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会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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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饿了，带我去厨房吧。”慧欣从洗漱间出来就往门外走。
庞谢起身拿起慧欣的外套，快步跟了出来，将外套披在慧欣肩上：“穿好衣服，山里湿气重，气温也比市区里冷。”
慧欣有些慢慢习惯了庞谢有些唠叨的体贴，配合的穿上了外套，就要跑，庞谢一把拉住她帮她把外套扣子扣好。
慧欣微红着脸，眼神闪躲着说：“你不要越界，我会逃跑。”
庞谢看着有些害羞的慧欣：“如果我越界了，你肯定跑不掉。”
趁她还在慌张和茫然无措中缓不过神的功夫，搭着她的肩膀，推着慧欣走出竹林，穿过一条临河长廊，来到了后院。
竹子做成的篱笆，围出一块亩见方的院子。
不知从哪处淘来的老式门框立在那里成了院门。
显眼处挂着原木雕刻打磨做成的门牌：闲人免进。
院内屋前一边种着各色鲜花，另一边种着各种蔬菜，最远处篱笆边间错着各种果树和桂花树。
再往里走，凹型的仿古屋子是庞谢一家三口的住处和厨房。
庞父迎了出来，让庞谢带着慧欣入席，慧欣看到还在呈汤的庞母，没有坐下，站着与庞父聊着院子里种植的花草蔬果，待庞母将鱼汤端到桌上，慧欣看到二老都坐下了，她才缓缓坐下。
庞父就着之前的话题和庞母一人一句的聊着院里的花草蔬果，慧欣也好奇的问着各种种植的问题，庞母边说着边递给慧欣一碗刚盛好的雪白鱼汤。
慧欣双手接过，眼睛放光的看着碗里熬的浓浓雪白的鱼汤，一边的庞谢不忘记默默给慧欣的碗里撒入些胡椒粉。
拿起调羹，稍稍吹冷迫不及待的将鱼汤喝下，慧欣不敢相信鱼汤可以熬到那么好喝，又接连贪心的多喝了几口，继而捧着碗一口气都喝完了。
放下碗还在回味的慧欣抬眼看到旁家三人都看着她，立刻不好意思的低头：“鱼汤，好喝，我还要喝。”
声音一声比一声低，旁家三人一下笑了出来。
庞谢拿起慧欣的汤碗：“我帮你盛，还是要稍微加点胡椒，给你暖暖胃。家里冰箱里临时只有过年时吃的切片年糕，妈知道你爱吃，所以今天跟螃蟹一起炒了，你尝尝。”
夹起了年糕呈到了慧欣的饭碗里，还不忘记说：“今天你胃不好，年糕少吃些，不好消化，螃蟹也只能吃两块。多喝鱼汤，我帮你把鱼刺剃出来。”
庞家二老看着正在细细挑拣鱼刺的儿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没想到自家儿子会这样对待一个女孩子。
慧欣在餐桌下轻轻踢着庞谢的脚，提醒庞谢别这样让她在二老面前怪不好意思的，但好像庞谢没有明白慧欣的意思，还是自顾自的盛上鱼汤，把鱼剔去骨头，鱼肉放进鱼汤里，递上汤碗还不忘连带着汤勺，就差要亲自喂到慧欣嘴里了。
慧欣只好尬笑着接过：“来，这碗鱼汤先给阿姨喝。”说着就把碗放在了旁边庞母的面前。
这么懂事的女娃儿，庞母欢喜的紧，拿起汤勺正要喝汤，转眼看到一脸黑线的儿子，不客气不妥协，拿起汤勺美美的喝了起来。
庞谢的脸更黑了。
母子二人一场无声的战争正在往白热化发展，庞父忍住笑意，努力岔开话题，对着慧欣说：“丫头，你多吃点，菜是自家院子里种的，螃蟹是下午镇上送来的。”边说着边往慧欣碗里夹菜。
一天没好好吃饭的慧欣，这一顿在庞家二老的劝慰下吃了个肚歪。
二老看到慧欣没架子好相处的简单性格，打心底里喜欢的紧。
饭毕慧欣想回房间里躺着，庞谢看到她要犯懒，忙拉着她逛花园。
慧欣撑着难受，不情不愿的跟着庞谢踱着步。
在小桥流水的花园里走了一圈，将夏的花园，空气里夹杂着清新的草本香气。
漫步到一个亭子里，已经不感觉饱胀难受的慧欣歪头：“庞谢，看，我们又在亭子里了。”边说着边坐在了亭子里的木椅上。
庞谢在她旁边坐下：“是啊，我很庆幸，那天下了雨，原本我看到你一个人在亭子里，想着突然过去打扰不太好。可就是不知不觉的走了过去。看到你好像很害怕，握着伞一直没有松手，我居然不怕被你打，还主动开了口，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慧欣坏笑：“你小心哦，我脾气不好，有暴力倾向。”说完捂嘴咯咯笑。
