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追忆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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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17日
我将最新一批虫卵放在货车里，擦擦额上的汗，从货箱里爬下来。虫卵被码放在货箱的一角，与我们从我们家和崔克茜的公寓里带来的行李间有一段距离。一开始，发现我们家没有被人洗劫一空，着实令我吃了一惊；但转念一想，本初的部下当时用看上去很官方的黄色警戒线围住了整座房子，再加上我们的邻居也不是那种爱惹麻烦的人，这倒也在情理之中。我们带上了所有可能用得上的东西——比如食物、贵重物品、各种药之类的，基本上算是带了一套“虫灾末日”生存包——但莉兹担心我们不在的时候房子会出岔子。我们这样一路向西的时候，没人能帮我们照看房子。崔克茜也担心她的旧公寓——她没办法去见她的房东，但也不想就这样不告而别。
幸运的是，我帮她想了个解决方案。借助她不久前的一张照片，我伪装成了雷的样子，然后在她的帮助下，尽可能模仿她从前的声音。最终，在我的声音和以前的崔克茜基本一致之后，我给她的房东打了个电话，说“我”要去回老家探亲。就这样，莉兹和我得以把崔克茜需要的东西全数带走，暂时解决了崔克茜的困境。至于我们自己家，还是没人能帮忙看管，但考虑到我们住的不是什么好地方，不会有人入室盗窃，所以我们锁好门窗应当就可以了。厨房地板上的大洞还在那里，但在我们回来之前，放块胶合板盖上应该也就足够了。
昨天晚上，我给爸妈打了电话，告诉他们说，我和莉兹的课上完了，准备驾车游玩庆祝，顺便回家看看。只是，我不只想见到爸妈——我还想见见我的两个姐姐，萨拉（Sarah）和潘妮（penny），她们都住在肯塔基（Kentucky，美国中东部州名）——为此，我多做了一些解释，说我急需和全家人一起探讨一些“要紧事”。我费了些功夫，最终成功地以“家庭大团聚”为由，说服她们搭飞机到圣路易斯（St. Louis，密苏里州东部大城市，紧邻密西西比河中游）。招齐全家人有些简单得出奇——但这只是第一步，向他们揭露我是只幻形灵的事实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至于交通问题，我们的车都不够大，我又不想把人分到两辆车上。幸好，戴恩成功地从他爸那里借了一辆货车——这辆车足有七米长，驾驶室还有后座，可以让崔克茜和小季他们挤得下。对我们现在的行李量来说，车的货箱有些大过头，但考虑到我将来还要生不知道多少蛋，这倒正好解决了后患。
说到虫卵，我们已经有很多了。过去的两天里，我足足产了将近三十枚虫卵，而且还有一种“回归常态”的感觉。无序搞事之前，我一天最多能产出两百多个幻形灵虫卵。事实上，正是幻形灵数量增长过快，食物来源不足，我才决定侵略小马国...
即使我们击败了无序，这依然会是一个问题——我想要和小马们和平共处，不想再有战争发生；但我也不想我的人民饿肚子，我们的增长速度让这个矛盾更加尖锐了。让小马领养幻形灵，这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对抗虫口问题的方案，但让小马们无端去爱幻形灵显然不太行得通。
莉兹和我都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但这个问题太过严重，没法视而不见。我们得尽快想出解决方案。
“最后一批...”莉兹拎着两个沉重的行李箱走了过来。我伸手想接过箱子，莉兹却用困惑的眼神看着我：“...你现在没有必要伪装成人类，对吧？附近没人会看到你，况且，要把这些东西装进车里，用魔法会方便很多...”
我耸耸肩。“我就是邪茧，永远也改变不了这一点。但我不想放弃从前的人生——这也是我们这次驾车西行的原因。”我从莉兹手中接过包【注1】，它们的重量让我的双臂颤抖起来，“...好吧，你说得对，用魔法会方便很多...”我把包放进货箱，转过身时，看见莉兹的眼睛紧紧盯着我的虫卵。
“...这是不是意味着，只有二十四岁的我已经身为人母了？”莉兹轻笑着说。
“嘿，你没有给他们...”我咳嗽一声，“...染色体。”
莉兹忍俊不禁，推了一把我的肩膀：“真讨厌。”
我愉悦地睁大双眼：“你讨厌的是这个？不是我下蛋时“湿漉漉”的现场？”
“妈咪！”房子里传来一个声音。
“曹操来了...”我转过身，迎面跑来的是三个十几岁的人类。
“我们怎么样？”小季急切地问。
我让孩子们设计自己的“常规”人设——包括名字、外貌什么的。幻形和轻语花了不少时间研究合适的设定；至于小季，在我劝了她至少二十次，告诉她从电视上抄来的设定用不得之后，她终于选出了人设：单马尾的日本少女，穿着及膝的短裙和牛仔夹克。这个人设还不错，我心里的宅男萝莉控属性都被她激活了。
幻形则要正经许多，说实话，他的人设非常普通——其实我有点担心能不能认出他的人类外形。他留着褐色短发，戴一副眼镜，看上去还有些瘦弱：我猜他大概是想要假装弱小无用，便于在不幸遇敌时出其不意。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平庸无能”，他让自己穿着白衬衫、褐色运动裤，还套着一件丑兮兮的毛线背心。
轻语的样子有点儿像《黑道圣徒》后面几部里的金西【注2】。她将披肩长发扎成一个马尾，戴着厚厚的眼镜，打扮得像是名校的学生。她的样子...还不错。说实话，有点像...
