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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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不想你妈生二胎再受一遭罪，你现在不知道在哪个垃圾桶里啃垃圾。”狄闻在椅子上以霸总惯有的懒散姿态坐下，手里仔细地削着苹果。
“爸，弃养是犯法的……”狄野弱弱开口，又加了一句：“我不吃苹果。”
狄闻眼皮也不抬，仿佛苹果比他这个便宜儿子还重要似的：“打架也犯法，你不懂吗？这不是给你的，这是给你妈的。”
狄野：“……”总有一种我是多余的错觉。
“我没打架，真没打架。”他放弃抵抗，偏过头给周欢看脖子上的纱布：“我这是烫着了。”
周欢被他一吓，脸色都白了，她小心翼翼地掀开狄野后背的衣服，下边缠满了纱布。
“怎么烫成这样？！”
“我不小心的。”狄野懒得跟自家爸妈解释，干脆把错全揽自己身上：“年懿他是陪我来的，不关他的事。”
周欢已经听不下去他的话了，眼眶一眨眼的功夫已经红透，手轻轻抓着被子动了动：“伤成这样怎么不第一时间告诉妈妈？”
狄野有些惊悚地看向狄闻，他最怕的就是他妈在他面前哭，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妈……我没事，真的，一点都不疼。”
“怎么不疼啊，都烫成这样了……”周欢把他抱进怀里，眼泪滴滴答答无穷无尽。
狄闻削好手里的苹果递给她，柔声安慰道：“男孩子都养成娇娇女了，你儿子皮糙肉厚着呢。”
“你就会说风凉话！你看看，肉都烫烂了！”周欢把气撒在他身上怨道：“他是你儿子啊，你心怎么这么狠！”
狄野：“……”别看我，我也不想这样。
狄闻没办法，他养儿子的思维跟周欢不同，总想让狄野吃点苦头自己成长起来，而不是靠着父母羽翼的庇护不知社会险恶，一起争执都没讨得好。为了不让周欢再生气，这位恋爱脑霸总灰溜溜地自己滚出了房门。
年懿听见开门声从游戏里抬起头，看了狄闻一眼往边上挪了点地方。
狄闻福至心灵，两个局外人并排坐下被母子情深的病房戏码隔绝在外。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狄闻率先开口，他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在他的观念里除了周欢在他面前哭，就没有什么不能用钱解决。
一张支票递到跟前。
年懿嗤笑一声，伸手挡住，眼睛依旧盯着屏幕：“不了，没必要。”
狄闻见他没有要接的意思，甚至连抬头看一眼金额都没有，顿时起了点探究的意思：“嫌少？”
“不。”
“三百万。”
“三百万离开你儿子？”年懿赢下游戏，眼皮一掀：“别，我还看不上你儿子。”
狄闻神色有些奇怪，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将支票轻飘飘地放在椅子上。
“行了，三百万对你来说九牛一毛，对我来说是笔巨款，但我用不着，所以还是算了吧。”年懿扯出一个富有深意的笑，“你就当我是个热心市民，顺手帮了您儿子一把。”
狄闻笑了，起身走到窗边，都是成年人，再推拒拉扯倒显得扭扭捏捏，干脆直来直去，倒也挺好，他欣赏年懿的脾气。
不过，他依旧觉得狄野不该跟年懿挨得太近，毕竟电竞这一行在他眼里收益并不大，无非就是小打小闹罢了。
他的儿子，太优柔寡断可不行，要彻底断绝狄野跟电竞的联系，从今往后只管公司事务就足够了，至于现在……稍有起色，那就再放任一段时间。
男孩子贪玩，那就等他放纵后再毁掉他的玩具。
年懿最后还是提前走了，最后也没来跟狄野打个招呼，只在手机上发了个信息。
［（?——?）：我回家了，好好休息］
狄野没看到这条消息，因为周欢在哭，他亲爱的老父亲也没见人影，他这个逆子好声好气地宽慰了周欢好一会，这才止住了周欢犹如滔滔江水的眼泪。
“这些天妈妈陪着你，好了我们再去上学。”周欢心里一阵阵地疼，护士过来给狄野换药她都没敢去看，又险些抱着狄野哭起来。
