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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往事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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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声辘辘,韩远城缓缓睁开眼睑,目光转处,发现自己竟躺在车厢里。

柔软的丝质软榻,厢底铺着远自波斯的上等金色地毯,鲜红色的锦缎围在厢壁,厢口处一块绿底红花的锦绣帘子有气无力地低垂着。

韩远城的身边此时正倚窗而坐着一个鲜花般的白衣女子,一头乌黑色的长发流水般倾泻而下,覆过香肩,一张透着妩媚的侧脸雪白如玉一般,鼻子精致细润,嘴角微微翘起,露出衣衫外的小半截俏臂竟散发着一种极诱人的魅力。

韩远城只觉一阵阵的醉人香气扑鼻而入,心中竟起了微微荡意,过了良久,他才轻语道:“柔柔姑娘,这是哪里?”

柔柔好像根本没有睡着,一听到“姑娘”两个字,马上回过头,媚眼动处,巧笑倩兮,瞧着韩远城道:“韩大哥,你醒了,这是在回太和山的路上呀。”

韩远城的声音依然很轻,道:“为什么要回去?咱们不是该去‘狼穴’吗?”

柔柔掩嘴一笑,妩媚道:“你忘记了呀?你受了伤,苏大哥托我照顾你呀,带你回武当山去。”

韩远城似乎愣了愣,终于僵硬地点了点头,听着车厢外的辘辘车声,又道:“柔柔姑娘,咱们这是到哪了?”

柔柔嫣然笑道:“想必快到庐州了。”

“臭丫头,你要干什么!”

马车前方忽传来喝叱声。

韩远城骇然道:“怎么回事?这声音听起来像是开山?”

柔柔妩媚一笑,道:“韩大哥,你听得没错,前面马车里坐的正是牛大哥,还有舍妹温温。”

韩远城有点担忧道:“那,前面怎么回事?”

柔柔又妩媚地笑道:“韩大哥,你放心,温温在和牛大哥开玩笑呢,这个捣蛋鬼。 ”

牛开山正斜倚在车厢的软塌上,整个身体却动弹不得丝毫,一张脸涨得通红,怒目如铃,眸中射出两道锐利的目光,正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温温。

温温眼眸带笑,却是冷笑道:“眼下你已落在了本姑娘的手里,还要逞能么?”

牛开山目光如炬,怒斥道:“臭丫头,快放开我,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若不是看在苏大哥的面上,我早该将你砍作两段!”

温温白玉般的脸上面色微变,冷笑道:“你是不是很后悔?”

牛开山目若铜铃,咬着牙道:“你说得没错,我真恨不得食你肉,寝你皮。”

温温嘴角泛起了一抹嘲笑之意,冷声笑道:“好,本姑娘现在就将你的皮剥下来。”

牛开山浓眉倒竖,面色铁青,厉声怒喝道:“妖女,你好歹毒的心肠,有种就给你牛爷爷来个痛快!”

温温邪魅一笑,眸中泛起了凶光,咬碎玉道:“好!本姑娘先将你的这张黑面皮毁了,叫你媳妇也认不出你来。”

牛开山不禁心头一凛,目中燃烧起的两团愤怒的火焰似微微有了缓和减弱之势,嘴里直咬得牙齿“咯咯......”作响,恨声道:“妖女,有种就来个痛快,你牛爷爷可不是吓大的!”

温温竟伸出纤纤玉手撩开了牛开山的衣角,自他腰间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而后拿在眼前,朝着寒光闪闪的刀锋轻轻地吹了口气,冷声笑道:“好,臭笨牛,本姑娘现在就成全你。”

不知何故,牛开山竟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温温面色一变,不自然地晃动起手里的匕首,心里却有些骇然,道:“臭笨牛,你笑什么?死到临头了还笑,莫不是已被本姑娘吓傻了?”

牛开山哈哈大笑道:“妖女,我笑你空有一副臭皮囊!”