我看看轻语和莉兹，她们的外貌很相似，从显而易见的肤色、发色，到更加细微的东西，比如同样放松的站姿。
莉兹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睛一直紧盯着轻语：“...哇...”
轻语羞涩地微笑：“你喜欢吗？”
“你们看上去都还不错，”我赞许地点点头，“现在，你们叫什么？”
“かずみ よこ（原文遵照欧美习惯姓氏后置为Yoko Kazumi），”小季得意地说，“中文是‘和美 阳子’。”
我挑起一条眉毛，打趣道：“你花了多久谷歌这个名字？”
小季假装不满地倒吸一口凉气：“妈妈，我好受伤啊！你怎么能这么说——”她终于忍不住了，傻笑起来，“大约二十秒。”
我微笑，看向幻形。“亚当（Adam）。”他说。
一阵尴尬的沉默。“亚当...？”我重复道，想要知道他的假姓是什么。
幻形耸耸肩：“我有什么必要设计这么多细节吗？我又不是经常要装人类...”
“其实，保持伪装能省很多事。”我说，“幻形灵比小马更容易引发恐慌，所以我们最好在公众场合保持伪装，好吗？有一个更完整的背景会比较好——就算是用不上，总比要用的时候没有来得好。”
幻形翻了个白眼，一只脚在地上拖拉着：“...我姓...肯尼迪（Kennedy）好了。”
我揉揉他的头。“这就对了嘛。”
我转头看向轻语：“你呢，孩子？”
“珍妮弗（Jennifer），简称珍妮（Jenny），”轻语说，“全名珍妮·迈尔斯（Jenny miles），康涅狄格州（connecticut，美国东北部州名）伍德斯托克（woodstock，纽约州东南部城镇，又译作胡士托）海德学校（hyde School）的学生。”
“陈独秀都没你秀...”幻形打趣道。轻语用肩膀推了他一把。
“你们两个，不要打架...”说着，我看看莉兹、孩子们，还有货车，“好的，我们准备出发...崔克茜去哪了？”
孩子们困惑地互相看看。“今天一早上都没有见到她...”幻形说。
“我们来了这里之后，一直很少见到她。”小季补充道。
我皱了皱眉。“我去找找她，看看情况，”我对莉兹说，“不如你们先把车发动吧。”
我走进房子，一边叫崔克茜的名字，一边在各个房间之间搜索。我走进客厅，戴恩趴在沙发上，用电脑在看...
我就知道。看着屏幕上花花绿绿的小马，我翻了个白眼。“在从动画里找线索呢，是不？”我说。戴恩立即转过身，条件反射地把手伸向身后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我、我只是...”他结结巴巴地说。
“伙计，这没什么...”我说，“事实上，很多brony都是出于好奇心开始看的小马，比如我（再比如我——译者注）。先不说这事，你看见崔克茜了吗？我们马上要出发了。”
戴恩摇摇头，盖上屏幕：“没，或许卢卡斯见过？你去厨房问下他吧。”
我点点头表示感谢，沿着走廊离开。戴恩从沙发上起身出去了。
我走进厨房，卢卡斯正失望地看着他的冰箱。
“嘿，卢克（Luke），你看见崔克茜了没？”我问。
他摇摇头：“没有，伙计。你动过我的啤酒没？昨天冰箱里还有十几罐，今天都不见了...”
