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爱人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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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只伫立在那，就如同一道光，亮的无比耀眼。
明明身躯还有几分孱弱，可他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有一双漆黑中又透着几分坚毅的眼睛，闪着点点星光。
他的眼睛里仿佛有星辰大海，或者说，他本身就是星辰大海，可触不可及。
看到此处，楚啸知道自己刚才问出的话已经有了答案。
地下城的风，阴冷又透着一股泥土的潮湿，风吹起的时候明明让人觉得有几分不适，可这风吹在少年身上，那些不适瞬间被散开。
就像是坚毅的种子在吸取土地中蕴藏着的养分，静待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是有点奇妙。
许久过后，少年仰起头，用着他那带着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声线，波澜不惊道，“陪我走走吧，好久没回到这里了。”
楚啸的目光追随着他少年声音落在少年的脸庞。
一声“好”，竟是没思索直接道了出来，说完之后他还有几分发愣。
他察觉到少年眼底藏着一抹淡淡的忧虑，
可却在察觉到自己视线的那一刻，一扫而光，转而是明媚灿烂的笑脸。
清秀的脸庞，月牙般的眸子，以及上扬着的嘴角，笑容如此灿烂的少年却美的有些不真实。
这样的他，让楚啸有一瞬间的失神。
可待他反应过来之后，他又默默的跟上了少年前行的步伐。
他虽不擅长言语，却深知少年心中藏着秘密，少年不愿意说，所以他也不打算问。
问与不问都不甚重要，做与不做才是重点。
他想做什么，陪他做便是了。
地下城并不大，全部面积加起来也不过八十平方公里，甚至连一个星球的小镇都不如，但这里却住着几百口人。
其实说这样换算下来，对于几百口人而言，这个地方还是挺空旷的。
听说以前这里曾经住了很多人，但现在留下的却没有多少。
年轻人大多不会选择留在这里，这里资源落后、教育也不发达，且生活枯燥无味，大家都想出人头地，就会往别的星球扎根。
所以能剩下的，要不是没有能力离开的，要么是对这里感情无比深厚，不舍得离开的。
可你若往街道上走去，倒也能遇上不少来往的人，或许是因为居住在这里的人本身就不多，大家之间关系更加密切。
但每每有遇见少年的人，都会上前主动和他打招呼。
大家看到少年，就像看到自家小辈一样亲切，难免寒暄几句。
“小白，你这是回来了，许久不见你，都长成大人了呀，长得真是俊啊！”
“是啊，是啊，我就说这孩子从小就标志，长大后出落的和什么一样，这位是你朋友吧，欢迎你来我们这里。”
“诶呦，白少爷回来了，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这人都瘦了一圈了，快让阿姨看看。”
“这朋友也是俊的很，真是难得看见有这般年纪大的孩子了，多大了？成婚了没有？阿姨家有个小姑娘长得漂亮的嘞，改天带给你们瞧瞧。”
……
一时间，围上来了一群人，大家都在讨论着关于他的事情，也有人会询问他的近况，还有人要给他说亲的，诸如此类。
对此，白佑希都不厌其烦，笑着一一回答。
其实何止是这些，叔叔阿姨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待，他对待这些叔叔阿姨也就和自己亲人一样。
人来人往之间，真诚最重要。
你投我以木桃，我报之以琼浆，将心比心就是这个道理。
但偶尔，也能看到有那种只观望却并不上前来的。
可他们看向白佑希的眼神，却又另有一番情绪，大多是探究、也有不解。
对此，
小白大概知道是为什么。
这一点或许和他的父母有关联，他们白家在蓝星很特殊，这一点之前也提到过。
白家人驻守在地下城，守着人类亿万年生存过的地方，在这些人的心目中早已成为了一道固化的形象代表。
其实这么说倒也不错，他们选择留在地下城，其实也是有一定的使命和信仰的。
蓝星上还保留着大量的人类文明，一个生存了几亿年的星球，其中的留存下来的东西是很庞大的，那些需要有人守着，以便后代再将这些瑰宝显于世人。
大雪虽然冰封了整座蓝星，可文明却不会因为冰雪而终结，这里的人们回过古历节日，尊古法，本身就是一种文化的传承。
可若所有的人都离开蓝星，那千百年之后还有人记得这座被大雪冰封的星球，曾经孕育了无数的人类吗？
其实当年选择留下来的人远远比现在多的多，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人不是已经离开，就是已经埋葬在这片土地。
他们这些能传承至今的已是不容易，虽然只有几百人，却依然要守着这里。
能选择留下来的，几乎是把自己跟都落在这里了，那几乎成了留着的人的一种信仰。
你以为白望铭之前为何拼命阻止自己的儿子离开蓝星，也是如此。
这一点也是后来白父才告诉他的。