“妈，真不疼。”狄野有些地方的皮肤跟纱布粘在一块，尽管护士已经很小心了还是钻心的疼。
他额角冒汗，咬牙扯出一个比哭还悚然的笑，因为他知道，只要他敢喊一句疼，他亲爱的老母亲就要疯掉了。
“这怎么可能不疼啊，下次出事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妈妈，知道了吗？”周欢当年怀着年懿可吃了不少的苦，后来生下来了因为工作原因只能把狄野藏着掖着，狄闻工作也忙，平日里夫妻俩十天半个月都没空好好看顾小狄野，请保姆又不放心，最后只能把小狄野送到乡下外婆家。
夫妻俩陪伴在狄野身边的时间很少，只有年底才能跟小儿子见上几面而后又奔赴工作，直到某天夜里周母打电话到她手机上。
“小野，小野不见了！”
周欢那天晚上有一场演唱会，猛然得到噩耗，整个人险些崩溃，但没办法演唱会即将开始，她根本走不开身，狄闻此时正在外地谈合作，手机也打不通。
她浑浑噩噩地站上了那个万人瞩目的舞台，途中好几次忘了词，脑袋里一片空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麦克风在手里如有千斤重。
这是第一次她感觉到了梦寐以求的舞台变成了负担。
她只想快些结束，她想要把狄野找回来放在身边好好看着长大。
于是这场演唱会成为了告别会，她最后退场时眼泪从眼角滑落，不敢伸手去擦。
因为妆会花，这场演唱会对不起远道而来的粉丝，也对不起她的小儿子。
而后一代女歌星宣布封麦退隐。
最后狄野还是找了回来，周欢那夜马不停蹄地赶到乡下娘家，天蒙蒙亮，脸上花了的妆来不及卸，一身浮夸的装扮像沉重的枷锁，她无助地游走在广阔无垠的草原呼唤着小儿子，而远处的狼嚎却一声一声高过她微弱的呐喊。
也许是风声，也许是饿狼们饕足后的意满。
希望的火如同风中的火苗，周欢受不了小儿子走失的打击，更是自责自己为什么从不肯多分些时间给自己的儿子。
她是一个母亲。
好在黎明之中，老牛带着孩子归家了。
周欢顾不得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狼狈样子，她像是即将渴死的鱼获得了水，失明的人重见了天光，快得像一阵风。
狄野被她抱在怀里，终于知道了母亲究竟是什么样的。
失而复得。
狄野并不知道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从这以后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再也没有机会带着老牛去外婆家附近的草原看星星撒泼打滚了。
陪伴他的从外婆外公老牛变成了唱歌好听的妈妈跟总是对他要求严格的爸爸，还有一栋风格多变的大别墅。
外婆在他临走前说，他以后会有很好的生活，还会有很多孩子跟他做朋友。
果然从此以后，生活变得五彩缤纷，只是没有小朋友肯跟他玩，因为他不知道动画片是什么，也不知道孩子们口中的大英雄奥特曼是谁，他只知道外婆经常给他唱的童谣，还有牛郎织女的故事，还有老牛软乎乎的皮毛以及星空下孩子古灵精怪的想象。
父亲依旧很忙，母亲有时候也会忙，不过多晚他们都会回家。
曾经一年一次的见面变成了每天都见。
但周欢再也受不了狄野在自己没看见的地方出任何事了。
“妈，你别哭了，不然爸该打我了。”狄野一脸的“天要亡我”，他手忙脚乱地替周欢扯纸巾擦眼泪，急得要跟他亲爱的老母亲哭成一块。
周欢默默垂泪。
在门外反省的狄闻这时终于进来了，跟周欢认了错，又再三保证狄野的伤没什么大问题后周欢终于肯搭理他：“你就这一个儿子啊，你怎么那么不上心？”
“我错了，没有下次了。”
狄野被突如其来的狗粮塞饱，顿时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就不该在这里，他就应该在床底。
一连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烫伤终于好了个七七八八，这期间周欢每天都换着花样给他做饭，能吃到周欢亲自下厨做的饭菜，狄闻也是沾了些狄野这逆子的光。
