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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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十点钟，姜芷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她伸手去枕头下捞手机。
作为一个资深打工人，她已经习惯了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接到电话，然后随时待命。
昨天在片场盯了四小时的夜戏，还是最复杂的群演动作戏，等他们一起收拾完凌乱的片场已经五点多了，等她再躺床上睡觉的时候天都亮了！
姜芷在心中为打工人流泪。
“喂？小韵，这两天发你消息怎么都没回呀~”小白兔略为抱怨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姜芷听着她绵软的声音顺势躺下，闭着眼神游，“在忙没看消息，什么事？”
李铭语“哎呦”了一声，继续说道，“大忙人，今天晚上是我们08届高中毕业的同学会呀，你别告诉我你还没放假啊……现在明明是放暑假的时候，别的闺蜜都一起相约逛街吃烤肉去了！你人影都没见到……”
她继而遗憾道，“不过我还在实习，估计是去不了了。”
“什么？！”姜芷被这条信息吓醒了，瞌睡虫飞到了九霄云外。
她迅速打开聊天软件划拉着08届校友群，发现消息已经99+了，全都未读。
最前边是蒋宁发的消息，大概意思就是大学快毕业了，趁着没工作前一起聚聚什么的，接着就是苏益舟跟发的消息，地点选在他家的酒店，费用全包。
这一重磅消息直接炸出了不少冒泡的选手，纷纷响应附和，笑话，主席的面子谁不会给？白吃的饭谁会错过？
同学聚会最激动的还属曹扬了，第一个响应蒋宁还顺道@了她一下，不过很快被别人打趣的消息压了过去，群里有人问苏益舟和蒋宁是不是在一起了官宣之类的。
姜芷放下手机，拍了拍脑袋，她怎么能忘记这茬呢，同学会，这可是男女主角重逢之后的第一条故事线开端。
什么久别重逢破镜重圆的剧情通通等着排队上演了。
果然打工不仅会使人头秃，还会让人精神不振，记忆衰退。
她跟蒋宁明明上了同一所大学，但两人已经很久没碰面了，只知道她平日里也很少回家。她们的工作性质很像，除了平日里难啃的专业课，最为重要的就是实践了。
她偶尔听蒋父谈起过，蒋宁也会给罗秀秀寄钱，大概跟她一样做了不少实习。
“我还在d市跟戏呢，行了不说了，我忙完打车回去应该赶得上，空了请你吃饭！”
姜芷挂了电话，翻身下床收拾起来，她最近在跟拍一部叫作《战湘江》的电视剧，一开始她是不想接的，但林一海极力推荐她去好友那试试，声称剧本改了两年，筹备策划了三年才开拍，片场除了包吃包住薪酬还比别的地方高两倍，姜芷可耻的心动了。
因为她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只需兼顾练琴和学业的富家千金，那些吃饱穿暖的闲杂琐事对姜芷来说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例如剧情中的所需的重要物件——蒋韵送给沈之意的第一把珍贵的吉他。
那么问题来了，吉他不能从天上掉下来，从垃圾桶里也捡不来珍贵，那么就需要人在现代法治社会上务务实实、勤勤恳恳地赚每一分钱，俗称意义上的，打工。
第一年，沈之意和所有人断了联系。
再次见面是在姜芷读大一的寒假。前辈临时有事改了行程，派她顶上b市朝阳赛区担任执行类的场务工作，而那一场赛事正是明日新星的各区海选预赛。
彼时的沈之意已经积累了一些粉丝可这些人气显然远远不够，他穿着一身白衬衣干净利落，俊秀非凡，与周围的选手花里胡哨的打扮比起来，还是略微单薄了。
姜芷匆匆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忙碌工作，甚至没来得及跟他说上一句寒暄的话。
第一场比赛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姜芷利用职务之便在选手报名表中找到了沈之意的住址。
距离片场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姜芷推开门前想了无数句的开场白，却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化为了缄默。
姜芷从没见过这样的沈之意，印象中，逃课的沈之意是无所畏惧的，唱歌的沈之意是意气风发的，可眼前的他是晦暗惫倦的，他穿着黑色单衣只手撑着门框，抬眼的目光里尽是被陌生人打扰的不满疏离。
