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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火龙经》记载过炸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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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秋一脸狐疑,不明白申式南这样说的目的,但见他嘴含微笑,不似作伪。恰在此时,桃哥回到座位。

片刻的失神之后,叶知秋道:“申老弟的这个故事,与我听说的另一个故事有不少相似之处,不如我来补充讲讲?”

“是啊,我的故事本就不全。不过呢,不全也有不全的好处,那就是讲故事的人只要圆得过去,那它就是一个能让人信服的完整故事。”申式南向二人举起酒碗,道:“很乐意听听叶大人讲讲你听说的故事,说不定我能大受启发,我的故事也会更精彩。”

叶知秋饱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我听说的故事其实也很简单。说的是有个人为了复仇,为了替亲人讨回公道,他闲暇之余不是扮作山野汉子,出入山林,就是扮作商贩,走村串户。”

“最终得知一种菌蕈毒性极强,与肉同煮,十只大鼠抢食,不消一刻,尽皆狂蹿,口溢血,粪门鼓胀而亡。砒霜之毒,不及其百一。此人采收后用炭火精心烤焙,装入拇指长的细竹筒。”

说到这里,叶知秋瞥了一眼桃哥,接着讲道:“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与申老弟的故事大差不离,反正就是制造能让这种菌蕈混入其中的机会。毕竟,菌蕈自带奇香,气味容易被识别。然后是第三步……”

“第三步要考虑的是如何接近仇人。为达目的,此人不惜折节结交贵戚权宦,最终如愿调回京师。说来也是造化弄人!两个仇人本来也不常在一起,更是不时往返于京师与江淮之地。偏偏仇人背后的两个高门大户,本来一家在中都凤阳,一家在南京。两家为了争夺爵位承袭,从宣德初闹到今日,为此两家都不肯示弱,不惜将家搬迁到京师。”

桃哥听不懂,申式南却心下明了。争夺爵位的两家,正是武定侯郭玹郭聪父子与永嘉公主之子郭珍。

申式南听到这里,也是暗叹不已:看来还真是天数!天数之说,冥冥之中不由得你不信。

盛丰钱庄和祥福当铺得到大势力的支持,悍然由江浙之地进军京师,并花开大明各布政司,背后当然少不了武定侯和永嘉公主的支持。

当时,郭晨范春作为两家的代理人,也只是常驻京师,没想到为争夺爵位,两家都搬到京师长住,郭范二人的命运因此早有注定。

叶知秋的故事,也正好释了申式南的疑惑,他堂堂从三品实职甘愿降品回京任闲职,果然有猫腻。

“后面的故事,我的版本与老弟你的版本,恐怕是高度雷同。”叶知秋开始试探申式南的本意。

“想来定是如此。作恶多端之人,自有天收。至于从犯,更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申式南说到此处,不由看向堂屋外面,道:“中秋已过,以往的秋后问斩,怕是要变成斩立决。”

申式南说完,起身将三人酒碗斟满,道:“故事不精彩,愧对这顿酒。但重要的是在世之人,尤其是我辈读书之人,是要做苟且之辈,最后沦落为天下熙熙攘攘之一粒尘土,还是可为横渠四句慷慨赴死的猛士?姑且拭目以待!告辞!”

申式南说完,仰脖一饮而尽,不看二人一眼,抬步出屋,丢下一句“故旧之情,改日再叙”的话后,扬长而去。

申式南出门后,已近申时。他心中仍想着吏部对叶知秋考核中提到的那件事,暗道:你能舍生为云南万民,我又何尝不能放你一马!

叶知秋上任云南布政司右参政没多久,便遇到与广西接壤的东南一带大旱,河道枯竭,农作物成片枯萎。

旱情如果持续下去,那一带三个州府多个县的民众,将颗粒无收。

走访之下,叶知秋听当地村民说起,某座山上有地下暗河,曾有山民从洞穴内见过那暗河河道宽敞,估摸可以并行三驾马车,水势汹涌。若是将那暗河河水引出,旱情定可缓解大半。

这本是山民的一句玩笑之言,叶知秋却当真了。当即组织人手,又找到更多熟悉暗河的山民,进洞查看。

不少同僚不以为然,觉得暗河能有多少水,再说,既然是暗河,怎么可能引得出来?这叶大人为了政绩,真是异想天开!