看到她这么轻松自在的状态，还有这几天相处之后的变化，哪里想到当初那个小心谨慎、话少警惕的小女人居然是个有点中二性格的傻大妞呢。
想到这里，庞谢望着她淡淡说：“你房间的露台对面不远正对着我的房间窗户……”
一开口庞谢知道自己又说了奇怪的话。
这一句话让慧欣立马警觉性满格，严肃眯眼，鄙夷的看着他：“你有偷窥癖？……我会关紧门窗，拉上窗帘的。”
庞谢慌忙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万一你有什么需要，或者什么危险，就在露台上喊我，我一定能听见。保证第一时间冲过来……”
庞谢又一次因为不会表达吃了被误解的亏，又一次着急解释开始碎碎念，慧欣看着此时的庞谢，放下了警惕，不觉捂嘴笑出了声，突然想到庞谢这话痨匣子一打开，可能没几个小时关不上，急忙用手捂住了庞谢的嘴巴：“知道啦，没误会。你是不是年纪大了，所以开始唠叨了？”
庞谢松了一口气，拉下慧欣捂着嘴的手：“我不会说话，你懂的，我没坏心。”
慧欣配合的重复：“嗯，我知道，你只是不会表达，你没坏心。还有什么？你说呀。”庞谢看着歪头坏笑的慧欣，真拿她没办法。
感觉有些开始上露水了，庞谢将慧欣送回了房间，临走前又一次碎碎念絮叨了一回，主题就是让慧欣有困难找自己。
慧欣忍着笑：“庞谢，你现在都这么唠叨，老了你就成话痨精了。”
见庞谢无语的哽在那里，看着她也不发脾气，慧欣发现庞谢太可爱了，但也不再气他了：“叔叔阿姨做的菜很好吃，鱼汤是我第一次喝到那么香浓的，另外，螃蟹炒年糕很赞！晚安！”
说完一个转身进门，瞬间把门关上，留下在门外还没反应过来的庞谢。
庞谢几步一回头的回到后院的屋子里，透着窗户看到薇雨小筑橘色的暖暖灯光，起身来到外间问庞父：“爸，咋们整个民宿里的安保系统没有死角吧？”
庞父知道儿子的心是曾经受过伤的，肯定的回答：“儿子，你放心，安保系统我每天都检查，这几天的客人也都是老客推荐来的客人，我们的住宿系统也联网了公安系统。儿子，别多想，放松过好每一天。这姑娘很好，我和你妈妈都很满意，你加油哦！”
“爸，我知道她很好，但她是南崇人，在那里一个不错的公司做中层管理，在烟市这里两个星期也只是在这里度假。她终究是要回去的。”
庞谢烦恼的掏出口袋里的烟盒，拿出一根递给一旁的父亲，有些没底气的在点烟时深吸了一口气。
庞父拍拍儿子的肩膀：“顺其自然，感情的事情不能强求。但没有发生的事情，不要往坏的方向想，也不是没有好的可能。来，要不要老爸陪你喝一杯？”
庞谢佯装放松的起身：“今天不喝了，我回房间休息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对了，慧欣很喜欢今天的晚饭，爸妈，你们也要加油！帮我留住她。”
庞母进屋正端着一盘水果，庞谢经过往嘴里丢进了两块苹果，又拿起两块橙子回房间去了。
回到房间的庞谢看了看窗外院子对面薇雨小筑的灯光暗了许多，想着慧欣应该快洗漱好了，拿出手机向慧欣发去了晚安的短信。
正如庞父说的，庞谢很担心会再次发生那样不幸的事情，他没有勇气再面对一次同样的事情，他会崩溃疯掉。
等了一会儿，庞谢还没有收到慧欣回复的短信，强忍着又等了半个小时，发出的语音通话申请一直没有接通，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焦躁不安，实在是担心的不行，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出门，再去做一件会让慧欣觉得他很奇怪的事情。
山间的夜里，水汽蒸腾，清冷的风与细密的雨丝混合在一起，包裹住奔跑的人。
一口气来到了薇雨小筑的门口，鼓足勇气推开院门，紧着脚步来到屋前，敲了敲门，没有听到慧欣的应答，于是使上力气，又拍了拍门，依然没有应答。
此时庞谢已经快崩溃了，各种可怕的念头涌入他的大脑，紧张到无法思考的大脑根本无法控制他的躯体。
他开始不间断近乎疯狂的拍门并企图把门踹开。
