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死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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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解怨场异常安静。不是因为没有人，偌大的解怨场看台上，密密麻麻的坐满了阿修罗贵族和武士们。他们的随从都没有能够跟进来，因为就在这几天，所有得到消息，离得近，又有能力赶到的贵族和武士们都来到了解怨城。就连离得比较远的七宝城，有些大人物不惜累死了几匹角魇，也赶了过来。
但他们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别说大声喧哗，连进食饮酒都不敢。这可不是看热闹，大家都是来朝圣的，能够看到苏波那大人亲自出手，那得是多大的荣耀，可以吹一辈子了。至于那个传说的计都，肯定是个假货，但能让苏波那大人亲自出手，也必然不是等闲之辈。
烈山彦一身全新的铠甲，跟着塞班来到了解怨场外。塞班果然不辱使命，在一天之内就让须弥会赶制了这身铠甲，还有一堆兵器。这些东西显然是旧物改制的，做工也算不上精美，但材质上佳，打造的也格外用心，看上去不漂亮，却格外实用。
和古罗马的竞技场一样，要上场的人都是通过解怨场地下两条宽阔的甬道，进入到备战区，并从那里入场，烈山彦的兵器已先一步被送到了备战区。但今天的决斗不同以往，甬道四周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和远处街道上的万头攒动宛若两个世界。
塞班能送他一路到此，是凭借了圣树殿祭巫的身份，透过狂章的关系，在甬道前为他做战前赐福。这一路他的眼睛几乎就没有离开过烈山彦的身体，几次想开口相劝，可欲言又止，终究只是默然相送。
甬道足有二十丈宽，壁上镶满了阳燧，丝毫没有阴暗之感。烈山彦在甬道口停下，重重的拥抱了一下塞班，在他耳边轻声道：“大叔，你相信我，最后站着的，肯定是我！”不等塞班说话，他就大步走进了甬道中。
刚转过第一个弯，他意外的发现狂章正守在前面，小白在他身旁，看上去是在等着自己。他走上前刚想说话，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定睛一看，果然不是小白，这头天禄兽和小白几乎一模一样，但头顶却是两支弯角，双翼的根部也不是纯白，而是带了一抹殷红色。
狂章的神色凝重，也不等他发问，就直接道：“这不是小白，这是他妹妹落雪，一直跟着画眉，今天才从七宝城赶过来。”
烈山彦也不发问，只是平静的看着他，狂章低声道：“前面备战区有人等你，快去吧。”
烈山彦的双眼骤然亮起，隐约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儿。他匆匆向狂章施了一礼，快速沿着甬道奔去。狂章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对落雪说道：“我要去看台了，你就在这里等着她，决斗结束，立刻带她回七宝城，片刻不要耽误。”
备战区是一个宽阔的大厅，有一道矮门与解怨场相连，从门的上方，可以清楚看到解怨场的大半个战场，可角度关系，从外面很难看到里面的情景。翠羽背对矮门站在那里，穿着一身阿修罗贵族女子的衣服，淡淡的头纱遮住了她的面容，却遮不住她望向烈山彦那柔情似水的目光。
烈山彦痴痴的望着她，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止，两个人只是隔着三尺的距离，凝望着彼此的眼睛，既没有说话，也没有用心灵交流，一切竟在不言中。
解怨场传来了第一声悠扬的号角，三声号角后，苏波那会先一步入场，单独接受阿修罗们的致敬，这是属于他的荣耀。烈山彦如梦初醒，轻声问道：“是狂章告诉你的？”