中伤叶知秋的风言风语传开后,他不以为意,对上百村民大喝道:“如果求雨有用,我可以跪上七七四十九个时辰。事实呢?你们的知府知县跪拜了那么久,可曾有半滴雨点落下来?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自此,“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传了一村又一寨。恰在此时,重赏之下,进洞之人携带的漂浮物,终于在山脚下一处细小的出水口被发现。

消息传开后,越来越多的人自发地携带工具来到出水口,有的来自附近村寨,有的甚至来自邻县。

叶知秋迅速做出分工安排,一拨人继续挖掘出水口,另一拨人就地开凿通往主河的河道。

就在临时河道即将竣工时,坏消息传来,出水口被两块巨大的山石堵住,等人力凿开,少说也得一两个月,那时别说地里的庄稼能不能救活,恐怕人畜都得渴死。

旱情火急,偏偏以往的法子,比如开凿秦五尺道的大火烧石之法,用不了,因为那需要冷水浇在被猛火烧热的石头上!眼下最缺的,不正是水么?

出水口那细小的水流,只够这几百人平日的勉强度日!

众人无不心急如焚。山民中有退伍老卒提议,明军神机营能将敌军炸开花,将城墙炸塌,何不用此法将山石轰裂?

叶知秋进士出身,熟读史书,经老卒提醒,顿时想起翰林院同僚讲过的立国之战,太祖与陈友谅的水战中,就曾使用过火炮。永乐年间征交趾,火炮火铳更是立下大功。

一念至此,叶知秋觉得老卒所献之计可行!

可火器乃国之重器,如今仅远在京师的神机营装备有火器!多方打听之下,得知云南都司存有火药。

病急乱投医,叶知秋当即与献计老卒一人一马赶往云南都司。两人昼夜不停,等快马赶到云南都司,四条腿都已经磨出血。

叶知秋与老卒各自拖着两条血腿,找到都指挥使说明来意,可都指挥使说啥也不敢将存留火药交给他。

情急之下,叶知秋抢过一名巡值士卒的腰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大声喝道:“今万民受灾,只此都指挥使司存留火药或可一救!下官恳请都指挥使大人念在百姓之苦的份上,赐予火药,圣上若要降罪,叶某一力承担!众位均可作证,叶某绝不牵连都司上下任何一人!叶某受朝廷隆恩,若不能替圣上解救万民于贫年旱灾,唯有以死谢罪!”

都指挥使为正二品,品级比叶知秋高。

叶知秋与都指挥使的交涉,早已惊动众人。他先前踉跄着靠近巡值士卒,趁其不备抢过腰刀,站立天井大声高喊,宛如天神降临。

都司府众将纷纷奔出围观。叶知秋头颅高昂,蹭亮的腰刀在阳光下甚是刺眼。一滴血渗出大腿裤管,滴落在院里干燥的青石板上。

围观众将默不出声,大白天的,四周静寂如子夜。

就在第二滴血将落未落之时,都指挥使大声发令:“传令,打开府库,取二百斤火药与叶大人!蔡将军,和守备,你二人各领一百人,护送叶大人。”

围观众将齐舒一口气,各自默默退回公事房。

途中,叶知秋得知蔡将军是负责与工部交接火器的武官,有从四品宣武将军衔,不带兵,可平日就爱琢磨火器。

和守备是丽江府人,洪武年间,明大军进入云南,祖上率众首先归附。守备一职虽然只是正五品,却是有带兵实权的。

火药拿到,可谁都不知道如何用来炸开巨石。但叶知秋不愧是位通才,野史杂书看得多,其中据传为永乐年间焦玉所着的《火龙经》也记载过炸炮。

可叶知秋却坚信,《火龙经》定是后人假托为焦玉所着,但不妨碍他学到一些东西。

向蔡将军及和守备二人仔细了解了火药特性之后,叶知秋便提出,可仿照炸炮和鞭炮制作之法,埋填火药炸开巨石。

用不同的小剂量火药试验了三五次后,叶知秋已大致测算出火药的爆炸威力,不由信心满满。

叶知秋快马一去一回的三四天时间,暗河出水口被山民凿得更大了。他估算过,要炸开两块巨石,用药得九十斤。二百斤火药,试验用去了二十斤,即使估算失误,剩余九十斤也足够再次炸开巨石。

