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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于氏的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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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立呆呆地望着陷入疯魔的郑植摇摇晃晃地上了小舟,那副肥硕的身子将小舟压得下沉了好几分,在平静的小河河面上泛起了好几层浪花。

“你对他做了什么?”王立一脸的惊讶加不解,径直问一边遥遥招手的张修。

“没什么。只是给他了一个能够被后世无数人敬仰的目标,唔,你看,就像那倔驴前面的青菜,有了此物,干起活儿来,动力十足。”

张修一脸的故作淡然,还拿一边刘玄的毛驴打趣。

王立知道张修在调侃郑植,也不再追问究竟,反而跳转话题提到:

“教子,鱼千长老和好些道中医生钻研外科,都已经入了迷,属下听说,鱼长老常常出入的山洞现在已经成为了山民眼里的魔窟,多少尸体被送进去,尸骨不全地出来,乡民中都已经在传咱们在做邪恶法事了。”

张修闻言眉头微微一挑,王立提到的鱼千和道中医生搞出来的阵仗张修早就注意到了,但是他并没有过多干预,反而是下令不许对他们干扰。

就像张修急需当今的工匠来弥补张修在工业实践上的不足一样,在医术上,尽管张修能够将后世他所接触到的药方,药理书写出来。可是时移事易,药理、药名都会有各种不同,鱼千等人的工作,其实就是在医术的大海中,拿着张修绘制的一张大略的地图,寻找合适的正确的航路。

其中的代价,始终是要付出的,中医是一门经验科学,他是历代医生和患者共同编撰的,哪怕自己将后世的医术完完整整地写出来,也需要有人来实践对照的,所以张修并不觉得鱼千等人所做的事情邪恶。

“随他们去吧,不是听说刘师兄在安汉城,做了一场完美的手术么?这种以前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都能成功。你看!有进步就是最好的事情,至于那些传谣言的也不要追究,咱们道中的医者出诊的时候也可以向他们适当的科普下,那些山民是分得清好坏的。”

王立本还想出言说明这种事情的恶劣影响,但是听到张修如此大义凛然的话语,也停了下来。这种占据道德高地的做法,确实让人无法反驳,只是难免有些郁郁。

张修看出了王立的不愉,扯开话题道:“不说鱼长老了,说说于氏吧。”

“于氏?”王立不解地发问。

“哦,忘了,你刚刚不在,给!”张修一拍脑袋,从怀里取出于氏的书信递给王立。

入了秋,河边的风无所阻碍,肆意地刮个不停。

张修不禁打了个寒战,急忙拉着王立往里屋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你比我熟悉这益州局势,你看看,于氏是个什么意思?”

王立一边被张修拉着,一边读起于氏的书信来,待进入静室,仍旧不发一言,而是好生地读了几遍,然后默默地沉思起来。

张修一进屋,则是不停地搓着双手,迫不及待地找火石,咔嚓几下熟练地点燃了屋内的小火炉,火焰在木炭上起伏,散发出光和热,有了热气,张修这才感觉好了些。

王立感觉到了气温的变化,见状也不客气,挪步到了火炉旁边,烤着火的同时将书信还给了张修,这才发言道:

“于氏的家业被犍为郡太守盯上了。”

张修在火炉上架好铜皮水壶,向手心哈出几口暖气,狠劲搓了搓,张开面向火炉取暖,这时闻言接话道:“何出此言?”

王立学着张修的样子,将两只手张开靠着火炉取暖,缓缓道:“今年初,益州曹鸾党锢一案,牵连甚广,于氏的依仗,犍为校尉也倒台了,被下狱论处。”

“嗯。即便如此,与太守谋夺家业有何关系?”

张修不解,在他看来,靠山倒台了,再找一个不就行了?于氏据他了解,身家豪富,占据了富顺一代大部分的盐井,又有盐业工人为主的武力,有钱有武力,本身就很强了,再找一个靠山岂不是轻而易举?

看到张修一脸的不解,王立叹口气,深知自家这位教子涉世未深,还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只得耐起性子缓缓道来。

“在大汉天下,民分四等,士农工商。这四等人不是简单的排序,而是严苛的上下级关系,且下级是从属于上级的。”

“士,就是那些贵族士人,掌握知识与权力。农,可不是那些土里刨食的农民,而是大地主,有势力的豪强,他们不仅有土地,而且有大量的士人部曲武力,其后的工,其实有两种,一种是手工匠人,一种是农夫,他们的特征就是以自己的劳动活命,从属于前两者,他们要么在城里为达官贵族服务,要么是豪强的庄园内,为豪强劳作到死。”

“而最末的商,他们的地位最为低贱,不仅仅是先贤所说的商人的道德低下这等托辞,还有就是商人是士人和豪强的白手套,他们的使命是为了替士人和豪强在世上攫取利益。他们比农工地位更次,因为他们只是一件可随意丢弃的工具。”

张修默然,王立所讲的四民与他前世所理解的四民大相径庭,看他的模样似乎对此习以为常,这也再一次的提醒着张修这世道的残酷。

“商人,哪怕是掌握了财富和武力,也因为社会地位原因而不被世人所重视,没了靠山,家财会被觊觎,武力会被抢夺。于氏就是如此,曹鸾的案子来得太快,于氏完全没有准备,哪怕是花了巨大的代价从其中脱身,但同时这又不是别人想要对他们生吞活剥的饵料?”

张修涩声,讶然问道“那些犍为郡官吏,就不怕于氏造反?”