而现在那些人之所以对他采取观望的态度，是因为作为驻守在蓝星的他父母离开了蓝星，那个原本带领着他们一直留在这里的白家，却离开了。
他们大概是觉得，白家应该誓死都不能离开蓝星。
其实这些在白佑希看来，不过是一些迂腐守旧的观念罢了。
待他应付完大家，又变成两个人独自走在路上了。
可原本二人的气氛还没有这么的尴尬，经过刚才一番热热闹闹之后，反而陷入了沉默。
楚啸本来就是个不怎么开口的，你让他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说些什么可能性不大。
其实在走路的这段时间，他也在思考，亦在打量。
他觉得白佑希应该是想起了什么，不然他为何能够准确无误的走到杜利亚德的门前，可他又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
现在他不知道的是，他是全部都记起来了，还是只记起了一部分。
若是前者当然好，若是后者，那他都记起的又是哪一部分了呢。
小白之所以沉默，就是因为不知道该和楚啸说些什么，难道你要他说，刚才那些人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其实阿姨们也是好心。
毕竟在他们这个星球上，像他这般年纪的孩子成婚的都比较多，因为平均寿命不高，所以要早早的成家立业。
这个观点大概和楚啸从小到大接触的有所不同吧。
可这么想着想着，他却突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带楚啸来蓝星，然后又带他回到自己的家的场景。
那是第一次带他来见自己从小到大长大的地方，也是他第一次带人回自己的家。
他以为楚啸会住不习惯，或者说会有那种嫌弃之类的行为和举动，但他通通没有，他自然的就像是回了自己的家。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你以为他会不习惯或者不舒服的时候，总会给平常的做一些事情，让你觉得他好像就是这里的人。
说起来那件事到现在已经过去许久了，都有一两年了，可他却感觉那些记忆就恍若隔日。
他们都长大了。
地下城不大，说是城，实际面积甚至赶不上阿图所在的小镇，好歹人家是个镇，他就是个城。
再走过几条街，顺着路的尽头一直拐，就已经可以看到地下城的尽头处的水泥墙，地下城的四周都是用水泥墙封闭起来的。
厚度足足有10米，若是不见这么厚，难以抵御外面的寒冷。
白佑希手指触墙，墙面上那些留下的涂鸦痕迹，有些已经模糊不清了，这些都是他们小时候画上去的，这么长一面的水泥墙，全是他们的画板。
看着这些痕迹，白佑希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见他突然笑出声，楚啸疑惑的挑眉看向他。
为此，白佑希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楚啸轻声问道。
到底什么事儿能值得他笑成这个样子？
白佑希用手指了指上面的一幅画有些滑稽的猫头人。
其实说是猫头人，就是画了一个抽象的人身，外加一个看起来极像大饼的猫脸。
这种画风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成年人留下的。
的确也不是成年人留下的，这是他们小时候画的，而画这幅画的人算是他的一个朋友，至于被画的人也很显而易见，就是他和瑞斯。
他每每看到这幅画，他都觉得十分滑稽。
就算瑞斯没有一般猫咪那么可爱，可也不是大饼脸吧，这个脸都大成什么样子了。
这边事先声明一下，瑞斯的脸是小V脸，绝对不是大饼一样的大圆脸，白佑希也不是大圆脸。
真不知道海云间画这个图的时候是不是故意的，把脸画这么大，身子画这么小，看起来就像一个怪物一样。
他忍俊不禁道，“这个是猫头人，这个是海云间画的，画的特别独特吧，就像一个人头上长着一张饼。”
“他每次画画都特别丑，但他永远不承认自己画的丑。每次都说，自己的画只有特定的人才能看得懂。”
“其实除了他自己谁还看得懂他在画什么，要不是他硬说那个大饼头是猫头，我根本就看不出来他画的是我和瑞斯。”
想到此处，他又突然有些发笑，到现在了，每再次看到这幅画，都是那种忍不住的想笑。
他们小时候的玩具很少，画画倒也算是一种消遣方式了。
“海云间？”这是一个比较陌生的名字，楚啸没听白佑希提过这个名字。
“他算是我小时候玩伴吧，以前住在里塘那一块，其实说是玩伴，愿意和我玩的人也只有他，不过我小时候也不喜欢和他们一起玩，我和海云间很少待在一处，大多时候都是他来找我。”
说起海云间，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他这几年回来的几率本来就少，自从他入学前遇到过一次，竟是再也没遇到过他。
海云间算是半个蓝星人吧，他的父母都不住蓝星，他的祖父祖母是蓝星人，但他每年也只有几个月住在地下城，听说前两年他外祖父母从蓝星迁走了，估计他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
也不知道他和神念（ps:不少同学可能忘记了，神念是海云剑的伴生兽鹦鹉的名字）如今都过得如何，如果是那小子，或许现在早已经当一名老师了吧。
