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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永陵空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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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圣人从即位之初,便开始着人修建永陵,到了如今,永陵已经修了十年,仍未完工。

长长的神道之上,仙人蕃酋、雄狮硕虎,各式石像相对而立。

因独孤氏薨逝,圣人哀伤过度,已多日不曾理事。此次送葬,由太子殿下主持。

雀奴随着素服孝衣的送葬长队步行了半晌,方才来到一幢石牌坊面前。穿过牌坊,只见空地之中,蓦然立着一座石碑,碑上并无一字。

忽听得队伍前方,人声嘈杂,众人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得停下了脚步。

站着等候了好久,队伍才又开始行进。

行到碑前,雀奴见两位白衣女婢正跪在一旁,两人面对着一位躺倒的女子,那女子脸上,竟然满是血迹。

“阿沁姊姊!”桓鸥惊讶地低呼了一声。

“我们正在等御医!”两个女婢正在为阿沁包扎头部,其中一个女婢见桓鸥走来,忙开口说道。

“本来好好的,许是思念贵妃太重,阿沁姊姊刚才仿佛着魔了一般,突然就冲到了那石碑之上,用力以头撞碑,现在她已经晕死过去了。”另一女婢哭泣着说道。

雀奴认得阿沁,她是独孤贵妃的贴身侍女。那日,圣人在清晖阁设宴,就是阿沁带着雀奴和师父,一同去花朝阁寻的白鹦鹉屎。

“当着郡主,莫要谈邪魔之事。”桓鸥低声责备道。

邪魔之事,雀奴倒是不怕。她转脸望向那碑,果见碑脚之处已有一滩血迹,此时,正有几人手忙脚乱地提水过来擦拭。

“为何碑上无字?”雀奴抬脸问道。

“照理说来,这碑上应记的是当今圣人的功德,圣人现今并未过身,自然需要后世去写,”竹雨说道,“听闻高宗皇帝与他那武姓皇后陵园之中,也有一块空碑,应是玄宗皇帝不愿为他们写碑文。”

桓鸥听竹雨这么说,连忙摇头:“或许不是,这块碑据说在圣人即位之前……”

桓鸥的话还未说完,又听得有人大声喊道:“快拦住韩王!”

只见一群内侍官与金吾卫们飞扑着,正紧紧地围在一位挣扎着的少年身边,那少年疯也似的,也正要朝空碑撞去。

雀奴听说,韩王乃是独孤贵妃所出,极受圣人和贵妃宠爱。

众人将韩王扶了下去,好容易安静了下来,前面又传来太子旨意,让送葬众人先停下来,稍作休整,再行出发。

雀奴细细查看了一番阿沁的伤情,方才放下心来:“阿沁应该只是晕过去了,没什么大碍。”

说罢,她便走到空碑一旁,疑惑地打量着碑身。

雀奴下意识地伸手,准备扶下头顶发髻,方才想起自己今日戴着的仍是白纱制成的帷帽。

她忙从怀中掏出骨簪,轻轻握住。

簪子在手心颤了颤,微作回应。

“嗯……”雀奴将骨簪收回,伸手抚了抚碑上的石纹,闭上了眼睛。

“不要”,“快来”,“你与我允诺好的事儿呢”,“谁能来……”各式的杂音伴着哭声向雀奴袭来……

“郡主,”竹雨的声音响起,雀奴忙收回手掌,睁开眼睛回头望去。

太子内侍窦公公已与桓鸥站在了一起。

“太子殿下宣见郡主。”竹雨说。

顺着层层石阶,雀奴随着窦公公走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方来到永陵石阶上方最高处的享殿。

一位僧人似乎刚与太子议完事,正从殿中走出。

窦公公示意让雀奴独自进殿,他与那僧人一同守在殿外。

享殿之侧,太子殿下神色凝重。

“这里没别人,”太子说,“只有你我。”

“见过父王,”雀奴说着,准备跪地行礼。

“起吧,”太子似乎心情很差。

雀奴就势便未下跪,低头垂手立在了一旁。

“我一时竟忘了,应把薛辰愈这小子带来的。”太子怨道,“既然你唤他师父,他必然也用心教过你。依你看,现在永陵这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雀奴知道太子所询之事,只能恭谨地如实回答,“禀殿下,师父他……并未教过我这些。”

“我看你与那李希烈打斗之时,倒是神气得很啊!”

雀奴甚是惶恐,连忙带着哭腔跪下:“父……父王,我师父他……他只教过我打架和逃命。”

太子无奈地伸手挡住了前额,揉了揉眼睛,“罢了,下去吧。”他说。

“我知道,你前些日子在宫里憋闷坏了,趁这次出来,倒是可以散散心。你若是需要什么,可随时让桓鸥与我说。”太子又补充道。

雀奴如释重负一般,飞速奔出了享殿,太子望着她离去时好不欢快的步子,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雀奴随着众人在享殿之外跪候了半日,才见一个信报官骑马从身侧奔了过去。

未过多久,传出了太子口谕,贵妃暂不下葬,众人稍作休息后,须随太子回宫。

早已疲劳不堪的人们开始议论纷纷,雀奴也顿时觉得又渴又乏。

“听说棺柩刚过那石牌坊,地宫门就塌了!”一个人说。

“贵妃的那个婢女阿沁,听说醒了以后,一直在说胡话,说是这永陵山下,藏了个仙人!”另一个声音响起。

雀奴听众人议论得古怪,心下犯疑,她忙闭上眼睛,任游思冲上了大殿。她站在殿顶,漫无目的地望着周边的山峦与脚下的殿宇。

突然,在雀奴的身侧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一股透凉的寒意也跟着逼了过来。

“你怎知,我便是要寻你的?”雀奴望着头顶的巨伞,大喜说道。

“所谓随鬼,便是随你心念而来。”黑影笑道。

“屠染,能否辛苦帮我看下,此处有何不妥?”雀奴指着山下。

“你师父应是教过你堪虞之术,你可是每次都打瞌睡去了?”屠染问道。

“真不是!”雀奴哀戚地缩了缩脖子,“我大致瞧去,已有了些计较,只是,我从未出过长安,也从未实地瞧过……”

“那你倒是说来,我且听听。”屠染一双寒冰般的眸子射向了山下。

“我只知,当年李淳风、袁天罡二位天师分针定穴,就是用一枚针,扎在了穴眼之上。”

雀奴说着,偷偷去瞧了瞧屠染的神情,见他并未打断自己,料想她应是猜得没错,“所以,在山下这一片,必然有一处穴眼。”

雀奴并非懒惰,也不愚钝,只是,她术法不精之事,或许,是个玄学。

屠染点了点头,“所以,哪里是穴眼?”

“空碑!”雀奴说道,“从这里望去,那座碑就像一根针。”

“你并非我以为的那般愚钝,为何法术却如此不精?”屠染站起了身。

“哈啊?”雀奴期期艾艾地抬起了头,“我能认为,这是在夸我吗?”

屠染点了点头:“算是。”

“……”

“屠染,我想见敲骁,”尴尬了半晌,雀奴方才开口说道,“能请你带他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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