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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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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暖栀的侍奉下,古瑟换了衣服,便去见他父亲了。

路过庭院,抓了半途忙碌的家丁问了才知道,他父亲正在书房。

古瑟的父亲古侧是书香门第出生,生来喜欢看书,但他的性子,却似乎没有半点书生斯文的模样。

他亦没有走书生仕途的门道,而是接了其父亲,也就是古瑟爷爷的衣钵,习了经商这一块。

于经商这块,他父亲倒是很有头脑,于商业界混得风生水起,也因此,他们这一家才过的衣食无忧,乃至不屑于将他这婢子生的孩子都养得‘富裕’。

此时已入幕,春分的夜依然显得有丝凉意,但各种蛙虫却开始喧嚣,嘈杂着扰人了。

去往书房的路很安静,没有往来的家仆,只有路边的烛火照着,明明晃晃间又似昏暗。

古瑟怀着忐忑的心,沉默着来到书房门口,顿步犹豫了许。

他深呼吸了口气,缓了口压抑的心情,才缓抬手去轻叩了房门。

“咚咚咚。”

叩门声在夜色下清晰的响了三下。

仿佛叩在古瑟的心口,让他的心讳谟而心悸。

压抑得他似呼吸都不顺畅。

他,这是害怕么?

然,他又是在害怕什么?

他自己也不清楚。

或许,他本就害怕他父亲,亦或许,是他怕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惹了他不高兴……

他,说不清楚,但,他至始至终,都害怕面对自己的父亲。

别人于自己的父亲都是爱戴期望,绕膝欢愉,而他,却是害怕的胆忌,生怕与之接触。

这,就是他古瑟的父亲!

“进来!”

对方似乎是知道是他一般,冷硬的在屋里应了声。

古瑟迟疑了下,才小心翼翼的推门进去,重掩了房门,他才转过身去。

他看到,自己的父亲就坐在书案前,正低头看着一本文卷,暖色的烛光映在他周身,显得温和。

一瞬间,他莫名的觉得,这样的景象,很温暖。

但,也不过一瞬间。

他的父亲放下了手中的文卷,抬起头来,一触到他的目光就阴冷了下去。

眼睛里,满眼的厌恶跟冰冷。

古瑟一触到古侧的目光就兀自的低下了头,站在门口,愣是没敢上前。

“你还知道回来?脸还要不要?”

刚搁下文卷,古侧就冷漠的训斥了句,起身绕过书案走了书案前。

古瑟没有作声,只是低垂着头,任由他训斥。

古侧冷着脸,看到古瑟那副软软弱弱的德性,他就莫名厌恶来气。

“上来!——杵在门口做什么?”

没好气的喝了句。

古瑟低垂着头,瞄了眼自己的父亲,轻点了下头。

“哦。”

他不知道他父亲突然间怎么了,怎就又拿他置气了。

不知道情况,他也只得安安顺顺的受着。

听着走了过去,在他父亲一两米处规矩的站着。

古侧看他搁这么远,尽管书房的烛火亮的不少,但他还是觉得有些远,看不清楚古瑟脸上的表情细节。

于是,他又自己走近了两步。

将古瑟从上至下,又从下至上的都打量了一遍,才蓦然开口。

“你跟我说,前几天灯节,亲吻你的那个人,是谁?是你找的他,还是他找的你?”

虽然古侧的话低沉,却冰冷如斯,质问的话,如出自冰窖。

让听到这话的古瑟心里一惊的同时,一窒,蓦然被冰包裹,从脚底凉到了发根。

怎么这么巧,天意欲弄人?

被谁看到不好,却偏偏被自己的父亲看到?

古瑟被吓得倒退了一步,胆忌的抬起头来,垂着的眸子忌生生的抬起来,望着自己的父亲。

愣了那么两秒,不由心的摇了摇头。

愣是不敢承认,或出声。

被他撞个正着的事,他无力反驳,亦无法否认。

古侧阴冷的眸子一沉,又逼近一步。

“什么意思?是不敢承认,还是想否认?”

古侧步步紧逼,凛冽的目光仿佛能杀人般。

古瑟又兀自胆涩的后退了一步,摇头。

“不,不是父亲想象的那样的!”

如哽在喉咙里的话,他终于知道说什么了。

但这样的话,估计也无用。

且,他到底是想否认,还是不想否认,他自己一时都无法辩清。

“不是?”

古侧冷笑。

“啪!”

他扬起手,一巴掌甩在古瑟的脸上。

这一巴掌几乎用尽全身力气。

声音蓦然响彻整个书房,在安静的书房尤其响亮。

本就虚弱的古瑟,被他甩翻在地,白皙的脸颊瞬间就是五个血红的指印。

古侧冷冷垂眸,注视着趴坐地上一手反应摸着脸颊惊魂未定的古瑟,冷笑道。

“我亲眼所见,你竟然跟我说不是‘那样的’?难道是我眼瞎了吗?”

本就不过一文弱书生,十六七岁,哪经得起他一巴掌?