虽然难以想象那个家伙成为老师是什么样子的，但他应该在某个星球的每个角落，每天教导着几十个学生，闲暇的时候在和他们讲讲他们的故事。
他说起海云间时，声音明明是轻快的，可眉头微微皱起，神色还有几分落寞。
这番落寞的神色，在楚啸看来十分刺眼，楚啸竟是一把拉住他，将他拥入怀中。
他不想看到白佑希的脸上露出这样的神情，他应该是笑着的，快乐的，就像之前那样灿烂而明媚的笑着。
突然被抱住的白佑希有些愣，他是没想到楚啸会突然抱住自己，一只手还绕着他的腰。
那动作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宣示主权。
楚啸像是察觉到他在发愣，用下巴抵在白佑希的肩膀，故作漫不经心问他，“你想见他么。”
听着这句话的意思，倒只是像在问他想不想见昔日的好友，可这句话语气却并不像如此。
怕是，白佑希说想见，下一秒他就会把白佑希禁锢的更紧一些，他这醋味未免大了些，飘出来十里都能闻见。
白佑希微微摇头，长叹一声后道“不用。”
反正也过去这么久了，见不见已经不太重要了，他和海云间的若是有缘分，以后有机会自然会见到的。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他也不想打扰海云间现在的生活。
他本就是容易陷入风波之中的人，能不给他们带来麻烦就不带，所以能不见就不见。
现在他的生活看似平静，但平静之中到底掩藏了多少阴暗，他又哪里数的清。
整理好情绪，白佑希轻轻推开楚啸缠绕着自己的手臂，转为一只手搭在他的胳膊上，拉着他走到墙的另一面。
这面墙上画着的倒比刚才那一面墙好看许多，其中白佑希指了指其中那幅画的十分传神的画。
楚啸顺着他指的位置看去，那是一幅画的极好的画，看得出画这幅画的人功底很好。
白佑希有些得意道，“这个是我画的，比起海云间那幅大饼猫人，是不是感觉这个更好一些，还是这个画的是杜利亚德，还有拉拉。”
墙面上正是一幅有些邋里邋遢的中年男人和一只趴在地上无精打采的阿拉斯加。
他画的真的很好，就算是不懂画画的人，也一眼就能看出他画的是谁。
“拉拉是杜利亚德的伴生兽，是一只很喜欢趴着睡觉的阿拉斯加，瑞斯以前很喜欢凑到拉拉身边。”
他介绍起拉拉的时候，眼底是闪着些许的光亮，可当他提到杜利亚德的时候，声音又突然变得低沉了许多。
“就是不知道这个死老头又去哪里鬼混了，居然能这么久没回来，他是忘记他在这里还有一个家了么。”
说的话是抱怨的，但他的语气却又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白佑希想，自己大概是许久没见他了，有点想见老头子了。
这老头子真是的，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从来没看他往哪里跑去，一天到晚除了喝酒，就是修他那个破破烂烂的机甲。
可现在居然走了这么久都没回来过，他是真的忘记蓝星了吗？
还说在哪个角落待的太快活了，所以不知道要回来。
楚啸原本想说什么的，但在看了他这样之后，又沉默了下去。
二人就这样一路沿着墙边走，小白和他介绍了很多涂鸦的由来，也和他说了一些自己小时候的故事。
直到地下城的灯都开始熄灭，他们才发觉天色不早，才准备回去。
这次他们回来，白家父母并没有一起回来，所以只有他们两个人晚上在家。
明明平日里也只有他父母和他三个人住，而现在两个人却感觉房子空旷。
回到故土之后，白佑希的烙印处就隐隐发热，他知道瑞斯也想出来，可他现在并不能把瑞斯放在外面。
院子里种着许多花草，这是白母孟婉婉的爱好之一，花草也有利于净化空气，所以他家院子的空气总归是要比其他地方新鲜些。
之前他母亲在电话中提到的那颗发芽的种子，如今都已经长得好高好高了，只不过一直没结种子，也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的。
他离家的这三年，好像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一切都没变。
当晚，当白佑希再次躺在这张从小到大都睡着的小床上，却是思绪万千。
他没告诉楚啸的是，他早就都记起了一切，而且就在瑞斯和他融合之后。
他们以为他那段时间的昏昏欲睡是因为瑞斯回到他身体之后带来的不适。
其实他除了每天能看到瑞斯的记忆以外，自己本身那些尘封的记忆，也在被缓缓打开。
那些美好的，不美好的，那些快乐的，阴暗的，他全部都想起来了。
特别是他失踪之前的那段记忆，以及他和那个怪物之间发生的一切事情。
瑞斯就是他的半身，那些人对瑞斯做了什么，他势必要都还回去的，而且得加倍还回去。
或者说，瑞斯还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
他珍惜现在和楚啸在一起的每一段时光，他知道楚啸对他的爱如山海，可是有些事情他得去做，也必须要去做。
想着想着，他的目光落向客厅的方向。
原本他打算让楚啸睡在他父母的房间，可是他拒绝了，转头就睡在他们家客厅的沙发上。
好在他家的沙发还算柔软，他愿意将就，白佑希倒也没说多什么，反正他们在这里也待不了几日。
爱人如斯，待这件事全部结束后，他一定会回来，到时候他们将不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