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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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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大将军,对小辈,总要让着些啊!”郭怀笑着,又替雀奴捡回了剑。

薛平微微摇了摇头,耐着性子收起了龙留剑,又蹙着眉头,拉住了雀奴的手,“手腕确实力道不对!”他站在雀奴的身后,一手按着她的肩,一手握着她的腕:“所谓事倍功半,便是你方才这样。”

“但若是像这般,才能事半功倍。”

雀奴一时之间并未参透两个动作有何不同,她只觉一股细细的松木香气袭来,沁入心脾。

她忙甩了甩头,将精力都聚集在自己的手腕上。

“可是记住了?”薛平说着,瞪了一眼雀奴。

又凶,这冰山怎地,这么快又冻上了,还梆硬梆硬的?

其实他方才这眼神,倒也不算凶。只是,雀奴只觉得,薛平这举剑转眼的动作,雍容气派,敛峰聚峦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雀奴心尖儿一颤,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你多练着些,便会越来越好。”薛平垂眼收剑时说道。

“……”

“哦,对了!”雀奴突然想起一事,忙又正了正脸色,恭恭敬敬地从怀中掏出了红线留给她的金盒。

薛平拿着金盒,思索了片刻,“我赶走田纪,便已算是与魏博撕破了脸。如今昭义靠这个金盒,怕也是难以斡旋。郭怀,你命人将它送到长安,交给圣人定夺吧!”

“田承嗣如此嚣张狂妄,圣人可曾降罪于他?”雀奴望着郭怀离去的背影愤然问道。

“圣人宽厚仁慈,对待魏博也总用怀柔之策。”薛平说道。

“田承嗣屡次三番反叛,兵败便上表投降,言辞切切,仿佛他是当今大唐第一忠臣一般。可圣人非但不会怪罪,累次晋封。上一次,更是将永乐公主下嫁。”

雀奴听薛平这么一说,更加义愤填膺:“那这么说来,田承嗣这一次起兵进犯昭义,即便他败了,也就洋洋洒洒地上表请罪一番即可,圣人仍不会将他如何?那薛雄大人和红线姊姊,岂不是白死?”

“不会的。”薛平咬牙说着,拳头紧握,“我断然不会让他们的血白流的。”

雀奴抬眼望着他染愠映怒的眼眸,便觉共恨有依,愁情可解。

晴雪皑皑,前路漫漫。

知君决意征戎马,莫教思人空啼悲。

——

相州城外,虽已是春日,却仍天寒地冻,冷风呼号。

“薛平将军,”雀奴准备钻进马车之前,转脸轻轻唤了他一声。

薛平抬起头来,雀奴却弄不清他的喜怒。

“我会按将军所教之法,勤加练习。”雀奴小心翼翼地说。

长安与相州相去甚远,若说再见,或许很难。她只觉得,也许她这么说了,便真能有缘再见。

“那你可要勤练着些了!”郭怀笑着说道。

“那我必然是要考你的!”薛平突然冷冷地插了一句。

“哈啊……还考试?”雀奴吞了一口唾沫。

未待薛雀奴说完,众人便听得远处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呼唤声。

“薛平大人!”一个柔弱的盛装少女从城内奔来。

那少女身穿绿锦袍,肩披鹅黄袄,满头珠翠叮当,面上也不知究竟扑了多少层粉。

雀奴嘴角微微抽动,目光如刀地将眼睛钉在了她血红的嘴唇上。

“大人,这是我亲手绣的荷包。”少女双手捧着一个鲜艳而又难看的破布袋说道。

“这位姑娘,你是谁家的小姐?”郭怀好像极其擅长处理这样的场面,忙笑嘻嘻地挡在了薛平和少女之间。

“大人定是忘了,我是顾家女。”少女笑道。

“哦,顾家!”郭怀沉吟着,“相州巨富,顾家。”

“我和我们将军四年不在相州,几乎忘记相州之事了。”

“无妨。我此次来,也是因为相州城的百姓,都感念大人为我们守城,我代表顾家向将军小表心意,还望笑纳。”

顾小姐嫣然一笑,害羞地抬眼望向薛平。

薛平此时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他微微转向了郭怀,狠狠地朝他瞪了一眼。

郭怀会意,连忙开始寻思打发顾家小姐的法子。他转眼望见雀奴,突然计上心来。

“你来!”郭怀冲雀奴招了招手。

“我么?”

郭怀不待雀奴迟疑,便将她拉到了身旁。

“还未来得及介绍,”郭怀清了清嗓子,“我们家少将军,这几日也新识得了一位容貌美,武艺佳的女子。”

雀奴听着,有些恍惚。

这是在说我么?

她想着,疑惑地望向了郭怀。

顾家小姐怔怔地瞧着雀奴,她虽觉得面前这女孩身形未足,稍显稚嫩,但她的那双俊眼,确实神采卓然,令人一见难忘。

“顾姊姊,不是这样……”雀奴瞧着顾家小姐凄然的神情,连忙解释道,“薛将军日夜奔劳,一心只为救昭义,根本无心这些事。”

“郭怀,其实不必如此……”薛平心中感激雀奴替他解围,一脸冰冷漠然地对顾小姐开了口:“荷包很好,郭怀会替我收着。”

“如今,战事吃紧,我并无暇顾及谁是女子,谁更貌美,你们可曾听见?”薛平咬了咬下唇,望了一眼顾家小姐,又环视着周围争抢着挤过来,欲要一睹他风采的相州女子们,朗声说道。

雀奴低头转着衣角,微微点了点头。

“方才那句,我是说给她们听的,并无贬损任何人之意。”薛平说着,眼睛望向了一边。

雀奴并不能确定,他是在与自己说话,还是在向师父致歉。因为在她抬头望去之时,薛平的目光已然落在了薛辰愈的脸上。

“堂兄,这龙留剑,便请你带去长安,呈给圣人吧!”薛平说着,双手端起了龙留剑。

薛辰愈沉吟了片刻,却又摇了摇头,“我虽在长安虚度了十几年光阴,始终只是个观星撰历的小吏,不适合呈送此般贵重之物。相州城是你守卫的,自是待你大胜之时,亲自到长安呈送给圣人才好。”

敲骁站在一旁,突觉腰间挂着的傀儡竹有些异样,忙钻进了马车,将竹片紧紧捏住。

“另外,红线她……”薛辰愈说着,似有些踟蹰。

“红线守相救卫,勇闯魏州,又为护薛雄大人而死,我必会在薛氏祠堂中,为她留一牌位的。”

薛平说着,向薛辰愈深深一鞠。

雀奴带着福狸一上马车,便见车里浓烟待散,敲骁正神情诡异地举着一只湿透的竹片:“雀奴,是……是龙妖!”

待两人确认龙妖的傀儡竹已不再有异样之时,马车已然开始前行。雀奴忙掀开车帘,回头向送行的人群望去,直至整座城都变成了一个小点儿。

“师父,是不是至今,在你心里,还无人能越得过红线姊姊?”

薛辰愈骑于瑛骓马上,转眼朝雀奴瞧了过来。那眼神仿佛是在瞧着她颠簸欲散的发髻,却并不答话。

“咳咳……你师父的意思,在他心里,最疼爱之人,仍是你这个事事不省心的徒弟!”敲骁不自觉地抖着腿,小声在雀奴耳边说道。

雀奴下意识地摸了摸发间的骨簪,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师父的眼神之中,另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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