世人嘴上皆骂“臭皮囊”,但又有几人不爱惜自己的这副“臭皮囊”呢?

一个女人倘若被别人骂作“臭皮囊”,那她岂非也是个绝色佳人?

温温怔了怔,眸中竟似出现了幽幽笑意,声音也缓和了一些,嗔怒道:“好,本姑娘现在先割下你的舌头来!”

明晃晃的匕首闪动着寒光,竟直刺向牛开山紧咬的嘴唇。

牛开山浓眉直竖,狠狠咬着钢牙,瞳孔却急剧扩张,黄豆般大小的汗珠已从额头滚滚滑落,一双宽厚坚实的手掌,掌背青筋暴起。

忽然,一阵凉风钻了进来,吹上了牛开山正在发热的身体,就在凉风吹进来的同时,一个娇媚柔软的声音也自车厢外飘了进来。

“妹妹,快些住手。”

“牛大哥,你没事吧?”

随着这一声柔媚而荡人心神的声音,一个绝美的白衣女子正轻轻掀开车厢前的帘子,婀娜娉婷地走了进来。

温温停下了手,回头瞧着那白衣女子盈盈一笑,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柔柔道:“温温,赶紧给牛大哥松开。”

温温目光闪烁,指着牛开山没好气道:“姐姐,是他不知好歹,对咱们姐妹出言不逊。”

牛开山面色发白,讥诮道:“哼,真是猪八戒倒打一耙!”

温温撅了撅嘴,道:“姐姐你看,他还在骂人!”

牛开山怒道:“臭丫头,有种就给.....”

他的骂声忽然顿住,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硬生生切断了似的,因为就在这时,车厢外又传进来一句浑厚而又熟悉的嗓音,

“开山,不得无理!”

接着就有一条精壮的汉子撩开车厢帘走了进来。

牛开山瞪大了眼睛,惊诧道:“韩大哥,怎么会是你?这,怎么回事?”

韩远城目光凛冽,厉声道:“开山,若非有温温姑娘细心照顾,你的身体也不能恢复如此之快,你应该好好谢谢人家姑娘才是,怎能如此?”

牛开山眉心紧锁,面色发红,呐呐道:“韩大哥,可是她方才要杀我。”

温温冷哼了一声,道:“大笨牛,方才我只不过和你开个玩笑,你却不由分说,张口便骂,所以我只能拿刀唬唬你罢了。请问牛大侠,你哪里被我伤到了么?”

牛开山冷笑道:“你,你还没来得及动手罢了。”

韩远城正色道:“开山,不得无礼,这两位姑娘乃是专门护送咱们回武当的,还不快向温温姑娘赔礼道谢?”

牛开山心里虽仍是不服,却也不敢违拗了韩远城的意思,只能强拉起笑脸,皮笑肉不笑地道:“老牛我多谢两位姑娘,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见谅。”

温温故意笑得很开心,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本姑娘当然也不会与你一般见识。”

牛开山一张黝黑色的脸又开始发红,浓眉紧皱,勉强从咬紧的牙根里挤出了一句话,道:“哼,多谢姑娘大量。”

这句话仿佛是一根又细又尖的针,温温当然也听得出了这句话里的味道,却依然笑得很开心,道:“不必客气。”

柔柔媚眼动处,又用温柔而妩媚的目光瞧着牛开山,声音更是软媚道:“牛大哥,你的伤好些了吗?”

