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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山路中两军紧纠缠 水堰前刘基闲吟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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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基、陈子豪催马登上山道外的一处高冈,向身后的义军眺望。

“大人你看,”陈子豪指着义军说,“方寇也停下了。”

刘基放眼望去,只见义军士兵或坐或蹲,正在山道两侧休息。

“大人,”陈子豪说,“不如趁其不备,突然杀过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不可。”刘基摆了摆手说。

“有何不可?”陈子豪问,“方寇战又不来战,退又不退去,就这样与我僵持纠缠,实在让人心里窝火!”

“怎么,沉不住气了?”刘基看了看陈子豪,笑着说,“方寇此举正是要逼我与其决战。”

“想与我军决战,我军已停下,他为何又不来战?”陈子豪问。

“他在等。”刘基说。

“在等?”陈子豪问,“等什么?”

“等身后的方寇主力,”刘基说,“方国珍行动迟缓,距离尚远,方国瑛还有些顾忌。”

“原来如此!”陈子豪问,“那……我军该如何?”

“要准备吃些苦头了。”刘基说。

“吃些苦头?”陈子豪不解地问,“吃什么样的苦头?”

“眼下之计,唯有急行,令方国瑛与方寇主力拉开距离,再寻机歼灭之!”刘基说,“这急行非一日两日啊。”

“噢。”陈子豪说,“只要能取胜,多走几里路算什么!”

“不仅要多走几里路,”刘基说,“可能还会饥不能餐,困不能眠。”

“大人放心,”陈子豪说,“我水师军士多来自村野渔家,这点苦不算什么。我这就让军士多备些水和干粮。”

“要备的不光是水和干粮,还要有韧性和耐心。”刘基说,“下一战非兵刃相接,比拼的是意志和毅力。”

“子豪明白。”陈子豪一拍马背,下了山冈。

山道上,官军列队而行。道旁,火头军为军士发放干粮、水囊等物品。

官军后面的义军正在休息。山道旁树下,方国瑛正坐在一块山石上,林头领催马匆匆赶了过来。

“启禀将军,”林头领说,“官军发了干粮和水后,又继续前行了。”

“刘伯温这路赶得可够急的,早饭也不吃了。”方国瑛说,“他不吃,我也不吃!每人发一份干粮,追!”

“遵命!”林头领转向一旁的士兵高喊,“将军有令,每人领一份干粮,继续行进,追赶官军!”

方国瑛站起身,翻身上马,策马而去。义军士兵看着方国瑛离去的背影,一个个牢骚满腹,议论纷纷:追了大半夜,刚歇一会儿,还追!连口热饭也不给吃……

林头领举起马鞭,前来驱赶。义军士兵才慢腾腾地站起身,队伍不整地向前追去。

青田武阳村。织机声札札,梭子带着细丝在两手间飞来飞去,穿行在密密的经线中,编织着匀细的布幅。刘基二夫人陈氏正在昏黄的灯光下织布,织了片刻她抬头看了看窗外,一弯弦月已悬在树梢。朦胧的月光透过木格窗,洒在隔壁的房间,刘琏和刘璟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山道上,刘基率领台州水师正在行进,军士边走边啃着干粮。方国瑛率义军在后面苦苦追赶。义军队伍已有些散乱,士兵面露疲惫之色。

夜色中,无数的火把沿着曲折的山路在蜿蜒游动,远远望去,宛如璀璨的星河。官军骑兵在前,步兵在后,队伍浩浩荡荡,向前行进。刘基骑马行于步兵队伍一侧,叶安、苏晴儿在马后跟随。步兵队伍中突然有些骚动,刘基勒住战马观看,只见一名小个子军士,被两人架着,一瘸一拐地跟着队伍行走。

“这名军士怎么了?”刘基问。

架着他的两位军士停了下来。

“回大人,”小个子军士说,“方才不小心,把脚崴了。”

“伤得重吗,是否需要医士调治。”刘基问。

“伤得不重,”小个子军士说,“一会就好了。”

“伤了脚怎能继续行走?”刘基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小个子军士说,“来,乘我坐骑,歇一程再行走。”

“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小子个军士趔趔趄趄走了两步说,“大人你看,我能行走。”

“叶安,”刘基回身向叶安说,“扶军士上马。”

“大人……”

小个子军士还想推辞,叶安扶着他上了刘基的战马。

小个军士眼含热泪说:“大人你……”

