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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悲惨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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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佩清沉吟良久,徐徐道:“我想他这样做有三点好处。第一,他根本不在乎凶手是谁,只想唬咱们说出‘日月金环’的下落,毕竟如果狗儿真是死于他手,那种绝妙的手法必然会对人的心理造成威慑。第二,他也想引出真正的凶手,虽然这种法子比较冒险。第三,他这样做还可扰乱、迷惑凶手。”

苏婉清叹气道:“哥哥,只是你这次放走柳月江,恐怕下次他又会找咱们麻烦。”

苏佩清笑道:“婉清,江湖传言有真有假,不可全信,柳月江虽杀人无算,可却也杀了很多大奸大恶之徒,今日我放他离开,日后他也算是咱们的朋友。”

苏婉清心存疑虑,道:“他会心存感激?哥哥,莫忘了农夫与蛇的故事。”

苏佩清笑道:“以我对柳月江的了解,他会对咱们心存感激的,甚至还会想尽法子来还清这次恩情。”

苏婉清狐疑道:“为什么?”

苏佩清道:“因为他是个很高傲的人,也是个很自卑的人。”

苏婉清柳眉微皱,疑惑道:“我不懂。”

苏佩清道:“其实他是一个自卑的人,他的高傲只在表面,他总是想用高傲来掩饰自卑,越自卑,他便会显得越高傲,一个像他这样的人,若是欠了别人的恩情,一定要想尽办法还清这份情的。”

苏婉清沉吟俄顷,笑道:“这点我懂,一个高傲之人绝不会允许自己做忘恩负义的事,若是做了,他会觉得比死还要难受。”

苏佩清含笑道:“一个人若是想着帮助咱们,他算不算已成了咱们的朋友?”

“当然。”苏婉清话锋一转,狐疑道,“哥哥,柳月江也是江湖上成名的高手,为什么会自卑?”

苏佩清沉吟道:“因为成长环境的影响,形成了不同的性情。好的环境会形成好的性情,不好的环境则会形成不好的性情。”

苏婉清不免也起了怜悯同情之心,喟然叹息道:“难道柳月江的成长环境糟糕透了?”

苏佩清也叹息道:“他从小便受尽欺辱,最后甚至还被赶出了自己的家。”

苏婉清微微蹙眉道:“为什么会这样?”

苏佩清不由得望向远方漆黑色的夜,过了良久,终于道:“柳月江的父亲本是江浙一带做绸缎生意的富商大贾,而他的母亲只是柳家普普通通的一个丫鬟,后来他的母亲有了他,才勉强做了妾。”

苏婉清狐疑道:“为什么勉强才做了妾?”

苏佩清苦笑道:“因为柳老爷的老婆柳夫人是一只母老虎,而且是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母老虎。”

苏婉清似乎明白了什么,冷笑道:“母老虎通常只有两种。”

苏佩清怔了怔,笑道:“两种?那你说来听听。”

苏婉清肤如凝脂的脸上已有了骄傲之色,解释道:“第一种母老虎看起来虽厉害,心肠却很好,她发起虎威通常是为了自己的丈夫不犯错误。第二种母老虎心肠却比刀子更锋利,睚眦必报,她随时随地都会发疯,一旦发起疯来不但要吃人,而且还不吐骨头。”

苏佩清不禁竖起了大拇指,笑道:“婉清,你的见解倒是挺高明的。”

苏婉清莞尔一笑,道:“因为这两种母老虎我都见过。”

苏佩清沉吟俄顷,又道:“其实这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母老虎还有一个很大的靠山。”

苏婉清冷笑道:“有了靠山,她发起疯来岂非更加肆无忌惮?不知道她的这个靠山到底有多高?”

苏佩清道:“这位柳夫人的父亲好像曾任锦卫司指挥同知,从三品。”

苏婉清冷笑道:“哼,这个靠山听起来好像高得很。”

苏佩清接着道:“因为庶出,且柳月江的生母以前是柳府的丫鬟,柳月江自小便受尽了柳夫人与嫡长子的欺凌,连府里看门的小厮也不把他们母子放在眼里,他的父亲倒是不错,只是虽有心,却也无能为力。”

苏婉清不禁皱了皱眉,道:“柳夫人那只母老虎岂会放过他们母子二人?一定会想尽各种歹毒的法子欺辱他们。”

苏佩清又叹了口气,道:“更糟糕的是,他的父亲在他八岁那年就病逝了。”

苏婉清也叹了口气,目光黯淡,道:“如此一来,他们母子以后的生活岂非更加艰难了?”

