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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谁道无心便容与,亦同翻覆小人心——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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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苏安歌带着采莲去老夫人院中用膳,刚到门口就遇到了四姨娘蒋心柔,还牵着她六岁的儿子—苏致意。

蒋心柔虽只是一位庶女,到底也是出自书香门第,淡妆素裹,却更显得气质秀雅绝俗。蒋心柔因着身份,在这相府中人微言轻,但她不争宠不出头,对谁都是冷冷的,倒也能在赵玉容和吴秋月的夹击下安然度日。苏安歌与这对母子并未有过多交集,只依稀记得苏致意满月时生了一场大病,是沈芙蕖救了他的性命。因此蒋心柔对她一直也是温和有礼,不似对别人那样冷傲。

苏安歌伏了伏身子,“四姨娘安好。许久不见二弟,愈发长高了。”

蒋心柔淡然一笑,“听闻大小姐在安华山遇险,本想去看望,老爷却嘱咐我们不让去叨扰。”

苏致意也走到苏安歌身边,拽着苏安歌的手,奶声奶气地说:“大姐姐身体可好些了?”

看着苏致意可爱的模样,苏安歌也露出难得的笑容,“已经大好了,起风了,我们快进屋子里吧。”

进到室内,二夫人和三姨娘已落座,苏星楚和苏淼淼围坐在老夫人周围,正把老夫人逗得哈哈大笑。

众人无视苏安歌的到来,苏安歌径直走到老夫人面前,轻轻一伏身,“祖母安好。”便转身落座。

“大姐姐好大的架子啊,最后一个来的还不好好跟祖母行礼。”开口的是苏淼淼,是府中最贪吃贪玩、不学无术之人,相貌平平却又最爱打扮,每次出门恨不得把珠翠金钗插满头。可就是这样一个蠢笨又一事无成的庶女,前世仗着自己深受老夫人宠爱,可没少欺负苏安歌。

“大姐姐昨晚在安华山待了一夜,身体疲累的很,多睡一会儿也是无妨,还请祖母不要怪罪姐姐。”开口的是苏星楚,看似处处维护苏安歌,但字里行间却是重提苏安歌昨夜未归之事,老夫人最是迂腐古板,对苏安歌一顿责罚是免不了。

“还不跪下!”老夫人果然发难了,“没有亲娘教养真是越发放肆了,竟敢一夜不归,你是想毁了苏氏女眷的声誉吗?”

苏安歌淡定地跪下,“祖母教训的是,请祖母责罚。”她并未开口反驳,算一算苏汉文也该从宫中回来了。

“老夫人,不如先罚她去祠堂思过,把女训女戒抄个几十遍,以儆效尤吧。”开口的是三姨娘吴秋月,捂着嘴笑道,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老夫人,求您轻罚。困在山中一夜,山匪出没,又多野兽,安儿怕是受了惊吓,也算是受罚了。安儿既已养在我的名下,千错万错都是媳妇教女无方,要罚就罚我吧。”二夫人“扑通”一声跪在苏安歌身边,痛心疾首的说道。

苏安歌心里暗自发笑,赵玉容口口声声为自己辩解,却丝毫不提法显大师与抄写血经之事,又提到“山匪”,无异于是火上浇油。前世她竟被赵玉容如此拙劣的演技骗得团团转,还认贼做母,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

正当这场大戏演得热火朝天之时,苏汉文回来了,推门进来时眉宇之中尽显得意。苏安歌心中推算,前世此时洪水已退,想必苏汉文也不会再遭皇上叱责了。

苏汉文看着跪在地上的赵玉容和苏安歌一头雾水,急忙向两人走去。赵玉容以为他是来扶自己起身的,泪眼婆娑地看着走过来的丈夫,悠悠抬起一只手。

不料苏汉文却直接无视,径直走到苏安歌面前,将她扶起来,“安儿这是做什么?先起来再说。”

不仅是身旁的赵玉容,屋内众人纷纷面面相觑,苏汉文向来最疼苏星楚和苏致远,对其他子女少有关爱,如今这慈父面孔还是面对最不受宠爱的苏安歌,足以令人惊掉下巴。

老夫人最先开口,“大姑娘昨天一夜未归,辱了苏氏女眷的名声,必须得狠狠罚过才能让她长教训。”

苏汉文狠狠瞪了一眼赵玉容,“母亲可知安儿一夜未归是为何?”看着老夫人一脸疑惑他接着说,“前些时日因东南水患,我日日受到圣上面责,全家人唯有安儿看出我忧思郁结,这才上安华寺为我求签祈福。法显大师说唯有心诚之人供奉血经才能祛灾挡煞,安儿昨夜可是为我在安华寺抄了一夜的血经。”

老夫人一脸不可置信,“这可是真的?那今天圣上召你前去可是又责骂你了?”老夫人心里明镜似的,如今的富贵和荣耀都是养子的功劳,若是苏汉文倒台那她又要过回以前的贫苦日子,这是她绝对不能接受的。

苏汉文脸上露出些得意之色,回答说:“今日刚上的折子,昨夜东南雨势渐停,赈灾粮也已尽数发放到百姓手中;且定北王率领的大军与北域之战大捷,从北域手中夺回四座城池,此刻正在班师回朝的路上。陛下大喜,恰巧听闻我下月四十岁生辰,还亲赐了一炳玉如意。这一切全都多亏了安儿为我祈福驱邪,法显大师所言母亲还不相信吗?”