翠羽摇摇头，“苏波那大人要和你决斗的消息，五天前就传遍了七宝城。我想让阿纱支带我偷偷赶过来，可角魇都是雄性，我没法乘坐。幸亏画眉小姐把她养的妖兽落雪借给了我，让我冒充她的身份赶了过来。狂章把我安排在这里等你。”
烈山彦眉头一皱，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这时场中传来了第二声号角，他不及细思，对翠羽道：“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一定能赢的。”
翠羽轻笑出声，“你当然能赢，我就是来看你赢的。”她轻轻掀起头纱，露出那张倾国倾城的俏脸，上面挂满了笑意，“你说你喜欢我，让我等你，还说我们一定可以在一起，我都信了，你不是在骗我吧。”
烈山彦窘的满面通红，都不敢再看翠羽的眼睛，低声道：“当然不是骗你。我一定可以做到！”
翠羽扬起头，傲然道：“和我在一起，可是要和妖界做对的！苏波那又算什么！烈山彦！看着我！”烈山彦浑身一震，不由自主的望向她的眼睛，却见那里面，充满了坚定和决绝！
翠羽缓缓道：“很久以前我就喜欢你了。我才不像你这个胆小鬼，如果你不喜欢我，我只会把你一辈子藏在我心里。但你也喜欢我，那我就是你一个人的！妖界又怎么样，真到了那一天，我们一起逃走。逃不了，就和他们拼了！大不了我们就一起死！”
她退后几步，缓缓伸出手，隔着三尺的距离虚抚烈山彦的面孔，“我就在这里看着，看着你赢！等着你实现自己的诺言！”
烈山彦只觉全身热血沸腾，完全失去了一贯的从容。他也退后几步，伸出手和翠羽的指尖遥遥相对，目光竟是痴了。
第三声号角刚落，解怨场上忽然传来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二人同时向矮门外望去，却是苏波那全身重甲，手持长矛站到了场中，正在接受阿修罗们的欢呼。
看台上的武士们纷纷单膝跪下，以手抚胸，向他致以最崇高的敬意。贵族和祭巫们也深深弯下腰，向他行礼。又一声号角响起，是烈山彦要出场了。他深深看了翠羽一眼，拿出计都面具戴在脸上，走到矮门边，提起地上的一大捆兵器，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战场！
他走到苏波那的对面，停在一个正好可以和他平视的距离，微微点头致意。他的身形虽然矮小，可气势竟似不在苏波那之下。场中安静了一些，但还是有人忍不住发出了嘘声。就在此时，一个高亢的声音忽然响起，“烈山彦！你一定能赢！给我干死他！”
满场顿时哗然，无数愤怒的目光向那个方向射去，就连苏波那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烈山彦不用看也知道是阿纱支这个家伙，他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也不抬头，只是高高举起左手，向着他的方向比出了一个大拇指！
一名祭巫走上前来，恭敬的向二人行礼，引导他们走向解怨场下的一间石屋。这是决斗的规矩，双方要在石屋内检视对方的兵器，并向圣树做战前的祈祷。
祭巫将二人带到石屋内就离开了。苏波那看着烈山彦自顾自的把一堆兵器摆在石桌上，忽然开口道：“你真得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烈山彦心中一动，“本来还真没什么好说的。现在忽然有了。”他侧头看着苏波那道：“那天我就知道你这些年肯定没闲着。现在看来，这场决斗你是早有预谋的，甚至提前透过暗线把消息传到了七宝城。这可不像你的风格，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波那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这十几年，我先后杀了七个疑似计都的勇士。他们都很出色，可惜，死在我手上，说明他们并不是计都。”
烈山彦道：“既然都是出色的勇士，和你交手这么大的事情，却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可见你行事低调，那么这次？”