苏佩清嘴角却似乎浮出了一抹微笑,道:“不错。不过所谓否极泰来,柳老爷去世不过半月,他们母子便被柳夫人赶出了柳府,后来幸好遇到一个好心的老和尚收留,他们母子才没有饿死在杭州城街头。”

苏婉清不由得喟然叹息,低沉着声音道:“没想到他也是个可怜之人”

苏佩清遂剑眉一扬,声音柔和道:“婉清,那,柳月江做的有些事情,咱们是不是也可以原谅?”

“嗯。”苏婉清笑道,“柳月江的事哥哥好像知道的还不少?”

苏佩清也笑道:“因为杭州万安寺的智能和尚我恰巧认识。”

苏婉清嫣然笑道:“哥哥认识的人好像还真不少,好像每个认识的人还都是很有用的人。”

苏佩清苦笑道:“好像是的,老天爷近些年来总算对我还不错。”

苏佩清顿了顿,又接着道:“不过还有一点。”

苏婉清一怔,狐疑道:“哪一点?”

苏佩清道:“我恰巧了解柳月江,毕竟杀害一个无辜的孩子,像他那样的人几乎是不会做的,不然我可能真会相信柳月江所言。

这时,忽有冷风从破窗户吹进来,昏黄的油灯仿佛黑暗里的精灵,忽明忽暗,开始不住地跳跃闪烁起来。

苏佩清背负着双手又走出了茅草屋,就这样站在小院里,站在月光下,他的脸在月光的映衬下,仿佛也凝结上了一层霜。

苏婉清忍不住又问道:“哥哥,柳月江怎会知道咱家‘日月金环’的秘密?”

苏佩清沉吟了良久,突然叹道:“希望知道此事的人不会太多。

苏婉清压低了声音,又忍不住问道:“哥哥,单婆婆她真的......”

苏佩清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的沉重,他又沉吟良久,忽然道:“婉清,你呆在这里,我去去便回。”

话音甫毕,苏佩清已燕子般飞身掠出篱笆小院,疾速掠入漆黑色的夜里。

苏婉清忙不迭呼唤道:“哥哥,你去哪里......”

不知何时,忽有一阵冷风自远山吹来,带着花的香气,吹得草木簌簌作响。苏婉清不禁瑟瑟发抖,竟觉有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直窜入心里。

她陡然驻足,站在月光下,站在冷风里,纤细白嫩的手指已紧紧握成拳头,指尖却已开始发冷。

她凝视着茅草屋良久,双眉忽而皱起,忽而舒展,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忽然又轻轻一顿足,柳眉挑了挑,长长吐出口气,眼中也泛起了喜悦的光芒,喃喃自语道:“哥哥定是去找单婆婆了,想必很快便会回来。哈哈,我真是太笨了,竟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未想到。”

月明,星稀。

有雾,雾却很浓。

苏佩清已掠出密林,仿佛黑夜里矫健的鹰,轻飘飘地落在小河边。小河波光粼粼,在月光的映照下,竟像是天上仙女手里的一条银色缎带。

有风吹来,风中除了花香、草木香之外,仿佛还带有呜咽哭泣之声。苏佩清皱了皱眉,旋即纵身掠起,小河便在他的脚下快速倒退。

循声而行,几个纵跃,苏佩清已穿林而入,树林“哗啦啦......”作响,他已如一支强弓劲弩射出的箭,穿林而过。

苏佩清掠出树林,眼前竟变得豁然开朗,在月光下的映衬下,一大片瓜果蔬菜浸在乳白色的浓雾中。

他暗自惊叹一声,循声望去,见菜地左首有一间白墙灰瓦的小屋在雾气里若隐若现,哭声便是从那小屋中发出来的。小屋内灯火鼎盛,将窗纸映得雪亮。

苏佩清又几个纵跃,耳畔的哭声也越发清晰可闻,转目之间,他已落到小屋前。只听屋内哭声之悲戚,任何人听了都会油然生出怜悯之心。

苏佩清以指扣门,声音柔和道:“请问姑娘,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苏佩清一连问了数声,却无回应,只是哭声不绝,他忍不住用力推门,“咯吱”一声,门竟然开了,原来门是虚掩着的。

他跨入门内,赫然看见一个年轻女子披散着长发,伏于两具倒在血泊中的尸身之上放声痛哭。

两具尸身面容完好,是一老一少,都是喉部致命。那年老的头发花白,面容枯瘦惨白,嘴角的一颗黑痣也被鲜血染红,脚上一双崭新的绣花鞋此刻也浸在鲜血里。

苏佩清的心已彻底沉了下去,目中充满了悲痛之色,他咬着牙,指甲似已刺入了掌心,口里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单婆婆,怎么会这样......”

