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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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径山竹斜，只影随波灭。
青灵子看着那抹在竹海碧波中搅动风云的红色倩影，眼底是淡淡的笑意。
那抹浓烈的红没有实质，如同山间清雾，时而汹涌澎湃，顷刻之间蔓延整个竹海，时而浩渺烟波，随风散去。
令人看不透，也抓不着。
\坐下来，喝一杯吧。\
晶莹的汗珠顺着鬓角流下，冷月心抬手拭去。她坐到桌前，看着对方递来的一杯清酒，仰头饮下。
这人还真是怪！
夏日饮茶，秋日却喝冰酒。
\这是我自己酿的竹叶青，味道如何？\
青灵子见她一饮而尽，血红的赤眸里闪过一抹诧异。记忆中的画面再次浮现，令他分不清虚幻还是现实。
\这酒性烈，阿野你慢些饮！\
冷月心微微挑眉，心道这是又犯疯病了？
她如今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这三个月她东拼西凑，大抵摸清了些桑野的性格喜好，因此应付起来得心应手。
\无妨，喝酒就要大口喝才会过瘾。阿青，满上！\
说着她将酒杯往前一送，用眼神示意对方斟酒。
青灵子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心中却欢喜对方喜欢他酿的酒，于是乖乖的为她满上。
\唔！\烈酒穿肠，当真痛快！
只是因为天香豆蔻的缘故，冷月心如今已经承受不住这样辛辣的刺激。
但她无视身体的抗议，再次将空掉的酒杯往前一推。
\阿青，还要！\
青灵子握着酒壶的手紧了几分，他眼神担忧的看着对方，轻声抱怨:\阿野，你喝的太快了！\
\啰嗦！我如今不知还能有几次痛快畅饮的机会，阿青，你就依了我吧。\
起先冷月心还态度强硬，可是说着说着，她的语气中就带了一丝央求的意味。
青灵子闻言顿时心疼坏了，他的阿野，不该承受这些！
都怪那该死的方霖忉！
眼看着眼前人又要黑化，冷月心连忙伸手握住对方，语气轻柔的安抚:\阿青，都过去了。\
暴怒的情绪得到抚平，青灵子眼底的杀意渐渐散去。
他抬眸凝视着眼前柔媚娇艳的面庞，似是穿过她的身体，看向别人。
冷月心并不在意对方透过自己，去思念逝去的爱人，她只想达成所愿，离开这里。
无常殿教会了她一个道理，在没有反抗之力的时候，要学会忍耐。
她用了三个月的时间降低对方的警惕，并在此期间潜心磨砺，为的就是这一刻！
\阿青，你之前不是说要带我去寻找解药吗，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青灵子眉头皱紧，似是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
\你不想离开这里？\水润眼眸漫上一层薄薄的粉雾，梦幻如烟雨。
冷月心眼神蛊惑，轻声呢喃。
\为什么？\
青灵子红瞳闪烁，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我不能走！\
冷月心心中疑惑，有什么能令对方心甘情愿的自封在这竹林之中？
答案也唯有桑野了。
说不得是桑野死前，两人之间定下了某种约定，也或许是她临死之前的一个玩笑，却在对方疯掉之后当了真。
疯子的执念远比常人要深，特别那个人还是他心结所在的人。
\阿青，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吗？\
\不！\青灵子下意识拒绝，回忆与幻境在碰撞，这令他痛苦不堪！
阿野快要死了，我得带她去救治！
不！我不能离开！我与阿野约定过的，要在这里陪她一生一世！
冷月心步步紧逼，如梦似幻的眼波里荡起涟漪。
\那就带我去寻解药，好不好，阿青？\
\阿野，不，阿野！\
青灵子握紧拳头用力捶在自己头上，赤红的眼眸彻底被粉雾侵染，原本清雅出尘的面孔，此刻变得格外扭曲。
噗！
粉色的烟雾凝成实质，细若牛毛，微不可察。冷月心看着眼前面色痛苦的男人，心中划过一丝不忍。
可是……
\对不起！\
我必须得离开！
粉针猛地射出，她抬手接住倒下的男人，雪白的发丝落在她手背上，似是挽留，但却徒劳。
冷月心将人放在石凳上，然后郑重朝对方一拜。
\您将我囚禁于此，寸步不得离开，故而我回敬您一针，令您沉睡三日倒也不算过分。您是前辈，也是师父，这一拜您担得，也受得。
自此你我便算两清了。\
她说完这些话，起身便要离开。
一缕清风将男人沙哑的声音吹散，沙沙苏苏，听不清楚。
\你叫什么名字？\
\你！\
冷月心先是震惊对方竟然没有昏睡，可在对上那双冷冷清清的眼眸时，彻底愣在了原地。
\你的眼睛？！\
青灵子端坐在石凳上，衣袖飘飘，目光澄澈，端的是清舒朗月，道骨仙风。
\还要多谢小友那一针，否则我也不会清醒过来。\
可是，她从来都没听说过，已经疯了的人还能再有清醒的那一日！
冷月心震惊的看着对方，一时不知该作何应答。
\小友既不愿说，在下也不强求。\青灵子才刚从浑噩中醒来，记忆也还停留在疯了之前。
\只是我见小友十分面善，故而才有此疑问。不知小友是玉家何人之后？\
\！！！\
冷月心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懵懂的眨眨眼睛，故作迷茫的问道:\什么玉家？前辈把我问糊涂了。\
青灵子微微一笑，看破却未说破。\说来是在下欠故人一个承诺。\
他看向不远处摇曳的竹海，起身说道:\你随我来。\
冷月心犹豫了一瞬，便老老实实的低头跟上。
竹海深处，郁郁苍苍。
青灵子伫立一处坟前，背影萧瑟孤寂。
\阿野本不叫桑野，她是入了中原之后才叫的这个名字。
我至今都还记得，当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就被她那股孤傲洒脱，别具一格的气质所吸引。
那时的她，既强大又不屑曲屈回之术，故而得罪了很多人。
后来她自创仙罗诡诀，一举突破乾坤地境，但也因此没多久便暴露了她身怀媚骨的秘密。
后来江湖人对她的传言愈演愈烈，更有有心之人污她是妖女，其目的不言而喻。\
冷月心看着墓碑上镌刻的名字，声音冰冷彻骨。
\强大如她，也抵不过阴谋诡计。\
这个世道，真是太操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