“大人我正想走上一程。”刘基笑着说,他一拍马背,战马奋蹄而行。然后,刘基又转身向叶安说,“叶安,传我军令:所有战马,均由三位军士轮流换乘。”

“是,老爷。”

方国瑛立马于山道旁,挥动马鞭,不停地催促:“快,快,别让官军甩掉了!快……”

义军队伍中,士兵个个疲惫不堪,步履蹒跚。

雨中。道路泥泞,大雨滂沱。水师军士趟着泥水艰难前行。陈子豪站在雨中,为军士鼓劲。他抹了一把脸上雨水,高声说:“刘大人说了,此战非兵刃相接,与方寇比拼的是意志和毅力,诸位兄弟,有没有战胜方寇的意志和毅力?”

众军士齐声答道:“有!”

官军身后的义军在泥水中艰难前行。方国瑛立马于道旁,雨水顺着马鞭流下,汇成一条水柱。

“快,快,”方国瑛大喊:“别让官军甩掉了!快……”

泥水中,义军士兵挣扎着前行。

一名年轻士兵抬头看了看天说:“官军也真神了,这两天既不扎营休息,也不埋锅造饭,这么大的雨还继续行进,莫非个个都是铁打的不成?”

旁边年长的士兵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官军也是血肉之躯,不过官军多了三千匹马,听说那刘伯温命军士轮流换乘。”

另一士兵说靠近了说:“怪不得呢,我们可是全凭两条腿呀!”

年轻士兵说:“是呀,这要走到何时是个头呀,再这样走下去,我可……”

年长的士兵给他递了个眼神,年轻士兵把急忙把话咽了下去。身后林头领催马赶了过来。

“尔等私下说些什么?”林头领马鞭一指。

“头领,没说什么,没说什么……”年长的士兵说,“我们互相鼓劲呢。”

“且饶你们一回。”林头领瞪大眼睛说,“若再胡言乱语,吃我三十马鞭!”

“不敢了,不敢了……”年长的士兵说。

林头领一催马,向前驰去,马后泥水飞溅。三名士兵互相望了望,步履艰难地向前走去。

一道水堰,横在江中,军士沿着水堰涉水前行。刘基、叶安、苏晴儿随军士来到水堰前。刘基驻足,放眼望去,只见水堰拦阻,聚积了半江清流,盈盈的江水漫过水堰,哗哗的向下游流去。

“老爷,”叶安上前说,“我背你过去吧。”

“老爷我虽已过天命之年,尚不需背负而过。”刘基看着叶安说,“呵呵,你这是在催老爷快点老啊。”

“老爷你……”叶安说,“这水很凉,老爷你……”

“水凉正可清心。”刘基脱下官靴,递给叶安说,“你帮老爷拿着。”

叶安接过靴子。

“叶安,你牵马先行,”刘基把衣衫长襟掖进腰带,说,“我与晴儿随后。”

“好吧。”叶安说,“老爷,你小心些。”

“放心吧,叶安。”苏晴儿说,“有我呢。”

叶安牵着马,上了水堰,刘基赤脚也上了水堰,苏晴儿跟随。踏着条石筑成的水堰,潺潺清流从足面流过,浸湿了衫襟,刘基放慢了脚步,向上游望去。

“屈子《渔父》中有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刘基指着江水说,“此亦为‘沧浪之水’吧。”

“呵呵。”苏晴儿笑着说,“叔父今日也得以‘沧浪之水’濯足矣。”

“呵呵,”刘基笑着说,“今日沧浪之水可以濯吾足,却不能濯吾缨。”

“为何不能呀?”苏晴儿问。

“大军击鞭锤镫而行,”刘基指着两岸匆匆而行的军士说,“虽有沧浪之水,无暇濯吾缨矣!”

“呵呵。”刘基、苏晴儿一同大笑。

江畔,义军士兵步履艰难地前行。方国瑛立马于队伍一侧,挥动着马鞭,不停地催促:“快,快,追上前面的官军,快!”

一名老年士兵一瘸一拐地在队伍中走着,渐渐落在了后面。林头领策马赶了过来,马鞭一指,大声喝道:“你,磨磨蹭蹭的,怎么回事?”

“回林头领,”老年士兵说,“我……我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实在走不动了……”

“腿脚不好?”林头领阴险地说,“那我就给你医治一下腿脚!”