老夫人看看席下低眉顺眼的苏安歌,舒了口气说:“既然如此,安儿也算是我们苏家的有功之人了,我那里还有几块好料子,都赏给安儿,好好做几身衣裳。大家都入席吧,孙嬷嬷吩咐上菜。”

苏安歌看着将此事轻轻带过的老夫人,也不打算再追究。她的目的已达到,又让苏汉文与赵玉容之间生了嫌隙,苏汉文重孝,若是老夫人能平静度日,苏安歌自然也不想多处树敌,眼前对付赵玉容才是最要紧的。

苏汉文撇下赵玉容,反倒是挨着蒋心柔坐着,今日际遇更是让他把法显大师的话牢牢记在心里,心中对赵玉容犯着忌讳。对于苏汉文来说,一个女人同自己的仕途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赵玉容不明所以,只觉得是因刚才之事被丈夫冷落,在席间不停地对苏安歌添汤夹菜,极力扮演好一位慈母的角色,心里却恨得牙痒痒。

这顿饭席间各人心思各异,倒是苏安歌吃的悠然自得,十分享受。赵玉容实在是会伺候人,怪不得十几年都能牢牢拴住苏汉文的心。

“下个月就是你们父亲四十岁寿辰,是我们苏府的大日子。身为当家主母,玉容也该操办起来了,秋月帮着打打下手,好好学学怎么管家。”老夫人开口说道。

老夫人这抬举之意太过明显,三姨娘吴秋月忙跪下谢恩,“贱妾一定好好帮夫人分忧,不叫夫人太过劳累。”

反观赵玉容被气得双眼通红,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忙以身体不适为由带着苏星楚离开。苏汉文吃完也觉得乏累,准备去蒋心柔的“柔意轩”宿下。老夫人看众人心不在此,就宣布散席,大家各自回去。

回到“安昭阁”,苏安歌辗转难眠,翻阅着母亲留给自己的医书,却正好看到有关蚀骨毒的记载。不禁想起了那日遇到的身中此毒的男子,明日就是十五,蚀骨毒之苦如万蚁噬心,不知他是否能挺过去。

定北王府,云翳正在为李胤承诊脉,榻上的李胤承青丝如墨,面色苍白,眉宇之间少了一份生人勿近的冷硬,身上的月白云缎锦袍衬的他俊逸非凡,仿佛踏入凡尘来尝人间疾苦的谪仙。

“好在箭伤治疗及时,没有伤及性命。”云翳叹了口气,“只是这蚀骨毒太过猛烈,我也没有有效的解毒之法。”

身边的白羽面露愠色,“云翳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神医,你就是一沽名钓誉之徒,医术还不如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听到此处,榻上的李胤承猛然睁开眼,乌黑深邃的眼眸散发着睥睨天下的气势,沉声说道:“丞相府嫡女苏安歌,是吗?”

白羽收敛起愠怒,急忙回答:“是的,主子。她的外祖父正是宫中太医令沈杜仲,所以属下才敢让她冒险救治。她还说,每月十五蚀骨毒就会爆发一次,届时将疼痛难忍,三个月内若不能彻底解决,就会药石枉治,毒发身亡。”说到最后,白羽眼睛已微微泛红,王爷为了东岳国戎马倥偬,转战千里,好不容易收复了前朝被北域国侵占的四座城池,却在回京路上遭到北域刺客的伏击。

云翳点点头,“我听过蚀骨毒的传闻,这种毒一旦入体,就会经血液流遍全身,最后深入骨髓,难以祛除。我先前也曾见过这位沈太医,确是个仁心仁术,妙手回春的医者,他的外孙女都有把握医治的话,不如将沈太医请来看看更为妥帖……”

“这怎么行?”白羽急忙打断他,“王爷若是召见沈太医,此事必会被传出去,那西蜀和北域就会知道王爷中毒的事。这两国本就贼心不死、蠢蠢欲动,此时边疆若是再起战事,我们不就前功尽弃了?”

李胤承闻言缓缓坐起来,“那就把苏安歌找来吧,让她给本王医治。对了,还是对她隐瞒我的身份。”又转视四周,“暗一,寻火蛙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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