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是克制,魔是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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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书说到，那沉香通过三神考验，取得开天神斧，便要拿二郎神祭斧伐天，千钧一发之际，却被一人拦住，不是别人，正是小狐狸小玉，只见小玉挺身上前拦住沉香斧锋，那沉香急忙停手...”
一个留着八字小胡子的中年男子端坐台上，手中惊木时而拍响，吸引着众多客人的注意。
酒楼上下两层皆是客满，但却无一人发出声响，都是目光灼灼专心致志的盯着说书人，生怕错过哪怕一个字的精彩。
“就待沉香呼喝八太子再度下手之时，一个众人意料不到的人现身将之拦住，这才又救了二郎神一命，却说这人是谁？”
啪！
说书人狠狠一敲，朗声道：“且听下回分解！”
众人兴致正高，却被说书人戛然而止，但又无可奈何，因为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诸位且慢。”
就在众人将要散去之时，说书人起身招呼道：“诸位客官，宝莲灯已近尾声，数月以来，多谢诸位客官捧场飘香楼，待宝莲灯完结之后，尚有新书说与诸位，还请诸位一如既往，多多捧场才是。”
有人笑道：“这唐安城内，除了你这飘香楼，谁家还有这般好听的话本？若是故事精彩，我等岂能不来捧场？”
“不错。”
“对啊。”
众人纷纷回应。
说书人笑了笑，微微躬身表示感谢。
“只是不知道这新书还有没有宝莲灯来得有意思，对了，这新书名何啊？”
说书人应道：“西游记，所谓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为善。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待宝莲灯完结，飘香楼便说新书，敬请诸位期待，今日时辰已过，诸位请自便。”
说罢，说书人退场，将被勾起好奇心的众人留在原位。
飘香楼在唐安城算不上有多大规模，撑死也就在所有酒楼之中排在中等。
而酒楼请说书先生站台邀客，这本是惯常的手段，算不得稀奇，偏偏这飘香楼也不知道从哪儿请了尊大佛，大半年来，连着出了好些精彩话本，生生吸引了大半客人。
飘香楼每日都是爆满。
又因为第一个话本名为聊斋奇女子，讲的是书生与女鬼的故事，落款聊斋二字，这尊大佛便又被好事者称为聊斋先生。
只是聊斋先生是何人呢？
鲜有人知道其身份面目。
后院阁楼。
“小李子，你究竟是想干嘛啊？”
飘香楼的老板魏娘，一个打扮素丽内敛，约莫四十出头的中年女子，此时她正有些着急的询问着伏身案几之上的李凌。
“什么想干嘛？”李凌语气温和，放下书本看向魏娘。
“你为什么让人答应将聊斋奇女子跟宝莲灯都交给醉仙楼，这不是抢咱们的生意吗？”魏娘有些生气的瞪着李凌。
李凌笑道：“生意是做不完的，飘香楼就这么大，也就只能留这么多客，再多，咱也吃不下了。”
魏娘一滞，却还是有些不服气道：“可是，就这么白白的给他们，总觉得有些...”
“怎么能说白白的呢？人是要给钱的。”李凌笑了笑。
“给钱了？”魏娘双眼一亮，“给多少啊？”
李凌伸出手掌，“这个数。”
“五百两？”
“嗯。”
魏娘眼神惊喜，却又马上砸吧了下嘴吧，“还是觉得亏...”
李凌摇头轻笑，“您啊，就是贪心，五百两不少了，就您这飘香楼，得挣上一两年吧？”
魏娘哼哼道：“这不是有你吗？光是这半年，就得了快三百两了利了。”
“所以呢？”李凌摊手，“您要是真把人得罪了，这三百两，恐怕就是你我的棺材本了。”
魏娘闻言脸色一白，随后讷讷点头。
“醉仙楼是王家的产业，咱们的确得罪不起。”
“就是嘛。”李凌微笑道：“咱们就说新书，说完再卖给他们，这样咱们的生意不会差，还能多赚一笔银子，而且还不得罪人，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皆大欢喜。”
魏娘嗯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李凌笑了笑，便又坐了回去。
见李凌又拿起书本，魏娘连忙道：“对了，萧小子回来了，说要来找你，你看...”
