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装死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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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个绍兴人名叫张元公，在苏州阊门那里开了一家布行，布行里聘请了一个姓孙的伙计。

这个孙某是陕西人，为人诚实谨慎，而且很勤快。他所经营谋算的买卖，都要比别人家多三倍的利润，因此宾主之间的关系很融洽。

在三、五年之中，孙某给张元公挣来了家财十万。孙某思乡心切，多次要求回家，张元公知道他的才干，坚决地挽留他，不让他走。

孙某生气地说：“假如我死了，也不放我回家吗？！”

张元公却笑着说道：“假如你真的死了，那我一定亲自送你回家。虽然这里到你家要走三四千里路，我也不辞辛劳！”

遇到这样的雇主，孙某也只能摇头叹息。

又过了一年，孙某果然生了病，而且病得很重，很快就卧床不起了。

张公元到病床前问他，对身后事的料理有什麽要求，孙某说：“我的家在陕西长安城钟楼的旁边，我有两个儿子在家里。如果你念及我给你辛苦这么多年的情分，就请帮忙，将我的棺材送回去交给他们。”

话一说完，孙某就断了气。

张公元十分悲伤。不禁大哭不止。此时，他的心里非常後悔，不应该硬要挽留，不让人家回家，自己实在是太过分了。

又想到自己的十万家财，全是靠了孙某的大力帮助，才能挣回来的。自己当初说过，如果他死了，就亲自送他回家。

现在他真的死了，自己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不把他的灵柩送回家呢？

于是，张公元就准备了一千两银子，作为丧葬收殓的花费和路上的盘缠，并亲自护送孙某的棺材到长安。

到了长安之后，敲开孙家的大门，孙某的大儿子出来见面。

张公元告诉他的父亲病故的经过，并且难过地流下了眼泪。

可是孙某的大儿子却泰然处之，只是吩咐家里的下人说：“既然老爷的灵柩已经到家了，就放在大厅的旁边吧！”

言语之间，神情自若，既没有悲伤的表情，也没有换上孝服。

张元公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过一会儿，孙某的小儿子走出来，向张元公说了几句表示感谢的客气话，也是神色自然，好像没有事一样，完全没有刚刚丧父的悲痛。

张元公觉得，这两个儿子如此不孝，真不能算是人！难道孙某这样的好人，却生下了两个禽兽一样的儿子吗？

正在惊讶感叹的时候，听到他们的母亲，也就是孙某的妻子，在里面喊道：“雇主大老远的来到这里，难道不饿吗？我的酒菜已准备好了，可惜没有人陪坐，怎么办呢？”

两个儿子说：“雇主张先生，是我们的父辈，我们是晚辈，不敢陪坐！”

他们的母亲说道：“那就只有你们的死老头子出来陪人家喝酒了！”

说着，妇人吩咐两个儿子去摆好酒席，自己拿着一把大斧头走出来，一边用力劈孙某的棺材，一边大声骂道：“都已经到家了，何必还要装痴卖傻！还不赶紧给我滚出来！”

张公元大吃一惊，原来孙某没有死！如此看来，孙某一定是早就写了信回家，他的儿子才不会有悲伤的表情。

此时，只听见本以为死去的孙某，在棺材里一边大笑，一边自己掀开棺材盖站了起来，对着张元公作揖行礼，表示感谢说：“先生真是一个古道热肠的君子啊！还真的把我送回了家，没有因为我死了而食言。”

张元公不高兴地问他：“你为什么如此狡诈？还要装死设圈套，让我送你回家？”

孙某笑着说：“我不装死，你怎么愿意放我回家呢？再说了，路途遥远，无论乘车还是骑马，都太劳累了，不如躺在棺材里舒服！”

张元公说：“你既然没有死，病也好了，不如再和我去苏州？”

孙某却说道：“你的命中注定，只能拥有十万家财。我即使再去，也不能帮你增加财产了。”

于是，孙某留张元公在家里住了三天后，两人才分别。

张元公始终不知道，孙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