牛开山顿觉双耳生悦,心神竟为之一荡,整个人都觉得有些酥软放空起来,胸口的闷气也立刻被抽走了十之八九。

只是这种奇妙的感觉维持了不足五弹指的时间,却又被自己残损的左臂拉回了现实,心里不免又是一阵阵惨然。

过了许久,牛开山才终于缓缓抬起头,脸上勉强挤出了笑容,道:“我已无大碍,好多了......多谢柔柔姑娘关心。”

韩远城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握着牛开山微微有些发颤的手,轻声安抚道:“开山,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其他的,想吃什么给韩大哥说。”

牛开山的眼圈竟有些发红,铜铃般的眼里已噙着一层薄薄的泪水,他紧紧握住韩远城的手,勉强笑道:“谢谢你,韩大哥。”

温温冷言冷语道:“牛大哥,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该坚强起来才对。”

柔柔面色一沉,道:“四妹,休得多言。”

温温冷哼一声,又立刻扭身起来,一面往车厢外走,一面说道:“好姐姐,我不说了。”

柔柔脸上媚意褪去,微微一欠身,歉然道:“我三妹素来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心里并无恶意,我代她向牛大哥赔不是了,还望牛大哥您见谅?”

牛开山瞧着眼前楚楚可怜的绝色美人,心里的气顿时烟消云散了,笑道:“柔柔姑娘,我本就没有生她的气。”

柔柔心念转处,遂嫣然一笑,道:“韩大哥、牛大哥,你们的胆子可真大,果真是呀,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英雄,大豪杰。”

韩远城先是一愣,很快又明白过来柔柔话里的意思,笑道:“姑娘说笑了。”

柔柔妩媚笑道:“韩大哥过谦了。”

牛开山却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狐疑道:“姑娘,你何以见得我们天不怕地不怕?”

柔柔沉吟道:“我们‘狼山’不知令多少厉害的江湖人物闻风丧胆,谈之色变,可你们竟敢勇闯‘狼穴’,这种勇气与气魄,不是大英雄大豪杰又是什么呢?”

牛开山恍然大悟,笑道:“柔柔姑娘过奖了,我辈英雄当如此。”

韩远城也笑道:“柔柔姑娘,‘狼山’虽有令人闻风丧胆的‘狼人’,却也有像姑娘这般美丽善良的女孩子。”

柔柔蛾眉微皱,幽幽叹气道:“其实我们姐妹也会杀掉闯入‘狼山’的人。”

韩远城道:“四位姑娘职责所在,迫不得已而杀人,而‘狼山’的许多人却是为了杀人而杀人。”

柔柔笑道:“谢谢韩大哥理解。”

牛开山疑惑道:“像姑娘这么善良的人,怎么会呆在‘狼山’?”

柔柔脸上的笑意竟忽然凝结,眸子里泛起了忧伤之色,不禁幽幽叹息一声,黯然道:“不瞒韩大哥、牛大哥,此事说来话长。”

韩远城歉然道:“触动了姑娘的伤心事,实在抱歉。”

柔柔黯然叹息道:“韩大哥,这本就不关你们的事,其实说说也无妨的。”

牛开山黝黑色的脸上瞪起的一双铜铃般的眼睛表明他好奇心已起,他很希冀柔柔能够讲一讲自己来“狼山”的原因。

当他听到柔柔愿意说出这段往事的时候,心中竟不免有些欢喜起来,也就暂时把断臂的悲伤丢在了一边。

柔柔走下马车,眺望着远处高低起伏的山峦,白云苍狗,记忆仿佛很快被拉回了很遥远的过去,声音里也似含着淡淡的忧伤,缓缓道:“家母原是‘狼山’长公主,二十年前,家母在‘狼山’的‘千岩牡丹谷’练功之时,无意间发现了受重伤奄奄一息的家父,家母虽为‘狼山’的人,却本性极善良,当时看着受伤甚重的家父,家母自然便生出了怜悯之情,后来,家父经过家母悉心的救治照料,伤势渐渐好转,没过多久便痊愈了。”

说到此处,柔柔的神色越发黯然,一双本来柔媚的眸子里此刻已结满了忧愁、哀伤,声音也更加低沉,缓缓道:“后来,家母在与家父的朝夕相处中日久生情,自然便结成了夫妻。唉......可惜好景不长,在家母诞下我后不到半年的时间,此事竟被老祖宗发现了,后来万般无奈之下,家父只得选择离开‘狼山’。临走时家父曾告诉家母,等他在外有了立足之地,定会接家母和我离开‘狼山’,可是......”