苏波那叹了一口气：“我已经老了，等不起了。这一次如果杀了你，我不会再回修罗场，我会回七宝城，亲自去做老师没有做完的事情，十几年没有露面，当众杀死一名疑似计都，会唤起战士们对我的记忆。”
他深深看了一眼烈山彦：“如果你能杀死我，说明老师说的没错，你就是真正的计都！那么当众杀死我这个苏波那，会在阿修罗里给你建立巨大的声望，那就是我送你的礼物之一。”
烈山彦一愣：“还有其他礼物？”
苏波那微笑道：“我已经都告诉了狂章。如果你能杀了我，他会告诉你的。”
烈山彦将武器推向他，“也对，我死了，什么礼物都用不着了。”
苏波那取下背后的长刀，又将罩在长矛上的兽皮套子摘下，放在石桌上，推向烈山彦。兽皮拿下的瞬间，烈山彦识海中就出现了长矛的信息，百炼锋，原为虎部神兵虹影槊，后被斩青锋所断。仿太初之矛形制重新铸炼而成，锋锐依旧，唯其韧性不复旧观，运使间仅能半圆而已。
这是一件妖界兵器，还挺有名。烈山彦心中暗凛，仔细审视，果然在长矛半腰的地方，有一处不易察觉的纹路，想必是后来重新接上的。
苏波那道：“这是老师送给我的兵器。在妖界也有些名气，它和众相山的兵器不一样，不止是矛头锋锐异常，矛身还可以震颤弯曲，借力消力，动手的时候你要注意。”
烈山彦懒得理他，双手持矛，微微用力，抖了一个枪花虽然勉强完成，也确如信息里说的，韧性还是差了些，但和众相山那些只有硬度的兵器比起来，真如天壤之别。
他见苏波那也认真的检视他的兵器，心中也忍不住暗赞。这人果然是天生的战士，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大意，他能成为苏波那，平生未尝一败，绝对不是侥幸得来的。
二人走出石屋，就听见铺天盖地的叫骂声，烈山彦看过去，却是满场的阿修罗武士都在对着阿纱支的方向狂骂，阿纱支也不示弱，他一张嘴骂不过这么多人，于是双手比出两根中指，转着圈的向众人比划。众人怒火更炽，只是碍于解怨场的规矩，无法上前动手，不然阿纱支的小命早就交代了。
一声号角响起，场中顿时安静下来。烈山彦走到场中，将兵器一样样插在地下，只拿了一支长矛，长吸一口气，摆出了进攻的姿势。战斗终于要开始了！
烈山彦之前认真研究了苏波那的战斗，对他的出手习惯和大体力量了解的非常清楚，战前就已有了精心的规划。战斗一开始，他就如鬼魅般疾速贴近，长矛斜刺苏波那的腰间，正是甲叶连接之处。
苏波那不格不挡，身体微侧，百炼锋如毒蛇般飚出，直刺他的咽喉，出手凌厉猛悍，直是匪夷所思。烈山彦没想到他毫不试探，上来就玩命儿，忙滑步侧避，不料对方矛身一震，矛锋横扫他的肋下。
烈山彦虽惊不乱，长矛在地下一撑，身体已如弯了下去，将将躲开这一下。忽觉劲风扑面，竟是苏波那招式用老，也不回身，前冲过烈山彦的瞬间，就用矛尾向他面目捅来！间不容发之际，烈山彦右足脚尖在地下一撑，身体斜飞出去，从绝无可能的形势下躲开了这一击！
苏波那去势已尽，却借长矛后捅之力，身体奋力一转，不等烈山彦身体落地，又是一矛刺来，烈山彦措手不及，举矛硬挡，兵刃交击之下，百炼锋竟将他的长矛生生击断，可苏波那也觉一股巨力传来，不由自主的退开半步，百炼锋也随之一顿，烈山彦趁势倒地一滚，避开了这一击。身形不停，滚到自己兵器旁边，随手拔起一把长刀，摆出防御之势。
这几下交手，当真是迅捷无比，一刹那间双方连过数招，攻如雷霆霹雳，闪似鬼魅变形，看台上上的人顿时看得呆了。
苏波那确如烈山彦所想，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轻视对手。烈山彦不知道的是，在这么多年里，苏波那一直通过秘密渠道在关注他的一切，为这场宿命之战做准备。他深知烈山彦对敌机变百出，却少了一份正面迎敌的决绝，因此一上来就以雷霆手段强攻。眼见已大占上风，却不料最后一下兵刃相接，烈山彦的力量远远出乎他所料，竟是未能全功！
虽不知烈山彦怎么在短时间内将力量提升到如此程度，但他一生对敌经验何等丰富，并不多想，百炼锋一震，又是一矛刺出，他已知烈山彦力大，这一矛中已带上了太清三十六诀中的焚字诀，长矛刺到一半，矛锋处红芒闪烁，如一条火龙般燃烧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