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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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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学期的最后一两个礼拜。一到什马的当街日,什马中学就骚动起来。一些父母在外务工的学生也会趁着午饭的时候特意从校门口经过,一双眼睛还故作随意地朝铁栅栏门外的人群扫去。

因为外出打工的人陆续回来了,说不定他们的父母也回来了,并且到了什马街,就在校门口等着自己!

这群平时沉默克制的孩子此时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光明正大地朝校门口张望着。

陈月红现在已经算是这个学校的老油条了。她已经跑遍了校园的每个角落,这期间还知道了不止一条路通向饭堂。而且洗碗也不一定要在水龙头下洗。校门口右手边的摇水井上也可以洗,而且这摇水井里的水还可以喝。每次吃饭后,她都来这里打一碗水喝。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呢,天天渴得直咽口水。因为水龙头里出来的水有股消毒水的味道,学生们都不敢喝。

她跟着人群,从四层教学楼方向跑过校门口。她斜着眼睛,扫视着门外的人群,心里砰砰直跳。

没有。

没有人在外边等自己……她失落地软着手脚从校门口走过。

队伍里有的同学兴奋地喊了一声:“爸爸!”或者“妈妈”,然后抱着饭碗跑到校门口了。

陈月红吃了饭,跟美娥一起端着饭盆从沙子操场走来,她们要去摇水井上打水喝。

两人目不斜视地朝前走着。

“月红,月红……”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她妈妈谭家英正站在教学楼一楼的走廊右边朝她们笑。

月红和美娥跑了过去。

谭家英说,“在外边等了你一会儿,也没见到人。我们就进来找了。”

“刚刚去吃饭了。”月红有点局促地说到。

美娥跟她们打了个招呼,就自己先走了。

陈月红把谭家英领到宿舍里,参观了她的宿舍,顺便给同宿舍的看看,自己也是有妈妈来探望的。

没两天,学堂里放了寒假。

这天,谭家英带着女子蹲在村口土路下的小河沟那里洗东西。将近一年不在屋里,屋里除了煮饭用的工具,其他的东西都落了厚厚一层灰,得大洗一场。这么多的东西,光摇水都不得了,她干脆带着女子把东西挑到这里来。

今天是个好天气,又临近过年。米把宽的河沟两岸蹲满了洗东西的人,有洗锅盖、铝壶等厨房用品的,还有洗衣服鞋袜的。早两年,村里在这段河沟的两岸各砌了一条长两米的水泥平台,平台只比水面高一巴掌左右,大家就挤挤挨挨地蹲在这平台上用刷子用力地刷着手里的东西。相互认识的人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来打发这枯燥的时间。

因为聚集得女人多,又是村口,村里大部分的情报都是从这里传开来的,相当于村里的广播站。

就在大家嘤嘤嗡嗡的说着玩笑话的时候,光明大队“乌嘴巴”的老婆用手碰了碰她对面的妇女,神秘兮兮地说,“哎,你晓得不?听说勺子岩脚下的那个学广的大女子在外边做些不三不四的事。”

“啊呀!真的?”女人张大嘴巴,表情夸张地问到。

听到这爆炸性的新闻,女人们纷纷张着耳朵听了起来,连手里的东西也忘了洗,个个抬起头盯着“乌嘴巴”老婆。

乌嘴巴老婆指天发誓,“千真万确。跟她在一个地方打工的人都晓得。”

听到这话的女人啧啧感叹起来,“啊呀!埋人鬼!我们村里还出了这么个人!”

除了谭家英和陈月红,所有的人都在谈论这件爆炸性新闻。山沟沟里,女子的作风问题是很重要的。要是哪个女子不三不四,那没有哪个好后生愿意要的,就是她的屋里人也会遭受别人的白眼。这事也必然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陈月红跟细珠相熟,她虽然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也跟细珠的姐姐不熟,不过她不希望这是真的。

母女俩把手里的毛线鞋洗完,就赶快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当她们挑着刚洗好的两担东西,经过庆来的场地上时,看见靠墙根的场地上,庆国、庆家两家的女子,以及夏圆等几个附近一起打工的妇女正站在太阳下嘁嘁喳喳说着什么。

庆来老婆看见她们,朝她们招手,“家英,来,来站一会儿。”

谭家英便把担子卸在墙下,陈月红也卸下扁担,靠在不远处的墙根处等着。

谭家英走到众人一堆,跟她们说了一些家长里短。不一会儿,庆家老婆和庆国老婆听到声音,也从旁边的门里走了过来。

“听讲,前边的学广那个大女子在外边做不正经事?”庆来老婆突然神秘兮兮地凑到谭家英的耳侧压低声音说到。她不好用手指,怕斜对面的学广屋里的什么人看见了,只好撅起嘴巴,像猪拱食一样朝学广家的方向拱了两下。

谭家英假装吃了一惊,睁大眼睛反问到,“你听谁说的?这个我倒不晓得。”

