的庭院。
“黎罗…”卡乐莱斯坐在了魔女身边，而黎罗一个眼神后，赔笑的他板正嘴角，离开座位，笔挺站立，岿然不动，“我对不起你！”
“行了，你别说了。”黎罗抬手制止他接下来的话，“你不是他，无需替他道歉。
可是…”她一伸手，卡乐莱斯的领带就悬浮而起，被引力直接拉入她手中，被她拽着拖向与她平视的位置。
“如果你在你的世界里争夺得到了黎罗，绝对不能抛弃她，否则，我期望你的黎罗，直接杀了你，也不要爱上你。”
她试图表现地洒脱，高傲，又或是已经足够发泄，松开手，垂下眼帘：“你走吧，我，放弃你了。”
“不是这样，我们不会互相放弃的。”卡乐莱斯在黎罗的手垂放下之际紧紧握住。
“我本可以当一届首席足够，和你长久在一起，作为战友搭档以及作为恋人，这么好的日子，我绝不可能想放弃。
我离开你，是令我窒息般艰难的选择，曾经想方设法和你在一起当然不是为了后续互相捅刀一样痛苦地分开。
在我们的感情之上，我更想要维护的，是我们生存下去的权利，我们会经历生离死别以外，尘烬虚无才是我们感情的终结。
平息动乱、平衡生死，是我身为死神使者这段漫长历练中所追求的理想，我终于在当下的宇宙里做到了，并且它和作为我梦想的你是并肩存在的。”
卡乐莱斯渐渐代入了这个世界的现任死神，他在设想，如果他也走上了这个结局，会是为什么，他的选择又是否值得…
“我见你的第一面就能记住你的容貌，你乐于享受生活，充满鲜活和天真，你太可爱了。你不想记住痛苦的，只想铭记美好的，还会祝福自己要一直幸运快乐下去。
你为此热爱，我也为此感动。
你无论何时都充满了魅力，是这死气沉沉之地的光芒，我从你前世追逐到此百年有余，能瞥见你一丝光辉，得到简单一吻，就是荣幸之至。
你气我恨我，那也可以相信我，我坐在高塔之上对你可望不可即时，就是我离开你的最大惩罚。
失去你，我会在死神宝座上摇摇欲坠；有你在，我才能伫立在原位成为你的支柱。”
卡乐莱斯看着黎罗的眼神消失了一切尖锐，恍然回到最初和她在清晨的店铺里谈话的时刻，她满眼好奇求知，还有那谨慎畏惧的小动作。
“如果、如果我们永远都没有在一起的机会，我会保持我的初心，我会为你排除万难，拉扯你的，拖累你的，迫害你的，我为你全部斩除，你就尽管去看遍整个宇宙。
因为我不只是呆在小镇里只会为喜欢的女孩煮茶的小少爷了。”
“可是你还记得，你有多爱你的工作吗？”黎罗趁现在的心软，指尖抚摸卡乐莱斯的发丝，他也听话地靠在魔女小小的手心里。
“你最常和我聊起的，就是你一天出勤的见闻了。
你说你很喜欢去医院，站在抢救室时，你绝不会拿出你那两米多长的镰刀，因为那里战力最强的刀刃，是医生手里救人的手术刀。你只想手无寸铁，等待医生把你打败，再目送一切体征良好的病人被回到病房。你很喜欢这种白跑的任务。
你有跟踪癖，看到残忍的连环杀手，狡猾的诡辩恶人，你会提着镰刀大摇大摆跟在他们后边，让因果和不幸统统压在他们肩上。
你会比魔鬼恐怖，当你抓住死刑犯亡魂或是恶灵厉鬼，你会变得像个疯批野蛮人，毕竟处刑部的使者只要求尘烬讨伐，没有规定如何处刑。你开发的折磨技巧像是在地狱学了真传。
你说你很害怕大型灾难后的出勤任务，因为伤得太重的人们，连灵魂都是支离破碎的，无法得救、转世，收割他们太无情，放任他们又太过不作为。你在那些天时心情会很糟糕。
但你闲散不下来，会把二十四小时不觉累的精力利用到极致，早晚班兼职钟点工，只要有合适的工作，你会马上参加。体验这么多工作但完全不为金钱，就被你当做了挑战和游戏。有些幼稚，但很单纯。
所以我啊，罗德琳·卡乐莱斯，是在你热爱的工作中最动情的一份案例而已。”