远处前院几间客房的租客都被声音惊扰，纷纷起床开灯出门，隔着树荫和院墙间的镂空雕刻，相互不明所以的望向这落院落，彼此窃窃私语，打探着此刻的事由。
就在庞谢即将发力踹门的时候，门开了，慧欣裹着浴巾，头发还没擦干，随着垂下的缕缕发丝，不断滴落滴着水珠。
门口急红了眼的庞谢，看到慧欣时仿佛快哭出来了，慧欣瞬间明白了庞谢为什么会这样，明白了他的担心害怕，明白了他的失态失控。
看到远处几个院子里的客人纷纷朝这里观探，顾不上只裹着浴巾，慧欣一把将庞谢拽进了屋子，关上了门。
紧张崩溃后的筋肉僵硬，庞谢仿佛在紧张中始终无法平复，只能僵硬的站着喘着粗气，几次想要说什么，可应该是由于过度紧张，好像也无法正常发音。
慧欣不知道该怎么劝他让他能够放松下来，眼看庞谢通红的眼睛好像已经快哭出来了，慧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实在不忍，只能一把上前抱住庞谢，双手在他后背轻轻顺抚：“别担心，我会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庞谢心中绷紧的弦瞬间断开，抱着慧欣嚎啕大哭。
庞谢抱着慧欣放肆的哭着，丝毫不顾忌形象，眼泪鼻涕都淌到了慧欣刚洗好的湿头发上。
八年前发生那件事后，他心头仿佛一直压着千斤重的巨石，不容他多吸进一丝丝的空气，而此刻，慧欣对他的了解和理解化成一道闪电，瞬间击碎了他心头的巨石。
他把这些年来积压在心头的疼痛都哭喊释放了出来，仿佛婴儿出生时，伴随着哭喊而吸入的第一口空气，此刻开始，是新的生命。
赶来院门前的庞家二老听到了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一时刹住了脚，庞父握住了紧张无措的妻子的手，担忧痛心之后，为妻子抹去了泪水。
“别担心，这些年他终于哭出来了，是好事，咱们现在进去不合适，先回去吧，明天也别问，都过去了。”
关上了院门，彼此安慰中挽着手离去。
任由庞谢抱着哭喊，只是时间久了，她有些冷，不觉得有些发抖。
庞谢渐渐冷静，感觉到慧欣有些发抖，松开紧紧箍住慧欣后背的双臂，退后一步，看到慧欣赤脚站在地板上，身上只裹着浴巾，湿漉漉的头发不时滴水，一边的肩膀和头发粘在一起，仿佛还粘着庞谢的鼻涕和眼泪。
庞谢不知该说什么好，痛哭过后一时还有些收不住情绪，连忙用衣袖擦拭他流在慧欣肩头的鼻涕和眼泪，哽咽着，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
慧欣拉住庞谢正在用袖子擦拭她肩膀的手臂，把他拉到浴室前。
庞谢因为紧张后肌肉僵硬，膝盖仿佛都有些抬不起来，慧欣打开浴室门，里面水雾弥漫：“我刚刚在泡澡，你忘了你家浴室里有小电视了？我正泡着看剧，所以没听见你在外面敲门。”
又拉着还在发懵的庞谢来到卧室，指着枕边正在充电的手机：“我想着浴室雾气重，所以没有把手机带进去。”
转身看着庞谢，此时他好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狠狠哭过后，还在抽啼着。
慧欣淡漠的说：“我上次就跟你说过，我不是她，我不愿成为任何人的替代品。你把我当做她，那是对我的不尊重。我以为你当时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后来你一天都没有消息，你说你已经思考过我的话了，我以为你已经想明白了，可现在看来……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累了。”
一边说着，一边推着庞谢往门外走，庞谢过度激动后的大脑有些缺氧，慧欣说的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慧欣推到了门外。
直到大门在身后关上，他才确认刚刚的一系列举动，他已经深深伤害了慧欣，他的贴心关怀、担心安全、砸门痛哭，都在向慧欣说明他多么深爱着他之前的女友并且至今不变的实情。
滑坐在了慧欣的门前，他感觉自己特别卑鄙，为了让自己的心中能够好受，他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女人，他凭什么这样对待她。
