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回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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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平元年，公元194年。
七月上旬。
兖、豫两州十余万兵马，猥集于风吕亭附近二十余里处，彼此立营相对。
此时距离两方约定的会战之期，仅余两日。
两日之后，双方即会在此通过一次大规模决战，彻底决定两州数百万人口之命运。
十余万人猥集于一地，金鼓之声，遥遥相闻。
无论是兖州还是豫州，亦无分将校还是底层士卒，此时都不免感到几分悚然。
这种悚然倒也不难理解，毕竟，无人有把握能在这种十余万人的大战中存活下来。
哪怕是郭嘉、陈宫这般的谋佐之士，亦不免要仔细回想战事之安排，避免出些半分差池。
与郭嘉、陈宫相比，二人之主君，曹操、吕布，反倒显得极为适意。
大战在即，吕布竟然有心思索一些风雅之事，以期能如鄢陵之战一般，流传于史，为后人所称赞。
至于曹操。
其人作为十郡之共主，每日都亲自巡视军营，与麾下兵士相互闲谈，询问一番家中粮秣如何，今年大灾，又可有人饿死。
甚至于被罚作陪隶的潘璋，都有幸与曹操交谈两句，惹得前者受宠若惊不已。
曹操这般做法之下，某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因为大战将临而确实存在于曹军之中的焦躁气息，渐渐散去。
曹营士卒，各营将校，纷纷平静下来，依旧按照往日营中之惯例，操练不断，静待大战之到来。
只能说，有的人，生来便注定当为人主。
吕布使臣到来时，曹操、郭嘉以及数名军中文吏正在于禁营中，与于禁麾下士卒共用饭食。
军中饭食，自然难称精细，但曹操、郭嘉皆是从容咽下，未露半分难色。
话说曹操、郭嘉都并非重礼之人，因而坐姿皆颇为随意，引得随行的数名文士，都颇为不满，却也不好开口。
“将军自鄄城而来，奔波数百里，极为辛苦。”
一礼之后，吕布使臣即开口说道。
“我家君侯与将军同为汉室之臣，念及同僚情谊，特遣下吏送来酥梨二十。”
“君侯有言：今夏炎热，此梨多汁，正可给将军解渴。”
曹操、郭嘉闻之，对视一眼，皆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大战在即，吕布突然送些酥梨来，是为何故？
曹操琢磨不透，想了想也只能让身边兵士将梨接过，说道。
“多谢温侯好意。”
说罢，吕布使臣却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郭嘉见状，遂是问道。
“足下还有何事？”
“不妨一并道出。”
使者在原地斟酌片刻后，想起陈宫之叮嘱，虽然感觉有几分不妥，但也只能无奈开口道。
“曹将军。”
“我家君侯崇尚春秋之义。”
意有所指道。
“来而不往，乃非礼也。”
曹操、郭嘉听后，再次对视一眼，终于有了几分明悟。
若说先前还仅是琢磨不透，明悟之后，却更是有几分匪夷所思了。
犹豫片刻，郭嘉望向曹操道。
“将军。”
“医舍之中存有烈酒。”
“不如取出数坛，赠与温侯，以馈其赠梨之情？”
曹操颔首。
使者遂是带着曹军之酒，满意而回。
待此人走后，曹操大为感慨道。
“吕奉先之为人，倒也如本初那般，着实令人琢磨不透。”
“如此时候。”
“其人不思破敌，居然有心思附庸风雅？”
郭嘉一时也是失笑。
这时，二人身后一名文吏开口道。
“将军。”
“吕布自负于武勇，视天下英雄如无物。”
“昔年李傕、郭汜兵犯长安时，吕布便曾邀郭汜决死于两军阵前。”
“此番吕布既言当效仿春秋之故事，依下吏之见，将军何不邀其行‘致师'之礼？斗将于阵前。”
顿了顿，文士面带冷意道。
“若吕布当真应邀而出，我则可伏善射者于阵前，将其射死。”
“吕布若亡，区区梁国兵马，又如何是我兖之敌？”
文士言罢，曹操并未回答，而是望向郭嘉，笑道。
“奉孝以为此举可行乎？”
郭嘉摇了摇头，不假思索道。
“此举乃见小利而忘大义之举。”
“我若为之，日后天下诸侯，如何能再信我兖？”
“况且，天下乱战，兵戈不休，道德因之而败坏。”
“此战既能存三分道义，何不小心维系之？”
曹操对郭嘉之言大为认同，望向文吏道。
“倘若此战乃九死一生之局，操或只能行鬼蜮伎俩，以求局势更易。”
“但如今我军既已占煌煌大势，又何需再多行一举？”
“纵能得一时小利，亦势必不能长久。”
“况操所见者，乃天下也，岂独梁国一地乎？”
文士闻之，拱手谢罪，不再相劝。
另一边。
使者甫一回到营中，吕布便迫不及待的将其召入中军，问道。
“如何？”
“曹孟德如何答复的？”
使者答道。
“曹将军盛赞君侯赠梨之举，并托下吏带回烈酒数坛。”
吕布听罢，大感欣慰，抚了抚须，顾视陈宫，笑道。
“公台。”
“看来曹孟德也如布一般，乃风雅之人啊。”
“君侯明见。”
随口称赞完吕布后，陈宫转问使者道。
“汝去时，曹将军是在何处用饭？”
“饭食又如何？简乎？奢乎？”
使者不明所以，如实答道。
“曹将军乃是在军士营中用饭。”
“饭食颇为简易。”
陈宫听后，神情略有几分凝重。
吕布却未在意，想着曹操所赠的烈酒，便道。
“速将烈酒取来。”
“诺！”
侍者遂是将烈酒送入帐中，吕布寻来一个金樽之后，当即便要斟酒来喝。
陈宫见状，连忙劝道。
“君侯。”
“曹将军为人狡诈。”
“君侯需提防酒中有毒。”
“公台过虑了。”
吕布依旧不以为意，笑道。
“曹孟德虽常有奸诈之举，但其既行如此风雅之事，可见其人亦有磊落之处。”
“我料此酒必当无毒。”
言罢，即将樽中酒一饮而尽。
片刻之后，咳嗽不断，急忙抹了抹嘴，看着樽中之酒，大为奇怪道。
“怪哉。”
“曹军之酒，怎如此之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