我把头偏向一边：“不不不，我从来不喝酒的——尝起来怪恶心的。”我注意到冰箱旁不远是厨房后门。
我走出后门，环顾四周。卢卡斯家的后院只有稀疏的荒草，但院子外的树林挺不错的。就在树林边缘，一棵树后面，露出一条淡蓝色的尾巴。我困惑地皱皱眉，向那棵树走去。
“崔克茜？”走近树旁，我听见喝东西的声音，“...崔克茜？”
“...哦对了，我叫崔克茜诶...”崔克茜的声音含糊不清。我瞥了一眼她的尾巴，下面有一罐喝干了的啤酒。
我的天...我绕到树这边，崔克茜背靠着树干，一罐啤酒浮在空中。她喝了一大口，抬起头打量着我。
“嘿~茧茧！”她说。我注意到她身旁到处都是空罐子。
“...呃，那个，你在豪饮呢，是吧？”我挑起一条眉毛，在她身旁的地上坐下，“怎么了？”
“没什么啦...”她的啤酒罐在空中不安分地晃着，“哥就是想喝两杯酒。”
“两杯酒，好一个两杯...”我说。崔克茜傻兮兮地大笑着，没听见我的话。
“不对，不对，应该是..‘姐就是想喝两杯酒’才对啊。”她又喝了一口。
“...崔克茜，你怎么了？”我问。
“我不是讲过吗，什么也没有啦！我只是找些乐子，这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伸出一条前腿，拉着肩膀把我拽到身旁，“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我本来是要怎样阿？”
我有些惭愧：我已经认识崔克茜这么多天了，从没想着要了解她的过去。我摇摇头。
“田径运动员！”崔克茜夸张地挥着蹄子，“本来我都有准备加入这里最好的田径对了诶，我跑得和那个哔哔鸟【注3】一样快...哔哔！”她打着嗝，傻笑着，差点一头栽倒在我身上。我抓住这个机会，把她正摇曳不定的魔法抓着的酒拿了过来，放到一旁。
“然后就，这样啦！”她指指自己，“我有了蹄子、独角、可爱标志...结果我的丁丁三天就没啦...我的人生，全完啦...然后我找上了你，以为自己有办法变回人类，结果，根本就没有可能阿！！”她把揽着我的肩膀的腿松开，往后退了两步，“结果你只能让你自己变形...但就算是那时候，我也没有放弃希望...每天晚上，我都有许愿祈祷，希望能找个办法让我们摆脱困境...这是我一直以来唯一的动力...重归正常的希望...
“...然后你...告诉我说...雷·巴西特是个假的人类...他只是一个空壳，被无序用来关押神通广大的崔克茜，一个救不了自己——谁都救不了——的废物。”她摇摇头，抱住自己，“我本来没有在信你的...但我现在开始想起来了，茧茧...先是在马哈顿发生的事，我给了那群小马假的希望，然后被无需放逐...那个孩子...我说我能保护他们...
“然后我开始想起全部的一切...我的演出，我没有朋友，我戴着天角兽护符（Alicorn Amulet）为非作歹...所有这些记忆，开始掩盖在我的人生——雷的人生之上...我的人生只是一个谎言，但我不想放弃...崔克茜从来不像雷那么成功...我不想失去我的家人...所以我喝了点...”她踢了踢一个空罐子，“...啤酒个好东西，喝了之后我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我不想失去我的人生，茧茧，可是，我没有的选啊...”她轻声啜泣起来，肩膀抽动着。
我靠近了一些，搂住崔克茜。“...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去密苏里见我家里人吗？”我说，“是为了告诉他们我发生了什么...但也是为了告诉他们，我并不想离开他们，或者失去他们。我要告诉我的家人，克里斯·巴尔顿还在这个世界上。”
“你当然没关系...”崔克茜苦涩地说，“你只要披上人皮...”她指指我，“...然后就可以在大街上走...”
“确实，可是你以为邪茧的身份对我来说就什么也不是吗？”我说，“我现在有一群孩子要养！我还要为幻形灵族的未来操心！这些事也不容易...但我不会因此放弃我的人类生活。没错，这会很难，我得兼顾两边——我的家人和我的人民——但我宁愿在两个不同的身份间周旋，而不是舍弃其中之一。”我托着她的头，让她看着我，“你也一样可以这样做，小崔。”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有点担忧，在酒精的驱使下，崔克茜搞不好会亲上来。但崔克茜只是无言地看着我，任由泪水夺眶而出。她将头靠在我的肩上：“...我们绕到福蒙特去一趟吗？我爸妈住在那里，住在伯灵顿（burlington，福蒙特州城市）...我想见他们...”
我点点头。“好的。”我窃笑道，“我是直接带你出发，还是先给你找个桶？”
---注 释---
注1（行李箱，包）：前文邪茧说莉兹提着两个行李箱（suitcases），这里又说接过包（bags）。可能是作者笔误。
注2（《黑道圣徒》，金西）：《黑道圣徒（Saints Row）》，美国thq公司最早于2006年发布的角色扮演类系列游戏（百度百科传送门：
注3（哔哔鸟）：原文“Road Runner”，美国华纳兄弟娱乐公司（warner bros. Entertainment, Inc.）创作的动画短片《哔哔鸟与歪心狼（Fast and Furry-ous）》中的主要角色，是一只蓝色的走鹃（Greater Roadrunner，学名Geococcyx califormanus），号称世界上跑最快的鸟。百度百科传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