王立嗤笑“造反?就靠他们于氏,一介商人?从古至今,可曾听闻商人能造反成事的?政治上,商人是被大众所鄙视的,这也就决定了,一旦起事,他们不会得到民众大规模的拥戴,造反也就无从谈起。”

张修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就他所知道的,商人的能量能有多大,后世无数的例子都能够证明,而中华大地上,无数年来,却没有哪一个商人能够成事的,还真有可能,如王立所讲的那样,商人的地位使得他们不会被大众所接受。

难道,早在先秦时期,那些先贤就已经看出来了商人的潜力,故而在政治上加以打压?这是何等的远见啊!张修的心渐渐飘向遥远的先秦时代。

咕咕~

水煮沸了,铜壶的壶嘴发出刺耳的鸣叫,张修猛地回过神来,起身将铜壶从火炉上取下,回身在屋内的一个架子上翻找。

“找到了!”

王立正疑惑张修的动作时,便传来张修兴奋的声音。

张修取出一包草叶,打开给王立看。

王立皱着眉头,盯着那草叶看了会儿,捻起一枚茶叶,迟疑道:“这是茶?教子有疾否?何故吃药?”

张修闻言大笑“哈哈,这可不是药,是好东西,王兄有福了,这是我才炒制的茶叶,正好今日你我共饮。”

王立闻言,试探着上前摸一摸张修的额头是否发烧,这种话语,倒是跟那些发癔症的人有些类似了。

张修打开王立作怪伸过来的手,笑道:“我没生病,这东西是药,也是一种饮料,经过我的一番炮制,定让你唇齿留香。”

张修前世也不是什么文雅人,不懂那些个茶艺,只知道最为朴素的泡茶法。

取出两个陶碗,放好茶叶,将滚烫的沸水浇上去,一阵白烟升起,顿时整个静室就弥漫起了茶香。

尽管张修信誓旦旦这是饮料,王立还是有些迟疑,直到张修托起茶碗,溜边尝了尝茶水的味道,啧啧有声。他这才学着张修模样细细品尝起来,这一品尝,才发觉,茶水滋味却是不同,不同于此时饮料,浆水的微酸,而是入口微苦,满口的茶香,透彻胸腔,慢慢地,从舌头末端传来一阵回甘。

王立如沉浸在自己的感官那般闭上眼睛,细细感受,最后才缓缓出气,呻吟般道:“好茶!”

张修见状露出标准八颗牙齿微笑,继续给王立续上,这时候,他倒是不问王立对茶叶的感官了,而是发问:“刚刚说到于氏不可能造反,然后呢?”

王立端着有些烫手的茶碗,用以温暖自己的双手,口里吐出了大片的白雾,在一片朦胧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叹口气道:

“于氏作为商人,最擅长的是买卖。而要做好买卖,就是评估风险,于安已经从蛛丝马迹中察觉了犍为郡太守的打算,这时候就算他们上门投靠,别人也不会收留的,毕竟,白手套必须得是新的,于氏对太守来说不可信,而于氏也没有时间来取得太守的信任,所以这时候,就要看于氏如何死中求活了。”

“生与死的抉择,于氏当然选择生,犍为郡内部是没有助力了,所以...”

茶碗有些过于烫手,王立只得将茶碗换了只手,继续道:

“于氏会那么急着寻找外援,我们五斗米道是一个,那交州的乌浒人是一个。”王立竖起两根手指,幽幽说道。

张修露出疑惑的神色,王立叹口气,向着张修解释道:“教子没有注意到么?无论是我们五斗米道,还是他们交州乌浒人,都不是朝廷正道。”

王立伸出一只手来,猛地翻过来,口中道“换句话说,我们都是,可以掀桌子的人。”

这下该张修吃惊了,“你是说?于氏在谋划着,杀掉犍为郡的太守,又或者那些想要谋夺他家财的官吏?”

王立轻轻呷了口茶水,颔首道:“极有可能,这些年,死在州郡任上的官员不少,特别是那些边远之地为官的,经常遇到蛮夷寇掠州郡,一个不慎,陷入贼手,谁也拿不出证据来。”

似乎想起了什么,王立接着道“别的不说,咱们益州前太守雍陟,不就是陷于夷人手中,不过他是真的福大命大,竟然靠着那张三寸不烂之舌活了下来。”

张修点头,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没注意被茶水给烫了下,忍着高温,张修龇牙咧嘴道:

“嘶~那就说得通了,交州的乌浒梁氏来跟咱们五斗米道接洽,我看道中商贾传来的南方消息,交州之地,暗潮汹涌,据说太守发怒,斩杀了乌浒人几个首领,激起了交州士民的愤怒。这么说来,乌浒人极有可能起来闹事,到时候,只要有一只乌浒蛮夷流窜到了犍为郡,再恰逢个太守出游,落个卒于任上,身前身后事,声名其实也不差。”

说着张修将茶碗举到眼前,盯着上面浮沉的茶叶,悠悠道:“又或者一不做二不休,借着乌浒蛮夷造反的名头,赚开了汉安城,血洗了上下官吏,然后他于安再率领自保的‘乡民’,将来犯蛮夷击退,这就十全十美了。”

王立闻言也不作声,默默饮了口茶水,他对张修这种超乎常人的敏锐已不感到惊讶了,眼前的这位教子只在完全陌生的领域迟钝,而且就算是迟钝也只是最初那会儿,之后就会发挥那可怕的天赋,将他们这种天资平平之人给比下去。

「万水千山总是情,投我一票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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