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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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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三人的僵局是被进来上课的师生打破的。

宋禾和几位贵女重新梳洗过先男学子一步进课室,见到沾血染垢的宋韫和甄琅蔷,俱是吓得魂飞魄散。

连不该出现在此处的陈卫理都顾不得了。

之后讲《四书》的林夫子和男学生进来,见女学生那面多出一个人影,有些奇怪,便问了一句。

宋禾胆小,就带着哭腔说有人受伤了。

事情就此闹大了。

先是监丞进来将闯入随心堂的陈卫理捉出去受罚,后是司业带着御医过来请宋韫和甄琅蔷去治伤。

春音跟着裴太医进入学馆后舍,看见小公主身上一团混乱,隐隐还有血迹,大骇:“殿下,您哪里受伤了?”

早上漂漂亮亮出去的一个小人儿,不大功夫,竟成这副模样,心疼死她了!

宋韫活动过筋骨,神清气爽,看春音这样,便道:“无碍,这不是本宫的血。”

上过药,春音重新替她挽好发,换了件红底纹金一树梅的宫装。

去绳罚堂的路上起了风,走廊两旁的紫纱和卷帘被吹得噼啪作响。

宋韫脚上绣鞋鞋尖处的珍珠流苏也被吹得东倒西歪。

春音瞅天变了,便对宋韫说:“殿下,奴婢去给您拿件披风来。”

崇文馆后舍有给六位贵女专门布置的房间。

宋韫独占一间,白日里起居就在馆内,衣服、香料这些常用之物也搬来不少。

重生回来,宋韫对昭阳殿里的宫女和太监都生出一种说不上来的烦。

平时也不准他们近身,只肯让春音随侍。

如今连取衣服这等小事都得春音亲自去办。

春音本人倒是甘之如饴,只是怕自己分身乏术,对公主照顾不周。

宋韫因觉着胳膊有些冷,便站住脚说:“本宫在此等你。”

春音应声走开,宋韫抱着胳膊踱到廊柱边仰头盯着上面的琉璃灯盏瞧。

瞧完,她笑了笑,这里的司业为了讨她欢心,连灯盏用料都往紫色上靠。

真是……

有心了。

前世宋韫这会儿一颗心都在沈璎身上,根本看不到其他人待她的好。

所以,她才会连三皇兄为何来见她最后一面都不清楚。

说起这个三皇兄,宋韫心里就犯嘀咕。

父皇子嗣不少,可是皇女居多,皇子仅有四个。

其中太子是皇后所出,跟她感情最好。

大皇兄为胡贵妃所出,面上跟她挺和谐。

以前她还很喜欢总是眯眯笑的大皇兄,如今知道了他的狼子野心,宋韫就喜欢不起来了。

至于三皇兄和四皇兄两个……

她想了半天,竟连他们的长相都回忆不起来。

四皇兄的生母出身低微,是父皇醉酒后宠幸的一个小宫女。

宋韫只记得他们母子俩见谁都低头,说话唯唯诺诺,声若蚊蝇,很不讨喜。

四皇兄倒还罢了,唯有这个三皇兄叫宋韫十分摸不着头脑。

她明明不记得自己跟他有过交集啊。

三皇兄的母妃梅妃虽说是四妃之一,但在宫中极其没有存在感。

每年节宴,储梅宫从不来人,父皇对三皇兄母子似乎也没什么感情,除了例份和该有的赏赐,平日提也不提他们。

当年太子哥哥即位,将三位皇兄都分了出去。

大皇兄母妃身份尊贵,外祖父又是声名赫赫的胡思将军,分得的封地最富庶,也离京最近。

三皇兄和四皇兄无人打点支持,封地是在一西一北两个边境苦寒之所。

前世四皇兄一直老老实实守在封地里过日子,任外面风云如何变换,他都没出来掺和。

而三皇兄却是暗中敛兵,策划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宫变。

宋韫点着脚尖,一面想着心事,一面垂目看鞋面上的珠子被她晃得四处乱晃。

忽闻天边雷声阵阵,继而风号雨泣,竟是下雨了。

雨水落在廊外的花墙上,弹着水珠四溅,卷帘和紫纱印了水渍,湿漉漉地往下淌着水。

宋韫怕溅湿裙角,往后避了避。

此时身后阶上传来两道脚步,沉稳有力,不是春音。

她拧起眉头,侧脸喝道:“谁?”

这条走廊是女子通道,往日是不准男子过来的。

祭酒萧元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擦着额上的雨水说:“殿下,微臣萧元,正要去绳罚堂,不想路上降雨,无处可躲,事出从急,希望殿下允臣经由此廊过去绳罚堂。”

话是这么说,萧元对昭阳公主能同意还是持怀疑的态度。

这位公主不叫他故意淋雨就谢天谢地了。

唉,也合该他倒霉。

原在远处看廊下隐隐站着位女郎,观其姿态娴静,还以为是哪位郡主,想着郡主们好说话,他才敢上前来。

结果哪想到,那位侧影窈窕贞静的女郎居然是最难缠的昭阳公主。

宋韫听了萧元的话,明白过来。

他应是在文景阁办公的时候被人通知了她和清宁打架的事,在去绳罚堂路上天降暴雨,情急之下又没带伞,只好来走女子通道。

她想起萧元老态龙钟的年纪,也知避嫌实在多余,便道:“先生客气,馆内如今的不便皆因学生而起,是学生喧宾夺主了,先生请便。”

少女的轻声软语在雨声中清脆而娇甜,让帘外阶上的两人俱是一愣。

宋韫见身后久没动静,有些奇怪地转了身,对着帘后一高一矮两个影子问道:“先生还有顾虑?是否要学生回避?”

她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萧元以为她在说反话,忙揭开帘子,躬身进来道谢:“殿下厚恩,微臣多谢殿下体恤。”

他进来,身后的学生也垂头敛目跟着进来。

宋韫的视线从萧元的身上滑向他身后的男学生,待看清男学生的脸,她呼吸一滞,胸口像被人狠狠攥住了一样紧紧揪起。

萧元满头银发湿透,他身后的男学生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身青衣沾染雨水变成深色,黑发紧贴在头顶,面孔白净,眉眼淡然,站姿笔直,整个人如远山上挺拔苍翠的青竹般俊秀。

别来几向梦中看,梦觉尚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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