卡乐莱斯懵了，从黎罗口中讲述这样充满遗憾的故事，全是关于自己，她对这位死神使者的理解和爱，本该让他悔于珍惜不及，唯恐爱而不得。
“我只希望，你别再受伤…”卡乐莱斯始终不是与这位魔女黎罗相知相恋的对象，他无法得知他们之间的心隙错节。
黎罗睁着湿润的眼睛，叹气一般笑出了声：“是因为你的脸、声音，都和他一样吧，就让你的话颇具信服力…”
她回拽住卡乐莱斯的手：“请你再留在这里一下午吧，我想为你画一幅画像，第一幅，也是最后一幅。之后，你就该回去了。”
卡乐莱斯却从这句话里听出表露遗言的心情：“你是说…”
黎罗并排与他坐在一起，分明是无限般配的，拥有诡秘之美的情侣：
“就按你说的，你离开后，我也离开。我就在这里转世，生活，再死去，再转生，周而复始，平凡快乐。
卡乐莱斯是死神，我便永远无惧死亡。”
要送走这位初见即留恋的客人时，黎罗背过身去，直直走回了她的庭院，继续在等待着，平静地画着画，也许会持续到天荒地老。
白光一闪，杨隐礼和付半野从空旷的原野走回到黎罗的身边。
黑金伟大的魔女依然是半死凋零的眼神，不可窥探她内心的洪流。两姐妹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坐回了桌前。
半野借去力量和杨隐礼牵着手，打开塔罗，随手开出一张牌。
“嗯…黎罗？”礼礼止住黎罗急促扫线的手，将手中小小的卡牌放入她的视线。
这副牌，是黎罗初中时花两周时间画完送给她的礼物。黎罗对上面的图画还有浅浅的印象。
“这是什么意思？”她淡然地问。
“这是你的过去，告诉现在的我，对未来的预测。”“我不太懂。”
身边的两位魔女自信且激动地笑道：
“死神，最终不会是卡乐莱斯。你们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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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的坠落在吞噬着卡乐莱斯的皮囊，暴力拆解他的灵魂一般让他痛苦难忍。他不知道自己刚刚所处的【理想宇宙】到底是离原世界有多远，让他经历着最长时间的边境隧道穿梭。
“让我回来吧，让我回到你身边，我不想离开了…不然、我快绝望了。”
他的双手捂在自己的胸口，坠落间紧紧蜷缩自己的身体，他不能输在这段道路里。
恍然间，他的下坠减缓了，他的身躯变得轻盈，身处在了慢镜头的时空流速中，他缓缓下落，直到他不感到疼痛了，便踩到了地面。
眼前一片苍茫的雪白。
“我在哪？”卡乐莱斯看到这片无边无尽没有一丝漏缝的白色顿时充满了恐惧，“我在…虚无？”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几秒，没有什么情况能比此刻的未知更让他感到无助了。
他向前奔跑了几步，朝四周张望了一圈，随即因意识的混乱忘记了方向：“不，不行，我在哪…别…你在哪！你在哪啊，黎罗！”
“黎——罗！”这声大喊在这片无限地域中仿佛触发了关键词，回荡的呼唤传达到了某处封藏已久的空间。
卡乐莱斯刚察觉出异动却不知如何作出防卫时，一股巨大的吸力紧拽住他的后背猛然将他抓进了令他感到噩梦重现的边境一角，而这里的时空是——
“1677年。”卡乐莱斯念出这个时间时不禁敲打一下自己的额头，“我为什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