林头领举起手中的马鞭,猛地向老年士兵抽去,老年士兵惨叫一声,踉踉跄跄向前跑去。

“哈哈哈……”林头领一阵怪笑,“还说腿脚不好,不是还能跑吗!”

山道中,枪戟如林,旌旗如云,义军主力正在山道中浩浩荡荡行进。队伍中间,方国珍与丘楠并辔而行。

“这几日,四将军夜以继日追袭刘伯温,甚是辛苦。”丘楠说。

“不光是四将军辛苦,你我也是马不停蹄呀!”方国珍拍了拍座骑的脖颈说,“你看,我的枣红马都累瘦了。”

“呵呵,辛苦一些倒也值得。”丘楠说,“明善将军所献之计正中官军要害,刘伯温虽诡计万端,无奈四将军步步紧逼,他却也无从施用。”

“呵呵,他刘伯温也有黔驴技穷之时。”方国珍得意地笑了笑说,“再追两日,待其精疲力竭,必与我摆开阵势,决一死战。”

“只是……”丘楠有些迟疑。

“丘先生还有何顾虑呀?”方国珍问。

“只是我主力行动迟缓,与四将军越拉越远……”丘楠说。

“哦,此事不足虑。”方国珍说,“摆阵对决,四将军一万人马足以抗官军矣。”

丘楠疑惑地点了点头。

山峦起伏,草木葱茏。官军队伍在山谷中蜿蜒前行。队伍中间,刘基、陈子豪并马骑行。

“大人,”陈子豪说,“多日急行,军士已极为疲惫。再继续急行,恐军士体力不支。”

“我军士疲惫,方寇应更为疲惫。”刘基问,“方国瑛军中现在粮草如何?”

“近几日急行,方寇粮草无以运达,”陈子豪说,“方寇军中粮草已经耗尽。”

“哦,”刘基问,“方国瑛现在距我多远?”

“仍是六七里。”陈子豪说。

“方国瑛倒是真与我军较上劲了,还真没被甩掉。”刘基微微一笑,问,“方国珍呢?距我多远?”

“有三日路程。”陈子豪说。

“嗯。”刘基点了点头说,“军士多日急行,只吃些干粮,着实辛苦,可驻军休整,好好吃上一餐!”

“好。”陈子豪说,“我这就传令三军。”

义军看到官军停下休息,也停了下来。士兵三三两两地靠在路边树干上休息,一名士兵把水囊倒竖在嘴上,半天才滴下一点水来,他失望地把水囊扔在一旁。一名小个士兵把粮袋底翻了过来,里边只有一点锅巴屑,他仔细地用手撮起,放进嘴里,细细地嚼,周围的士兵眼巴巴地看着,不停地咽着口水……

方国瑛坐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侍从和林头领站在一旁。侍从递上水囊,他喝了几口,又递给侍从。

“将军,”林头领低声说,“士兵的粮袋都已空了。”

“哦,我知道。”方国瑛说,“主帅那边粮草何时能够送到?”

“明日才能送到。”林头领说。

“明日才能送到?”方国瑛眉头渐渐皱起。

“山路崎岖,粮草运输极为艰难。”林头领说。

“嗯。”方国瑛低头思索。

“将军。”林头领又靠近了些说,“士兵空着肚子可走不了路呀。”

“我岂能不知?”方国瑛焦急地说,“军中粮草不济,追,士兵体力不支;不追,又前功尽弃,刘伯温可以逸待劳,从容施计,对付我疲惫之师。”

探使从前方飞驰而来,来到方国瑛面前,翻身下马禀报:“启禀将军——”

“官军有何动静,快报!”方国瑛说。

探使说:“官军正在山后溪边埋锅造饭。”

“埋锅造饭?”方国瑛起身,向前方看了看说,“我义军忍饥挨饿,他刘伯温倒是有吃有喝呀。”

“将军,”林头领走近方国瑛,低声说,“我有一计……”

“哦?”方国瑛问,“你有何计,快讲。”

林头领说:“官军用餐之时,必定疏于防备,我若悄悄潜入山后,趁官军用餐之时,突然杀出,必会大破官军。”

“嗯,此计妙极!”方国瑛点了点头,“一者能大破官军,二者还可不费吹灰之力,享用一顿美餐,暂解我无粮之忧。传我军令:即刻潜入山后,待官军餐熟之时,突然杀出。”

“是,将军!”林头领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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