说到此处,柔柔双眸含泪,声音竟有些哽咽起来。韩远城与牛开山听得柔柔如此心酸的往事,也不禁对其生出了怜悯之心,神色也为之黯然。

过了许久,柔柔终于勉强控制住了悲伤的情绪,接着道:“自从家父离开后,家母每日都会坐在‘千岩牡丹谷’的黄花树下等着家父回来,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十几年都过去了,始终不见家父归来,后来家母也在无奈、忧愁、思念、哀伤的等待中病逝了。”

不知何时,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儿已自柔柔的眼角滑落,韩远城歉然道:“勾起了姑娘的伤心事,实在抱歉。”

柔柔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勉强笑道:“韩大哥,你不必自责,这本就不关你们的事。”

牛开山揉了揉眼睛,也劝慰道:“柔柔姑娘,往事如烟,有时忘记也是一种幸福。”

柔柔面色惨然,似已陷入了深深的悲伤之中。

韩远城宽慰道:“柔柔姑娘,若令堂泉下有知,想必也不希望看到你如此伤心难过的。”

牛开山道:“韩大哥所言甚是,柔柔姑娘,你不要伤心了。”

过了良久,柔柔脸上终于又泛起了淡淡的笑,道:“谢谢你们。牛大哥说得是,有时候,忘记也是一种幸福。”

韩远城目光一转,望向了远山,远山上竟耸立着一座古塔,道:“我想再用不了一盏茶的时间,咱们便可到庐州城了。”

柔柔的情绪终于有所好转,眸子里也有了色彩,也抬头望着远山的那座古塔,不禁喃喃道:“庐州?”

牛开山浓眉扬起,赞道:“柔柔姑娘,庐州可是一座既繁华美丽又有趣的城市,那里不仅有好看好听的‘倒七戏’,还有美不胜收的风景山色、名胜古迹,尤其是还有令人垂涎欲滴的庐州菜、江淮菜,比如庐州烤鸭、逍遥鸡、吴山贡鹅......说得我都嘴馋了,哈哈......”

柔柔眸中泛起了光,蛾眉也微扬,道:“除了‘狼山’,我还从未去过其他地方呢,真想马上就进庐州城里看看。”

韩远城怔了怔,狐疑道:“姑娘从未离开过‘狼山’?”

柔柔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们四姐妹自打出生起,谁也没有离开过‘狼山’半步。”

牛开山笑道:“柔柔姑娘,外面的天地可是很大很精彩的,你们真该早点出来看看的。”

“‘狼山’有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柔柔幽幽叹了口气,嫣然笑道,“不过幸好遇到了你们,否则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外面的世界。”

韩远城不禁皱了皱眉,疑惑道:“柔柔姑娘,此话怎讲?”

柔柔道:“老祖宗曾立下一条规矩,但凡‘狼山’之人,只有亲人前来相认,才可离开‘狼山’,否则绝不能离开‘狼山’半步。”

牛开山笑道:“这倒是个不错的规矩。”

柔柔苦笑道:“只是和亲人团聚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牛开山微一沉吟,竟挠着头笑道:“柔柔姑娘,只要功夫深,铁杵也能磨成针。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只要有坚强的毅力、恒心,就一定能够战胜它,摧毁它。”

闻言,柔柔盈盈一笑,韩远城已轻轻拍着牛开山厚实的肩膀,笑道:“我这牛兄弟虽然平日里笨嘴笨舌的,但这句话说得真算得上是至理名言了。”

“韩大哥,你怎么也拿我打趣啊!”牛开山转而向柔柔继续说道,“柔柔姑娘,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上外面的世界的。”

“赶紧赶路吧,天色已不早了。”这时,温温的声音忽然从马车车厢里传了出来,听起来却带着些许不耐烦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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