狄野出院上秤一称，胖了八斤，撩起衣服只能看见一层圆滚滚的肚皮，引以为傲的腹肌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欲哭无泪地一头栽进英语书。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离高考也没多少天了，狄野干脆留在家自己恶补初中落下的知识，路千河那帮家伙现在临到高考也自顾不暇，他也不想过去给这些家伙添乱。
而年懿，自那天医院之后没再露面，平常的电话也不再打了，狄野时常打过去那边都在第一时间挂断，发消息也只有短短两字：备考。
狄野知道他在准备教师招聘考试，只好乖乖地打消自己的念头，即便他真的很想跟年懿见面，听听他的声音。
又过了些天，路千河的电话打过来了。
“狄野，520那天记得来学校，要拍毕业照，晚上还有成人礼。”
“啊……啊？我知道了。”狄野被物理公式转得神志不清，正在推算几个公式的关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怎么就五月二十号了，那么快。”
“还快，你怕是医院住傻了，你多久没来学校了？”路千河惊叹道，狄野猪皮被烫伤一大片住医院这事他是知道的，他们几个本来打算着去看看，结果狄野嫌丢人让他们安心在学校备考，只能就此作罢。
“我跟不上进度，还不如自己在家自己学一学算了，行了我看书呢。”狄野挂了电话接着跟物理死磕。
他脑子不笨，初中知识对他来说只是陌生不是难，有些东西看一遍也就记住了，题目多刷一刷多看看，甚至还能举一反三。
高中知识跟初中知识关联性不多，但初中知识没打牢基础只集中学高中知识也是白瞎，狄野还是懂这些道理，一步步把思维练活了，开始学高中知识也用的上。
直到十二点，周欢敲开了他的房门，放了一杯牛奶在桌上：“睡觉了，宝贝儿子～”
“知道了妈，写完这一个题就睡。”狄野正写得两眼放光，浑身洋溢着“我爱学习，学习爱我”的神圣双向奔赴光芒。
推了一晚上公式，狄野终于能灵活运用这几个物理公式写出一个物理大题了。虽然按照难易程度来排这个题只能算开胃小菜，不过对于他这个小菜鸡来说，这可是能比肩诺贝尔奖的成就。
周欢很满意他现在的状态，但又很担心这样熬夜会把身体熬坏，只好陪着他一块熬，太晚了见灯还没关这才忍不住进来提醒。
她一边骄傲着自家逆子终于肯回头了，一边又心疼儿子的身体。
不过她也不想过多干涉狄野的安排，作为母亲她只要做好后盾就够了。
狄野工工整整写完最后一个数字，翻开答案一对，确认没问题后恨不得蹦起来发一阵疯。
他一口气喝净杯子里的牛奶，安安心心地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早晨七点整，狄野准时从床上“诈尸”爬起来，迅速洗漱完揣着英语单词本就出了门。
要不是狄闻也是这一时候起床看见了自家逆子，他都要以为家里遭贼了，一大早上乒乒乓乓的，真是一下都不消停。
“哪去？”狄闻拎着他的领子问道，他胡子才刮了一半，再慢一秒伸手这逆子都不知道已经窜到哪去了。
“去学校！”狄野挣脱他亲爹的手一溜烟地跑了。
“你别给我闯祸听见没！”
“没有！”
狄野跑得飞快，他正好趁着跑去公交站的功夫也锻炼锻炼，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倒是更像个清纯男高了，路过的学生被他动作扬起的风迷了眼睛，再睁眼就只能看见一个帅气逼人的后脑勺。
还是带着几缕狂傲不羁红毛的那种帅气逼人。
上了公交他也不闲着，翻开英语词本开始记单词。
一旁几个还迷迷糊糊被学习摧残的小花朵们被这哥们卷得胆战心惊，一瞬间都精神了。
几个大娘大爷见他一点也不放过零碎时间学习，纷纷称赞这是个好孩子。
被莫名其妙卷麻了的小花朵们：哥们 不是我说你是真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