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老兵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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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胜喘着粗气，身体微微颤抖着。
他，还是太老了。
光是这一阵狂奔，就让他疲惫地喘息起来。
恶魔缓缓转过身子，一双吊诡的眼球直直盯着高胜。
不知为什么，它面对这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时，心中居然莫名有了一丝惶恐。
而高胜则毫不畏惧，也直直地盯着恶魔。
“小鬼恶魔，我知道你。”
高胜缓缓开口，他的身体不住颤抖，他实在太激动了。
恶魔的种类有很多，而当年在南方战区与高胜战斗过的恶魔，主要就是由小鬼恶魔这一族群组成。
这简直就是上天给自己的恩赐！
看到这个小鬼，高胜体内的所有血液都忍不住再度热了起来。
再热起来？
我这一身热血，又何熄灭过。
只是现在，它彻底沸腾起来了。
高胜抬头看天，目光透过厚厚的乌云，似乎在天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战友们。
兄弟们，我要来陪你们了！
雨水不断拍打在他的身上，一如五十年前，他们冲锋前相互拍打肩膀，为队友打气时一样。
他们都知道，这一去，便是永别。
只可惜，当时没死成。
还不错，现在终于要死了。
热血沸腾涌动之间，那高亢嘹亮的冲锋号仿佛冲过五十年的光阴，再度响彻在他的耳边。
“冲啊！”
只有他一个人喊着。
但在他的世界里，却是成千上万的人一同呐喊。
山呼海啸，地动山摇。
他拿起飞机头的那个直杆雨伞，挥舞着冲向小鬼恶魔，一如当年挥舞着工兵铲的自己。
这个老兵，奔向那迟来五十年的宿命。
“高爷爷，不要！”
瘫坐在地上的何应看到高老头狂吼着冲向恶魔，不由得站起身想要阻拦，可是他一脚踩到身下飞机头的大腿上，伴随着飞机头的惨叫，何应也踉跄着摔倒在地上。
小鬼恶魔也仰天长啸一声，弹射而出，迎着高胜反冲过去。
这个世界最残酷而浪漫的就是，它是一个无情的物质世界，永远不会以任何一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高胜再勇敢，他也终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罢了。
恶魔的利爪穿胸而过，而高胜手中的雨伞也在一瞬间就化作数段，连恶魔的身体都未能碰到。
但高胜的独眼里依旧燃烧着沸腾的火焰，飙升的肾上腺素压下他的所有痛感。
他不仅没有就此倒下去，反而伸出一只枯木般的老手，死死箍住小鬼恶魔洞穿自己的那只手。
恶魔嘴角直接弯到眼角，露出一个讥讽的表情，然后高高举起另一只手。
“唰唰”
两声过去，高胜的左手直接被切成数段，随着暴雨，滚落到地面上。
“噗呲”
恶魔又拽出还在高胜身体里的骨爪。
高胜在骨爪的带动下，向前两步，趴倒在地上。
“高爷爷！”爬起身的何应看到这一幕，一向冷静的他也有些丧失理智，疯狂地往高胜这边跑过来。
“傻孩子，别过来，快跑。”
高胜很想大声讲这句话喊给他，可是自己被洞穿的身体却无法支撑他大声喊出来，这一句话，最终只变成一句低声的呢喃。
恶魔不屑地再度扬起骨爪，就要一爪撕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高老头的出现，似乎对结局没有一点影响。
我果然，还是老了。
高胜无奈地闭上双眼，不愿看到那个残酷的结局。
就在这时，那恶魔突然如遭重击一般，身子猛地一沉，一下子被压在地上。
它身下的水泥地瞬间屈服龟裂，蛛网般的裂痕散开足足半米远。
这是超能力：“牛顿之果”！
“刘笑，你的感觉居然这么准。”江松险之又险地施展出牛顿之果，压制住小鬼恶魔，同时，他也对刘笑这精准的预感感到震惊。
刘笑没有回答他，而是撇下小摩托，快步跑到高老头身边，将他从地上扶起。
“小刘，是......是你吗？”高老头还没有彻底咽气。
“高大爷，您......”看着高大爷胸前的五个血洞，那里面还有着肆虐的红色异能，此时刘笑已经明白了许多。
“我......我没事，你赶紧去，去把那三个孩子救下来。”高胜喘着气，艰难地用微弱的声音说着。
“放心吧，高大爷，那头恶魔已经被击败了。”
刘笑看着怀里已经奄奄一息的高胜，声音变得有一些哽咽。
而此时那个恶魔，已经被江松一刀劈成了两段，就连它的脑袋，也被江松一脚踩得稀烂，在暴雨的冲刷下，它稀烂的脑袋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就好，那就好......”