单婆婆身旁仰面倒着的少年约莫二十岁的模样,生得眉清目秀,蜂腰猿背,仿佛身上的血已流尽,面色极其惨白。

他身上穿着崭新的白衣,脚上也是一双崭新的靴子,俱已染上了鲜血,纤细洁白的手指已僵硬,嘴角也已被鲜血染红。

那痛哭的女子突见眼前无端生出的一双脚,哭声陡然停住。她慌忙缩身,双臂支撑着身子惊慌后退,一双洁白细腻的手掌不断在地面向前摩擦着,双足也在不停前蹬,将身体向后挪动,一双美丽的眸中瞳孔骤然扩张,面色怔忪,已失去了往日的色彩。

直至退缩至屋角,她才蜷缩住身体,将头也深深地埋入双臂之间,全身瑟瑟发抖,仿佛秋风里的一片落叶,口齿也模糊不清,惶恐道:“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

苏佩清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仍带着和善温柔的微笑,柔声道:“姑娘,不要怕,在下苏佩清,莫非你就是单婆婆的儿媳妇?”

听到“苏佩清”三个字,那蜷缩的女子如着魔一般,神色陡变,热泪盈眶,从屋角一下蹿起,如同一只受伤的兔子般冲向了苏佩清怀里。

苏佩清也向那女子迎了上去。

阳光升起,浓雾渐渐散去,空气里充满了暖意。树林、鲜花在微风中摇曳,有蝴蝶翩翩起舞,仿佛是在庆祝这美丽而多姿多彩的世界。

金色的阳光已洒满大地,一块平坦的菜地却新起了三座土坟,三块用天然石新削的墓碑,白色的纸钱、黑色的纸灰在风中不住盘旋上升,远处枝头一只乌鸦正在“哑哑......”地叫着,声音竟异常凄厉。

纸扎的车马、房屋、农具、童男童女、牲畜,坟前燃着香烛,一缕缕青烟袅袅升起随风四散,散发出刺鼻的味道,白色的招魂幡随风摇曳,“哗啦啦......”作响,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声音,说不出的萧索、凄凉、阴森。

那女子双眸噙泪,眼睛红肿,呆滞地看着灰色的墓碑,声音哽咽道:“娘,我一定听你的话,好好活下去,苏大哥是个好人,我......儿媳妇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淮生,在那边你要好好孝敬娘,照顾好狗儿......”

她强忍着泪水,继续哽咽道:“狗儿,你要听你爹爹奶奶的话,娘会时常来看你的,你......”

她已泣不成声,眼泪夺眶而出,甚至已无法呼吸。

苏佩清面色凝重,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仿佛又到了很遥远的地方,他的心不知何故也被刺痛了,仿佛有一根又细又长的针,忽然扎进了他的心里。

苏婉清轻柔地搂住那年轻女子颤抖的身子,用柔荑般的手轻抚她的后背,声音如初春暖阳,柔声道:“姐姐不要伤心,人死不能复生,他们泉下有知,也不愿看到你这样伤心难过,哥哥和我现在就是你的亲人,姐姐......”

苏佩清凝视着墓碑,声音变得很坚定,道:“单婆婆,您放心,我们定会照顾好你的儿媳,绝不会叫她再受半点委屈......”

“咱们走吧。”

一路之上,苏佩清三人免不得晓行夜宿。那女子心中悲恸,话自然也就没有多少,苏佩清兄妹知她所经历的痛苦非常人所能承受,除了几句劝慰的言语外,也不与她多说,免得徒增她的烦恼。

不知不觉,苏佩清等已行了三日。

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三人眼前竟出现一片密林,但见浓荫如盖,遮天蔽日,一排排参天大树粗如车轮,直插云霄,竟将整座山都掩盖起来,山中花团锦簇,草长齐膝,鸟语蝉鸣,风景美得就像一幅名家笔下的彩色山水画。

苏婉清不禁嫣然笑道:“好密的林子,好美的景色呀。”

“林深叶茂,正是杀人处。”声音冷如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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