“大家都这么传。”庆国老婆用手朝外一划拉,满不在乎地说。

庆家老婆附和道:“就是就是,个个都晓得。”本来庆国和庆家两家平日关系并不亲密。庆国在他爹的努力下进了田中镇水泥厂当工人,而庆家却在家务农,因此庆家心里憋着一口气。虽然两家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多的交流,反而都争着跟隔壁屋的庆来好。他们的堂兄弟庆来做生意,挣得到票子。这两姊嫂今天却是反常地团结了一回。

夏圆也眨巴着眼睛,语气肯定地说,“就是的。个个都晓得。”

谭家英淡淡地说到,“我倒是不晓得。天天赶活,哪里有时间去过问别个的事。”

其实这事谭家英早有耳闻,只是别个屋里的事,不好乱传。实际上,这事在横镇的羊山人中并不是什么大秘密。

学广的大儿子在外边不好好干活,常常做些偷鸡摸狗的事。隔不久就会听说他因为偷东西被抓了起来。每次被抓之后,都是他姐姐——珍珠出钱去保的,另外还要赔偿别人的损失。听说保一次就要两三百,这对于横镇做鞋的人来说可不是小数。相当于一个月的工资了。更何况他们四姐弟根本没有进厂,还在镇上租了房子,还是不错的房子。珍珠呢,她没有跟他们一起,听说在市里。具体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看这样子,她过得很滋润。身上穿着时髦的衣裳,头发也是烫染过的,还抽上了烟。不过,谭家英也很少见到她。这半年也只见过两次,还是远远地打了个照面。这些都是听大头说的,大头一天到晚吃了没事,不是打牌就是打探这些。不过,看学广几个崽女的种种表现,这事也八九不离十了。

“啊呀!看来你的消息也不灵通呀。哈哈哈。”庆来屋里的几姊嫂打趣到。

笑完了之后,庆国的老婆意味深长地说到,“埋人鬼!说起来,这是有种的”。

夏圆她们一圈人听了,纷纷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原来,学广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学广自从种西瓜折了本后,便不再安心作田。

他生了三子两女,大女子珍珠,中间三个儿子,最小的女子——细珠。在这五个子女中,只有小女子细珠还在屋里,其余的四个早两年就出门做活了。有了几个子女挣钱养家,学广干脆就把自家的田给别人种,只留了一两亩地种点自家吃的口粮。他就在家当起了太上皇。学广成天没事就梳着溜光的四六分,往老学堂后边去找人打牌。那后边是申家公祠堂,原先最老的祠堂,每天下午会有几个老头在里边推牌九。刚好学广爱玩。这样一来二去,就同那里一个老公出门打工的女人好上了。这事闹得这一片没有人不晓得。学广的老婆——王香兰,那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女人只能跟他闹,跟他吵。最后还是那个女人老公这边的亲戚威胁要打,才断了这关系。

其实刚开始,学广的几个子女也是没挣到什么钱,本身没文化,都是小学肄业,又没技术,哪能挣到什么钱?

不过,上个月,他的几个子女从外头风风光光地回来了。他的大儿子买了一部很聒噪的摩托车,成天在村口呼啸而过。他的大女子——珍珠,那个高高瘦瘦,皮肤白皙,五官端正的女子,整日里待在大队那里的几个小店子里同男人们打牌,而且还是打得大牌,十块二十块起步的那种。她还学男人一样抽起了烟。同她一起打牌的男人跟她开一些荤腥不忌的玩笑她也不恼。

人家都说他的大女子跟了一个与学广差不多年纪的台湾佬,那人在台湾是有家室的。真真假假,大伙众说纷纭。但是珍珠却是真的财大气粗,学广下半年刚建在勺子岩脚下的那栋两层的平顶房就是她拿钱回来建的。

说话间,学广的大儿子,那个小名叫“矮子”的后生,骑着摩托车“轰轰轰”从村口呼啸而来,车后座坐着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

大家瞬间不说话了,干笑着,等他跑远了才又窃窃私语起来。

“啊呀!那也是一只鸡,学广屋里真的成鸡窝了!”

“我听说那是跟珍珠一块做鸡的,不知怎么就跟她屋里的矮子搞到了一起。听说,肚子里有了,三四个月了。”,夏圆自豪地把自己在横镇听到的通通说给屋里这些消息闭塞的老邻居听。

“啊呀,老天!真是贼公配鸡婆,绝配呢!”

“买辆摩托车就死在那里演给别个看,谁稀罕!”

……

谭家英不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万一生出什么事端就不好了。她跟大家说趁有太阳,要去把东西晒上,就跟月红一起担着桶子走了。

腊月二十九,年下的最后一个什马街。从街上回来的人奔走相告:学广家的珍珠抽奖抽得癫了!她嫌一张一张摸得麻烦,竟然把人家的抽奖箱直接出钱包下了。

现在村里人一面鄙夷她,一面感叹,她是真的搞到了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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