高胜听到刘笑的回答，一直睁着的独眼缓缓闭上，狰狞的脸上露出一个幸福满足的微笑。
如此一生，他好像没有遗憾了。
......
真的没有遗憾了吗？
我想，还是有的吧。
我还没有看到双手沾满人类鲜血的恶魔被我们彻底铲除啊。
这一天，还能到来吗？
能，未来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有刘笑、何应、苍雀，还有那个扎眼的飞机头，他们都是好孩子，这片土地也不会缺这种好孩子。
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必然也不会！
想到这里，高胜回光返照般的又有了些力气，他缓缓伸出手，颤颤巍巍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徽章，放到刘笑手里。
“等到恶魔被彻底消灭的那一天，可以告诉我一声吗？”
他声音微弱地对刘笑说道，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央求的意味。
“当然可以，我一定会来亲口告诉您的。”刘笑紧紧握住他递过来的手，郑重地说道，暴雨和泪水在他的脸上交织在一起。
“......好。”
高胜艰难地回答完，没过两三秒，身体就软了下去。
“高爷爷怎么样了？”
这时，何应也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他的双眼布满血丝。
他看刘笑低着头没有说话，将手探到高胜的鼻孔，却发现高胜已经没有了鼻息。
“怎么会这样。”
何应跌坐在水坑里，喃喃地重复道。
暴雨渐渐停了下来，温暖的阳光穿破乌云，再度洒在众人身上。
只是高胜身上被暴雨洗去的温度，却再也回不来了。
直到暴雨结束的半个小时后，官方人员才姗姗来迟，并封锁了现场。
“各位，方便做个笔录吗？”那个年轻精干的警官带着友善的微笑问道。
“方便，警官。”何应回答道。
现在恶魔尸体旁边，已经只剩下何应这三个少年，而刘笑和江松则已经背着高胜，回到他开了五十多年的包子铺。
“你看起来好像很伤心，这个老人和你是什么关系？”江松看着一路上一言不发的刘笑，倒是有些好奇。
“没什么关系，前几天刚认识，甚至刚认识的时候，他还拿擀面杖打了我一顿。”
“但你看起来并不讨厌他，甚至还很尊敬他。”
“是的，我无比尊敬他。”
刘笑小心翼翼地将高胜放到他自己房间的那个床上，因为刘笑给的钱太多，所以高胜还特地给他换了一张全新的床和被褥，结果这些东西加起来，比刘笑交给高胜的住宿费还要多。
“他是五十多年前，在南方战区抗击恶魔的老兵。”
“......”
江松听到刘笑的话，也沉默了下来。
“你知道当年的那个老政府吗？”
刘笑见江松不说话，以为他也不了解这段历史。
“当然知道，并且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只是不能给你细讲。”江松提起这段历史时，语气变得十分严肃而沉重。
“对了，这位老战士临死前往你手里塞了个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没见过这东西。”
刘笑掏出那个东西，那是一个红旗状的徽章。
江松看了一眼，严肃地对刘笑说道：“收好它，对这老战士来说，这是他最宝贵的东西也不为过。”
“这到底是什么？”
“这东西叫红旗章，是老政府专门用来表彰立下战功士兵用的。”
“这东西数量虽然不少，所以也不值几个钱，但我想这对于他们来说，恐怕是什么也替代不了的吧。”
江松缓缓解释道。
“嗯。”
“心情有点不好？”
“怎么，你想安慰安慰我吗？”刘笑面无表情地斜了江松一眼。
江松听了，轻轻地笑了一声，拍拍刘笑肩膀：
“刘笑，我当然不会安慰你，我生怕你会忘记掉这种痛苦啊，你应该死死记住现在这种感受，狠狠地把它刻到自己的骨头里。”
刘笑抬起头，怔怔看着江松。
“刘笑，你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是什么吗？就是我们可悲的大脑会遗忘一些明明很重要的东西，异地的情侣会忘记热恋时的美好；重上赌桌的赌棍会忘记之前倾家荡产的落魄；而最可悲的是，被拯救的人民会忘记拯救他们的英雄。”
“所以，请你一定要记住他，好吗？”江松盯着刘笑，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用你说，我也一定不会忘记他的。”
“我相信你。”江松看着刘笑，脸上浮现出由衷的笑容。
两人将高胜安置好之后，时间就已经是深夜，他们走出包子铺，因为还要去警局做笔录。
暴雨之后的夜空很是晴朗，刘笑抬头望去，依旧是数不清的繁星在天上忽明忽暗。
但刘笑总觉得，今晚的夜空，似乎又多了一颗闪亮的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