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章 情愫生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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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前头人手不足，连四师弟沈筝也前来帮忙分发粥食了。
“阿筝，你身子不好，若是累了就尽管说，莫要逞强。”
“嗯，多谢师姐，不过我在屋里捣弄罗盘也是闲着，出来透透气搭把手也是极好的。”
“好咧，那你来这头......”
前头人潮汹涌、熙熙攘攘，排队的人群仿佛如游龙长蛇那般看不见尽头。
“今日的流民太多了，看来南州的洪灾很是严重。”
沈筝微微颔首，面上浮现出几抹苦涩笑意，压低了嗓音回应道：“师姐，物极必反，否极泰来，乾坤流转，万物更新，此乃天道也。无人可以阻挡得了的。”
沈徽禾晃了晃神，知道他心里有苦难言。
沈筝明明算出来岭南道必有此劫，可是却不能提前泄露天机，不若会折煞自身和整个青云观。南州百姓深受水灾之害，流离失所、奔波动荡，他却无能为力，心里更是自责难受。
“谢、谢哥哥。”
眼前是一个孱弱瘦小、满身泥泞的小娘子，她的脸上和手臂上都糊着脏兮兮的灰渍泥巴，想来是一路上风尘仆仆、坎坷颇多。
她的手里捧着个破了小裂口的小汤碗，眼巴巴地望着刚盛到碗里的新鲜米粥。她眯了眯如小鹿乱撞般的慌张眸子，感受到从碗底下传到指尖上的实实在在的暖意，才敢略微喘了口气。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老人两鬓斑白、佝偻着腰背，艰难地蹒跚挪步，不知道是花了多少力气如何坚毅才走到此地的。小娘子将手里盛满粥食的碗稳稳当当地放在身后老人的手里，再取过老人另一手里的空碗。
“哥哥，这是我爷爷的。多谢哥哥。”
沈筝一愣，小心翼翼地取过她手里的空碗，再替她盛了满满的一碗热粥。
啪——
身后传来众人的一声惊呼。
小娘子回过头去，本就担惊受怕的双眸霎时浸满了红彤彤的水光，握着汤碗的手也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爷、爷爷，你、你怎么了——”
沈筝神色焦急，匆匆越过粥摊和人群来到小娘子的身前，手疾眼快地托住了她手里风雨摇摆的汤碗。
沈徽禾眉头微蹙，轻身一跃来到老人的身前，蹲下身来查看老人情形。
柳为和慧空呆立在原地，脸色惊慌，手足无措。
沈徽禾探了探老人的脉象，仔细查看老人的舌苔和眼底血色，目光一沉。
“应该是中暑而且饿晕过去了，快将他扶到帐篷里头去。”
沈徽禾给他喂下了两颗藿香正气丸以缓解他的身上的暑气，再在他耳后施了十几针以放血解气，最后再想着办法给他喂下了一小碗稀粥水。
半晌之后，老人家终于缓缓清醒过来。小娘子愣了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终于止住了啜泣。
“爷爷，你、醒了，可、可是吓坏珠娘了。”
沈徽禾微微松了口气。沈筝亦是微喘了口气，松开了方才一直藏在衣袖下紧紧紧拽握着的手掌。
“老人家，方才你中暑晕倒了，身体可能会有些行动不便，还是要安歇几日才好。”
“多、多谢娘子了。”老人家的嗓子嘶哑暗沉得说不出话来。
身旁的小娘子连忙取来早就备好的水碗，一点一点地给爷爷喂水。
老人家一怔，不舍地望着面前乖巧懂事的小孙女，沧桑眼眸里皆是悲痛怆然。
“可、可怜我这孤苦无依的小孙女啊，还、还劳烦娘子郎君帮忙照看一番。待、待我身子利索了，定然会带珠娘走的，不、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这外头的帐篷鱼龙混杂，而且都是粗鲁肮脏的男人汉子居多，将小娘子独自一人安置在此的确不太妥当。
沈筝不曾多想，连忙回应道：“老人家请放心，这几日便让珠娘先入观里居住，观里清净安全，珠娘也不用担心受怕了。”
“那、那太叨扰道长了，珠娘她年纪小，性子活泼——”
“无妨，不过是多加双筷子多备一碗饭，老人家不用过于忧心。”沈筝连忙宽慰道。
老人急急地喘过几口气，实在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小孙女，连忙道过感谢。
沈徽禾无奈地叹了口气。
沈筝亲自领着珠娘入观，转过几折回廊，越过几重厅堂，来到了外院中专门为观中女香客而设的厢房院子。
珠娘一直望着厢房门口，神色懵懂疑惑。
“珠娘，你可以在这里——”沈筝一愣，手掌上传来汲汲不断的温热柔软。
此时她怯生生地抬起头，原本扯着他道袍衣袖的小手犹犹豫豫地往下探去，随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那般拽住了他的手——
“哥哥，我爷爷他会有事吗？”
“珠娘，你莫要担心，你爷爷那边已无大碍。你且在这里安心住下。”
珠娘点点头，那双胆怯忐忑的眸子似乎被注入了某种坚定安心的力量。
“多、多谢哥哥。珠娘我会好好听话的。”
沈筝一愣，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心酸苦涩。
入夜，一轮弯月比起昨日又亮澄圆润些许。微风拂来，吹淡吹散了缭绕其中的朦胧云雾，衬得地上的人儿更加清凉明丽。
沈徽禾才刚从观门外的伤者帐篷处慢悠悠地走回来，松了松疲惫僵硬的肩膀和双臂。方才查看过留在帐篷处的所有伤患，大部分都是饥饿晕倒或是简单外伤，无甚大碍。
她转念一想，又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算房内，沈筝正捣鼓着案桌前的五帝钱和太极盘，时而皱了皱眉，时而又松开了眉眼。
“师姐啊师姐，你还不回去歇息吗？”沈筝不曾抬起头来，语气中还掺杂着不嫌弃的无奈。
沈徽禾此时坐在案桌前，托着腮，满脸笑容地望着面前之人。
“师弟，你就帮师姐我算算可好？算是师姐欠你一个人情？你也不必说太多，就、就稍微透露一点点可好？嗯？！”
“不算。”
“我的好师弟呀，你的师姐我夜不能寐、寝食难安、神形俱消，如今都瘦了好几斤了，你就帮帮师姐，好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