古瑟嘴角被他打出血,加上本就有内伤在身,那血,就沿着他的嘴角往外流,不断的,经过下巴,滴答滴答的滴了地面,很快成了一小摊,在烛火摇曳的灯影下,格外耀眼。

冷寂的气氛僵了片刻。

古瑟已经麻木,他无神暗淡的目光抬起,仰望着他的父亲,一把用袖子抹了嘴角的血。

但却无济于事,刚一抹,血还是自己默默的冒流着。

于此,他也不再管,望着自己无情决然的父亲。

“如果父亲觉得我死了,能抹去其污点,那你就杀了我吧,我不过一贱婢的孩子,父亲杀其母亲时都毫不留情,于我,也应该不会手软。”

“当然,如果父亲懒得动手,怕脏了手,让其下人动手也可以的。”

当真孩子气盛,古瑟一样的执着不肯屈服。

他搬了其父亲杀自己母亲时的心狠,再提这事,不过是想看,他到底于自己有多心狠。

为自己的名誉,他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且,他本来就没有活着的信念,刺激其父亲,亦不过是想真的解脱吧……

古侧被他这话气得前胸起伏,生生喘着大气。

他手颤抖的指着古瑟。

“好你个贱骨头,竟敢要挟我来了是吧?以为我不敢?”

说着,一脚就踢在了古瑟的腹部,他被直接踢飞了出去,哐当一声撞在了旁边的花盆架子上。

他痛苦的倒在地上蜷着身子,随即就低咳了一口血来,嘴角的血亦涓涓细流,默默的淌了地上。

被他撞到失去平衡的花盆在其架子上颠簸晃了几下,啪的一下砸在了他的头上,瞬间就流了血来,花盆也碎了。

古侧这一脚,当真残暴无仁。

看到地上蜷缩着始终没有吭一声,似奄奄一息的儿子,古侧没有半点的心顿,亦没有半丝的怜悯。

古瑟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他模糊的视线里,看着他父亲的身影走近。

又忽然,恍惚间,觉得自己又到了那天他母亲被打死时的场景。

也是这样的夜,也是这样的父亲,也是这样的无情。

他凄凉的躺在地上,只有他母亲在为自己苦苦哀求,而他身上流着跟他一样的血的父亲,却始终无动于衷。

乃至最后,于他母亲置之于死地,就是他这个亲生父亲。

有着相似的场景,有着相似的无情冷漠,亦是为相同类似的事情,却没有其母亲哀求给予的温暖……

“你说,那个人是谁,说出来,告诉我,是他缠着你,或许,我可以让你继续上私塾,留你贱命!”

古瑟迷糊的视线里,看着他父亲半蹲身他面前,低头来,似要挟的道了句。

他父亲模糊的身影一晃,眼前全是那天船上的影子。

凉生温柔微笑的神情,贴切的关怀,及温柔惬意的举止,还有……

他蓦然亲吻自己额头的场景,由模糊,变得清晰……

弃卒保车?——杀了凉生,以证自己儿子的刚直?

这还真不愧是其自己父亲的作风呢!

“呵呵,无利不往,为了自己名声,倒真舍得下血本,连良知都不要了。”

古瑟蜷缩在地上,僵着痛去知觉麻木的身躯,冷然的轻笑了声,满是轻蔑。

“我是为你好,不想断了你大好的仕途!”

古侧一点不为动,一甩衣袖,冷然不屑的接过。

“你是为自己盘算呢,还真是为我好?——彼此不清楚吗?”

古瑟爬起来,忍痛的坐地上,抹了把嘴角的血,毫不服输。

“哼!”

古侧冷哼了声,站起了身,走开了几步。

不否认古瑟的话,亦不屑于他的话。

忿然的走开几步,又转身走了过来,他气愤的颤着手指,指着顽强不屈、冥顽不灵的古瑟。

“你说,那到底是谁?”

常年成绩榜首如此出色的古瑟,他自然不想放弃,而他,也是他众多孩子中走仕途这一块最有希望的,所以,他只能从那个与他厮混的人下手,断了他这条路才可!

“他是谁,如今,还重要吗?”

古瑟却完全不想理解他父亲的想法,只执着于自己的形式,不想殃及他人。

“你是要护着他吗?”

古侧却误解的以为他是要护着对方,冷然逼迫。

他气得气血淤结,没差点当场送走他。

颤抖的手指着古瑟,抖了两抖后。

“混账东西,你可当真不负你母亲啊,这条路走的死死的!”

抬手又是愤怒的一巴掌,落在古瑟脸颊。

还学会护着对方了,不错,不错的很!

他眼里,是满目恶恨与嫌弃,亦是一副恨铁不成钢。

古瑟被打得脸偏向了一边,嘴角又挂流了鲜艳的血。

当真旧迹未干,又添新血。

末滴沿着他的嘴角流下,着下巴无声的滴落了地面。

这次他用心注意接受的,所以,硬是生生的接了这一巴掌,没使自己窝囊的倒了地上。

……明明是他心狠,容不得其母亲,其罪孽,却就这样被轻飘飘的扣在了他的身上。

——当真是他父亲,一点也没有让他失望!

古瑟被这几下打得,意识开始变得迷糊。

他看着自己面前的高大身影莫名就摇晃起来,房间也开始跟着转圈。

“自身的罪孽,请不要替自己强塞任何理由,母亲的死,永远是你的、罪孽……”

余音未落,古瑟没了意识,直接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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