他命人将火药用油纸层层紧裹,再用石块往深处堵住出水口,只有少许水量从缝隙中流出。火药塞到两石之间,火绳引燃便可炸响。

万事俱备,只待引燃火绳。众将士和山民远远退开,近千人瞩目之下,叶知秋一人点燃火绳。

火药的威力,试验的时候,不少人都见识过了,七八个磨盘大小的大石,两斤火药炸响就四处飞散。

九十斤火药的威力可想而知,到时不止是山石飞溅,还有暗河水奔涌而出。关键火绳还不宜太长,否则容易被水浸湿。

事前,曾有二三强健山民和蔡将军提出,叶知秋腿脚不便,他们愿意负责点燃火绳,都被叶知秋拒绝了。只是命人在三丈开外的高处挖了一个坑洞,方便他点燃火绳后及时躲入坑洞,防止被飞石所伤。

叶知秋深吸一口气,激动地点燃火绳。确认火绳一路烧去,他这才转身跑向坑洞。远处的百姓,有的已经眼泪掉落!

这样的官员,他们以前连想都不敢想。可自从开挖临时河道,叶大人便与众山民同吃同住,就连当地知县送来餐食,都被他分给了大伙。

就是这样的官员,此刻不但就在他们面前,更是冒着死亡危险,独自一人引燃火绳。

他转身跑动之后,远处百姓和士卒的心齐齐提了起来,都希望他快点跑,快点躲起来。有人甚至大喊:“叶大人,快跑,快跑!”

就在他躲进坑洞,气还没喘匀之际,一阵颤动传来,同时伴随着震天声响!

叶知秋瘫坐在地,他从没想过,往高处跑会那么累人。远处百姓的欢呼声中,夹杂着水声,他知道成功了。

众人有的沿临时河道跑向出水口,有的向他跑来。叶知秋在蔡将军和两个山民的搀扶下,趴在坑洞上傻笑,看奔涌而出的河水和飞跑欢呼的百姓。

此事吏部的考核上有记载,但事情的后续却无人提起。云南都司、都察院和圣上似乎都将此事遗忘了,叶知秋事后请罪的折子,也没有任何消息。

申式南不知道的是,派往云南的监军太监,曾在某个夜里被三四个人蒙头一顿胖揍,之后调回京师,换了一个年轻的太监来,据说还跟郑和有某种关系。

旱情过后,云南布政司左参政罕见地被沐王府参了一本,指其赈灾不力,怠政导致边防动荡,建言留任以观后效。

沐家深得太祖信任而世镇云南,尽管如此,沐家也极少对地方政务指手画脚。这次罕见地上奏折指责地方官员,皇上和中枢大臣自然给面子,依言准奏。

叶知秋上任以来,左参政仗着门生故旧众多,处处与叶知秋为难,有时甚至不将布政使放在眼里。地下暗河打通之前,便是左参政授意放出各种风言风语。

自从被沐府递了折子申斥之后,左参政便龟缩起来,叶知秋得以大展拳脚。

申式南晃晃悠悠离开叶府,刚走过一条巷子,便看见一个女子长发垂地,坐在巷口哭泣。他不想多管闲事,刚想绕开几步,女子却站起身来,低着头跌跌撞撞扑到他怀里。

申式南虽有六分醉意,可神识还在,见状急忙闪躲。以他的身手,自然是轻松避开。可女子似乎比他还醉,再次歪歪跌跌朝他怀里扑来。

申式南转头左右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日头,不由摇了摇头,酒醒大半。

所见之处,透着古怪。眼下刚过申时,附近人家炊烟四起,可街头巷口却不见一人,就连他来时在巷口玩耍的孩童也一个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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