可看到来人是她的时候，他敛住了所有的表情，甚至微微有些错愕。
姜芷从他清瘦倦怠的脸上移开，身后十几平的阁楼房尽收眼底，右边放着简单的家具，白色草稿纸被主人揉成一团团铺在了各个角落。
这里，甚至没有遮光的窗帘，只有与楼下相通的半扇窗户勉强透出点光。
两人相顾无言，毫无意外的，姜芷吃了个闭门羹，门背后隔绝她的是一个成年人的骄傲与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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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高速意外的堵，小陈无奈地等在前车后面，他们从临城过来，开了四个小时。
夜幕降临，窗外车水马龙，远处的路灯蜿蜒着像是一串串灯笼，他不经意朝后视镜看了一眼，明明灭灭的光线照映在男人俊秀的侧脸，一幕扫过去像是在拍什么文艺类的电影。
确实长得好看，难怪那群小姑娘对他都是哐哐撞大墙的喜欢。
小陈打开车窗轻咳了一声，外面车流的噪音瞬间充斥着车内，倒显得没有那么安静。
以往都是静初姐陪同在车上安排行程，叮嘱相关事要什么的，难得今天只有他们两人，目的地还是什么同学会……
小陈倒是听静初姐提了好几次，以他现在的身份根本不适合参加这种无关紧要的聚会，毕竟谁知道狗仔会拍到什么奇怪的照片再顺势宣扬一波八卦绯闻。
这种公众人物，最重要的是名声。
小陈耳朵都快听出茧了，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后视镜，发现没有什么可疑的车辆和人物，不禁松了一口气。
“还要多久？”
后方冷不丁的问话把小陈惊了一跳，他看了眼导航，兢兢回道，“大概还要二十分钟吧，下了这个高速口就快了……”
说完，他闭上嘴不再说话，这是静初姐教他作为艺人司机最基本的职业素养，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别听，真正做到聋哑眼瞎，对他来说这些都不重要，每月能拿到丰厚薪水，要几张签名照就足够了。
沈之意的视线从窗外收回，百无聊赖地浏览大群里的消息，大概就是谁谁到了，又在催谁谁快来什么的，划了半天也没翻到熟悉的名字，他有些烦躁地关上手机。
沈之意思考起自己的来意，这次的同学会是蒋宁和苏益舟一起策划组织的，接到她亲自邀请的时候，他还挺诧异，倒也没有想象中的开心…但他还是来了，可这也不算是他的最终目的。
第二张专辑《七月的梦境》下个月就要发布了，这首主打曲的mV迟迟没拍，他倒是不急，因为曾竣那收到的视频都不是他想要的风格，静初总说，不是他不满意这些人选，而是他心里早就定好了人选。
他不置可否。
七月的梦境这首歌，不是专辑中旋律最热烈，最动听的一首，但沈之意还是最为偏爱它。文字撰稿部分是他亲自创作的，细化到部分镜头创作，在他构建的画面里这首歌是年少青春最好的讲述，除了女主角是公司内定的之外…
他支着下巴心想，他目心中的女主角应该是带着善意且自由，有着对生活的热爱且有想法有主见的……
只有那个人拍的出来，他想。
外面飘起了细雨，沈之意看见车窗上倒映着自己的脸，他一身昂贵的衣装，手里戴着名贵的手表，坐着的是价值不菲的车，黯然的夜色里透着橙色的光，渐虚隐实，宛若梦境。
眼前这一幕是昔日的他从未奢想过的。
沈之意忽然想起两年前和蒋韵猝不及防的相遇，他们没有一句对话，却彼此心知肚明。
片区赛的那天晚上，是他经历过的最灰暗的一天。
来b市的一年里，他一边打工还债一边创作练习，留给生活中的花费所剩无几，眼前的一贫如洗被他当做筹码孤注一掷地压在那场比赛上……
沈之意是煎熬的，是恐惧的，是绝望的。
这一年里他四处碰壁，遇到过不靠谱的皮包公司，不靠谱的二房东，投出去的歌也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他躲在这个十平米的小屋里写歌，创作，几乎跟所有人断了联系，直到那一天遇见蒋韵。
原本淡忘的人，事，生活，忽然在脑海中变得鲜明起来…
他记得自己和武磊他们在秘密基地佯装当红乐队开着演唱会，记得自己和蒋韵他们一起在教室里排演一幕幕生动的话剧，记得自己在元旦汇演上表演的第一个舞台告白，原来他不是忘了，而是害怕想起，想起过去是多么美好而现在是如此平庸凄惨。
沈之意恍然看见门后的自己是如何慌乱的关上门，强装镇定地靠在门上静静等待着她离开。
很久之后他推开门才发现，蒋韵留下的吉他和信封里的五千块钱。
信封背后潦草地写着，两年后要你三倍利息，后面紧跟着一个鼓励的笑脸，沈之意盯着这排字很久，很久，然后他轻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