天刚微微亮，薇雨小筑的门缓缓打开，慧欣提着拉杆箱轻步走出了琴墨苑民宿，往公路方向走去。
远远驶来了一辆公交车，慧欣快跑了一小段路，好心的公交车司机见她提着行李箱，所以停靠在站台等了她一会儿。
慧欣上车感谢司机，落座，转头望着窗外远处的琴墨苑，慧欣收回眼神。
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失望、叹气，她终究还是适合一个人。
与工作不一样，她无法消化太过复杂的情感，理不清的思绪，各种记忆的碎片纷纷涌来，在她的脑海里翻滚。
不知不觉中天已大亮，红绿灯前，车窗外熙熙攘攘的人们行色匆匆，上学、上班……每个人都在向着他们自己的目标努力着。
公交车到达了底站，是烟市的火车站，慧欣拖着拉杆箱漫无目的的走着。
转了一圈，穿过一阵阵人潮，向着不远处火车站外的咖啡屋走去，点了一个套餐，寻了一处安静的位置坐下。
店员送来咖啡和加热好的可颂，慧欣喝了一口咖啡，脑里莫名闪过前一天她胃不舒服庞谢不给她喝咖啡的情景。
她在心里自嘲：“被当成了替代品还念念不忘。现在没有了困扰，虽然失落但反而感觉轻松很多。”
假期还有一个多星期，慧欣就着咖啡大口大口吃完可颂。
拿出手机查看烟市景区附近推荐的酒店，不一会儿就找到一家离市区偏一些但也是仿古设计的酒店，确认预定，拉上拉杆箱，出发。
慧欣本能的害怕自己的情绪沉沦在低谷，她害怕自己的自尊和情绪会在那低谷中崩溃、一蹶不振。
自己的家庭已经是一地鸡毛，不想再过多的将情感付出在一个不可能的人身上。
她深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道理。
努力劝慰劝自己：“只是一段插曲，没事没事，不怕不怕，别伤心，没什么，不再联系，忘掉，就不会难受了……”
办理完入住，慧欣在房间边喝茶边研究着在酒店前台拿的烟市地图，根据手机上的景点推荐，看附近的人气景点和美食。
乘着天色好，慧欣出门开始向旁边的古街景点出发。
琴墨苑中，庞谢叫慧欣起床吃早餐，小心翼翼轻轻敲着薇雨小筑的门，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屋内可能发出的回应，可已经五分钟过去了，没有听到屋内有任何的回应。
毕竟之前的几次相处，慧欣给到他的印象就是喜欢赖床睡懒觉。
庞谢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又想着可能慧欣还在生气，所以只能作罢，在薇雨小筑的院子里踱步等待。
眼见近中午了，庞家二老准备好饭菜，隔着院子吆喝着让庞谢去叫慧欣来一起吃。
庞谢深呼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再一次敲了敲薇雨小筑的门，里面依然没有回应，他鼓足勇气稍用力再敲，门开了。
庞谢在门口不敢轻易进屋，叫了慧欣两声，见没有应答，便紧张的缓缓步入。
在客厅的桌子上看到了她留下的字条：“叔叔阿姨、庞谢，感谢你们的款待，我玩的特别舒适开心。昨天夜里突然接到公司通知，需要我赶回去复工，时间急迫，所以来不及与你们当面致谢。再次献上我最诚挚的感谢。夏慧欣。”
庞谢一遍遍看着慧欣的留言，拿出手机给慧欣发微信，只得到了系统需要添加好友的提示。
庞谢一屁股坐在身边的沙发，懊悔的叹气，仿佛刚获新生的人，再一次被宣判了死亡。
只能一遍遍在心里向慧欣说：“对不起，对不起……”
久等不见人来用餐的二老想着昨天夜里是不是儿子把人家姑娘吓着了，也来到薇雨小筑院子里想着向慧欣打招呼，帮着儿子说几句好话。
在门外看到儿子痛苦的样子，庞母刚想进去询问，就被庞父关上门拉出了院子：“孩子的事情，让他自己处理解决，我们不能陪着他一辈子。”
在庞母念叨着庞父的冷血无情中被拉去了厨房，二老无声的吃了一顿不知滋味的午餐。
庞谢在沙发上一直沉默到天黑，在屋子里缓步走了一圈，看到慧欣离开前把屋子收拾的干净整齐，终于接受了自己把慧欣丢了的事实，拿起车钥匙，此刻他只想与朋友痛饮，大醉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