李凌闻言一愣，轻声道：“那就劳烦干娘让他过来吧。”
“行。”
魏娘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李凌看着手中的书，一时出神。
他穿越到这里已经快两年了，还记得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李凌一脸茫然懵逼，众人见他衣着怪异，还以为是北疆蛮族来的奸细，差点将他送进大牢。
好容易跑脱，却也没有身份户籍，只能当个流民，整日躲避官府差役，只能以乞讨为生，直到遇到了魏娘出手相救。
两人一同努力，借着聊斋先生的名头，将原本生意惨淡的飘香楼盘活，日子总算是好过了一些，李凌还认了魏娘当干娘。
平日里李凌都窝在阁楼里，将前世所见所闻写成话本，然后交予说书人。
更多的时候，李凌都是在看书练字。
李凌也从书中知道，自己身处的城市名为唐安城，在大齐帝国陵州治下。
而这个世界跟李凌原本的世界也有诸多重合的地方。
虽然疆域地貌全然不同，但那诸多的历史却又如丝丝密密，纠缠不清。
历史在三国时代劈了叉。
根据新汉书所载，刘备死后，诸葛亮并未病死，而是北伐成功，再造乾坤，延续汉祚近两百年。
诸葛亮因此大功被封武平王，赐蜀川封地，蜀川也因此改名为平州。
而新汉距今也有快五百年了，其中的风云变幻，李凌也还在了解当中。
“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由下至上渐渐清晰，打断了李凌的沉思。
“快快，快将结局给我看，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来人名叫萧别离，二十七八模样，穿得一身青白劲装，是寻常江湖客绝对穿不起的锦缎，腰间悬着一块白佩，头发高高竖起，两道龙须微微在俊朗的面庞上飘荡，若不是背负的长剑，这怎么看，也该是个富家少爷的打扮。
“我说，你不要每次出现都只会哈哈哈的傻笑好吗？”李凌无奈一笑，随手将一册书卷扔给他。
萧别离接过书卷，翻身靠在窗边。
“你不是说高手出场前都要人未到声先到的吗？说是叫什么先声夺人，有...逼格！”
李凌摇头笑道：“你就哈哈的傻笑，谁知道你是谁？这还谈什么逼格？”
萧别离歪了歪头，“是这样吗？”
“当然。”
“那你说怎么办？”
李凌想了想，道：“比如，念个诗，颂个词什么的，这逼格一下就高不可攀了，懂吗？”
“唔...”萧别离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或许是在想象诗号出场的模样，片刻后才微微点头嗯道：“有道理，咱这样的高手，那就得与众不同。”
李凌闻言只无奈一笑。
翻开书册，萧别离囫囵吞枣的将宝莲灯结局看完。
“二郎神居然是好人？华山压着的不仅是三圣母，居然还有新天条？”
萧别离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凌。
“怎么，结局不满意？”
萧别离摇头，“倒不是不满意，只能说是有些意外吧。”
“意外吗？”李凌笑道：“其实，也算不得意外吧？若不是二郎神故意为之，以他的能力，你觉得沉香凭什么成长到这个地步？”
“也是，不过我还真以为沉香会踢翻凌霄，踏平瑶池，将玉帝赶下台呢。”
萧别离撇了撇嘴，将书册扔在一边。
“你是作者，你想怎么写都行。”
李凌闻言只是微微笑了笑。
萧别离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不过为何没有将玉帝王母赶下台呢？”
“为何要赶下台？”李凌反问，“你觉得，沉香的行为就是正确的，是正义的吗？”
“不是吗？”萧别离一愣，有些迟疑的问道。
李凌笑道：“玉帝王母为天神之主，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维持秩序，而沉香与牛魔王打上天宫，这是在破坏秩序，这是魔的行径。
玉帝是神，而沉香先是凡而后是魔，魔怎么会是正义的呢？”
萧别离瞪大眼睛，“这...”
“可是，既然沉香是魔，那你为何要将让写作主角？”
李凌道：“我说了，他先是凡而后是魔，就像是无数的芸芸众生，生活清贫，地位低下，宝莲灯能大受欢迎，无非就是迎合了大多数人罢了，让他们心底的压抑有了一个宣泄的堤口罢了，但这并不代表沉香的所作所为就是对的，懂吗？”
萧别离微微皱眉，“世间有的是沉香，而大多数都还只是凡，少数成了神，少数则成了魔。”
“通透。”李凌微微赞赏。
萧别离笑了笑，问道：“那么你呢？你是想成神，还是入魔？”
“如果非要选，当然是神。”
“这么干脆？”萧别离并不意外这个答案，只是有些惊讶李凌的不假思索。
“神有缺点，有错误，但有机会弥补，可若是入了魔，那就是万劫不复了。”李凌轻声叹道：“越是强大的魔，便越是可怕，因为神终究会有顾忌，而魔在消灭神之前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神是克制，而魔是放肆。放肆的魔远远比克制的神要来得可怕。”
萧别离闻言一愣，低声自语道：“神是克制，魔是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