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林下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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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在哪里？”
“在树林里。”
“树林在哪里？”
“最高的那座山上。”
“最高的山在哪里？”
“在我的脚下。”
她说完最后一句话后，通话被挂断，埃西莉亚转身，一道披着黑色法师袍的身影从树干和灌木之后显出，顺滑的面料在溪水和月光的映衬下照出了粼粼的光，行走时衣袍掠过枝叶，摆动间勾出几道银色的丝线，随着其动作的弧度微微摇晃，远远看去，那人的身上似乎流动着汩汩清水。
“你身上承载着月的光芒。”
她微微笑道。
那人面上不见任何波动，嗓音平和而淡漠，透露出了浓浓的疏离感。
“不过是向太阳借光。”
她摇了摇头，道。
“世上几人不借光，又有几人能成为月亮?”
墨蓝色的法杖手柄被他的手掌包裹着，杖尖搭在地上的石块上，他悠悠叹了口气。
“我要成为太阳，不需要再向谁借光。”
埃西莉亚将冰蓝色的法杖杖尖一下一下点在地上，向右微微歪头，笑意更深。
“那……我就祝福你如愿以偿。而我只需要成为我自己就够了。”
墨蓝色杖尖滑下平整石块，而后转了个弯搭在那人的左手上，被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
“很不错的想法。”
他的嘴唇吐露出一句轻轻的评价，如同一只黑色蝴蝶从他唇间绽出，而后恣意飞跃于树丛与夜影之中。
埃西莉亚收敛笑容，厄尼斯特问道: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埃西莉亚将今天早上的事情告诉他。
当她拨打哈默的电话听到那个号码是空号后，本来打算到智网营业厅去查询一下，突然接到了把魔药课本借给她的学姐的电话。
“学妹，你今天来学院报道吗？”
“嗯，小冰箱已经做好了，学姐现在在学院里吗？”
“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我家里有些事情，我这几天都不在学院里，课本和小冰箱你先帮我继续保管一下吧。”
“好啊，学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为什么在学院外打得通的电话在学院里会显示是空号？”
“对方是不是注销了账号？”
“没有啊，我昨天下午还在和他聊天。”
“那可能是因为学院的魔法屏障影响到了你的智网通讯信号，你可以试试先出校门再打回去。”
埃西莉亚应了一声，然后真的走出校门，在大门口外试着打了回去。
号码很快就拨通了。
“哈默?”
埃西莉亚率先开口。
对面很快有了回应。
“怎么了，埃西莉亚？”
熟悉而轻快的声音如记忆中的一般响起，参杂着面包房内喧哗的背景音。
她几次张了张唇，却始终没能真正发出声音。
沉默了一会儿，直到哈默又喊了一遍她的名字，她回应道。
“想让你看看学院的大门……不过现在好像是面包房正忙碌的时间，我先挂了。”
她收回智网，仰头愣愣地看着湛蓝的晴空。
白云晃晃悠悠地飘过，如同她四处激荡的心绪。
张扬的，无边界的……
*
厄尼斯特沉默了许久，埃西莉亚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夜晚的风声于林间回荡，山下暖黄色的灯光如同星星点点的萤火，无声点亮黑夜。
“那些魔药，还是别喝了。”
良久，厄尼斯特道。
“什么魔药？你在说什么？”
埃西莉亚问。
厄尼斯特闭上了眼，叹了口气。
“你的记忆被魔药影响得越来越混乱了。平时这么晚的时候，你应该是清醒的。”
“我为什么要喝魔药？我喝的是什么魔药？”
“为了在夜晚保持清醒。也许是洛里斯魔药，针对乌托邦梦境魔法制作出的武器。”
“我白天会不清醒吗？”
“你会陷在一个梦境里。”
“我不知道这件事。”
“因为你现在并不清醒。你记得我的名字吗？”
“……你是035？”
“我是036。这是我的监考编号。”
“那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等你清醒的时候再问我吧。”
“我现在在做梦吗？”
“你把电话打回劳伦斯看看，打得通吗？”
“……打通了。为什么？今天一整天我都在学院内的各个地方打电话，一次都没打通过。”
“因为你现在不清醒了。你再看看你的智网，它现在在哪里？”
“……在我的空间项链里。”
“你刚才根本就没有在打电话。”
“……为什么……”
“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会好起来的。”
“我什么时候会清醒？”
“正常的时候，在晚上六点到凌晨六点。”
“不正常的时候呢？”
“你没有详细告知过我。我的猜测是你能通过控制洛里斯魔药某种成分的含量来控制你的清醒时间，但是这会产生巨大的副作用，逐渐让你的清醒时间和梦境时间变得混乱且不固定。比如现在，你在该清醒的时候突然陷入了混乱。”
埃西莉亚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道:
“我会一直这样吗？”
“不会。有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但是还需要时间。”
“是什么办法？”
“杀掉施法者。”
“谁是施法者？”
“魔鬼是施法者。”
“谁是魔鬼？你的话我都听不懂。”
“我把魔鬼的名字告诉你的话，魔鬼也许会听见。”
“你会杀死魔鬼吗？”
“我会。”
“我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如果你不再喝洛里斯魔药，那就可以。”
“我可以不喝吗？”
“你可以不喝，但清醒时的你未必会愿意。”
“为什么？”
“因为你聪明又狂妄，既想利用我，又想利用敌人。如果你无法保持清醒，就没有办法再继续你的谋划。”
“如果我喝会怎么样？”
“记忆状态会越来越混乱，然后你会先疯掉，再死去，也可能在疯掉之前就死了。”
“……”
“洛里斯魔药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很大的损害。”
“清醒的我会怎么选择？”
“我不知道，但你看起来在杀死自己的道路上坚定地行走着。”
“有多坚定？”
“如果我拦着你，也许你会杀了我。”
“你吗？”
“对。”
“也许清醒时的我已经疯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
“看来我们挺有缘分的。”
“……”
厄尼斯特沉默之后，埃西莉亚低声喃喃自语了许久，细碎的絮语被风声掩盖得若隐若现。
厄尼斯特打断她道·
“很晚了，先回去休息吧。”
埃西莉亚好像没有听见这句话:
“……真是一个难题啊。”
厄尼斯特抬起法杖，杖尖指向了她，她抬眼，总算说道:
“我现在睡不着。”
“听听音乐，或者看看书，躺下了总会睡着的。”
埃西莉亚点了点头。
“真抱歉，这么晚了还打扰你。”
厄尼斯特正要收回法杖。
“我可以去你家里看看吗？你到底是谁啊，你有家人吗？我好像没有，我以前好像有一只很爱干净的猫……”
厄尼斯特止住了自己的动作，从杖尖挥出一个沉睡咒打在了她的脑壳上。
埃西莉亚一愣，没反应过来就轰然倒地了，厄尼斯特毫不怜惜地施展悬浮咒把她运回了她自己的宿舍。
宿舍里两张床位都没有铺上席子，他想起来她一整天都在学院四处乱晃但是就是不回宿舍铺席子被子，他自己的空间法器也没有备着这些东西。
“……”
他揉了揉眉心，想就这么把她扔在地上，视线一转看见了她脑门上的那个墨蓝色蝴蝶结缎带发饰，发饰中间有一个贴着定位器的家徽，他转身的动作艰难了起来。
厄尼斯特的心情逐渐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