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电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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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电视机
上完梁后边的工序就是上瓦。老五从周家庄买回了新苇箔，大工将苇箔在椽上覆盖整齐以后，用小的寸钉，将苇箔固定好，然后将麦秸泥均匀的涂在苇箔上，等第二天所有的黄泥硬整，才能上瓦。
老五又从大队窑买回来新的红瓦，替换了原来的老式青瓦。大家看着这红顶的屋面，不由得赞叹道，这红瓦屋面，在长安堡子也算是头份了。
房屋主体竣工，泥墙还需要一种重要的原料，就是白土。白土其实就是稻田附近常年流水过的泥巴，颜色发青，刷到墙面干燥以后就是青白色。离得最近的禹湾就有，但没有高桥、沣峪口一带的细腻。以前新房建成，平时过年过会打扫房子，这都是少不了的。老五套上车还专门跑了一趟高桥，拉回来几马车。
经过一个多月，一座全新的三间鞍间房就重新屹立在老五的院子里。
除了红顶的洋瓦成为当时的村里的头份，更换的新式窗门，竟然安装了玻璃。这让村里的人无不羡慕。不知道是谁编了一首童谣，后来这首童谣也在长安广泛流传：
玻璃窗子玻璃门，
里边住了个杜鲁门。
杜鲁门高鼻子，
爱吃秦镇的瓤皮子。
辣子呛了一鼻子，
跑到河里洗鼻子，
河马蹬了一蹄子。
……
看着新修好的房子，老五内心不禁感慨“这日子真是越来越好哩！”
搬新家的这天晚上，老五让淑珍特意炒了几个菜，全家五口人围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
老五让娘住到后边的鞍间房，可老人坚决不愿意，说前边的老房住惯了，让他们和娃搬。老五一再强调，说老人要住在后边上房，他们年轻人才应该住在前边厦屋。可老五娘说新社会了，不用那么多讲究哩。再说后边的新房潮。老五也就同意了，和娃们搬到后边。
吃饭的时间老五和大家商量“妈！你看这新房修好哩，我跟前还有点闲钱，我想给咱家里再添置一件家当。”
“你想置啥？”老五娘满脸疑惑。
“我想给咱买个电视机。”
黑蛋和玲玲听了高兴的拍手大叫起来。
一听电视机老太太倒也不是不知道，村里已经有几家买了，老太太也听对门子的奔颅子娘说起过，虽然自己没有见过，但这新物件老太太倒也听过。
“咱屋里在旧社会也是大户人家，你爸当年在，家当在长安堡子也算是头份。前些年咱家受批斗，日子过得不如人，可现在新社会了，成份也不讲就了，这几年你慢慢的也好了，咱还是要昂着头把日子往前奔呢。你要想买就买！”老五娘语重心长的说道。
家人听了都高兴的不得了。
这电视机是徐精明在五零四所收破烂时，碰见一家说买了大尺寸的新电视机，12寸黑白电视机不要了要卖，徐精明回来后就把这事给老五说了。
正吃饭间对门的奔颅子过来串门笑嘻嘻的说到：“小日子过得越来越滋润了！”
老五赶快起身招呼道：“来，快坐！”
众人赶快起身相迎。淑珍去厨房给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
奔颅子落座后，老五赶忙给倒上酒。老人和俩娃也都吃的差不多了，也就顺势散了。
淑珍撤掉吃剩的菜，又重新在厨房拍了个黄瓜，炸了一盘花生米。
俩人喝了一会儿，见四下无人。奔颅子悄声说道：“我过来给你要说个事。”
老五抽了口旱烟，“你说。”
“这儿有个挣大钱的门路，看你敢弄不？”
“啥事？”
“挖古董！”奔颅子压低声音。
老五一听是要去盗墓心里一惊，“这事恐怕不成吧！”
“咋不成？！你听我说，你看咱这长安堡子地底下有多少唐墓，这下边好宝贝多着呢，咱随便挖出一两件，一下子都发达了！”奔颅子继续怂恿着。
“我活了这四十来岁，一辈子活得刚镚硬正，从不给人说假话也从不说大话。这违法的事我更不会去干！”
老五明确表态，违法的事他不干，并劝说奔颅子也不要干。
奔颅子见老五不愿意，他心里有些不爱。这事也就闭口不提，只是喝酒谝闲话。一直喝到深夜，奔颅子才回去了。
第二天， 黑蛋还睡着就被老五叫醒：“甭睡哩，起来跟爸买电视机走。”
黑蛋听了，高兴的一骨碌翻起。
淑珍早已做好了早饭，老五端着一大铝盆盆子酸汤挂面，里边卧着两个荷包蛋。靠墙蹲在院子葡萄树下的石桌旁，大口吸溜的吃着。
“你的在案上呢。”淑珍招呼洗完脸的黑蛋去端饭。
黑蛋跑进灶房，端起一个大老碗，里边也有俩荷包蛋。
端起老碗围坐在父亲身边，爷俩就都大口的吃起面来了。
这黑蛋的饭量，完全继承了老五的基因，年纪虽然小，吃饭的食量却快赶上普通大人。淑珍有次蒸的韭菜缠缠，一口气居然吃了六个。蒸的面皮能吃四碗。
吃完早饭，老五套好马车，黑蛋早迫不及待的爬上马车。夺过父亲手中的鞭子，稚嫩的喊了一声：“嘚儿起！”
骡子居然听话的往前走了。老五把黑蛋按到车厢，拿回鞭子。村北接了徐精明，就往五零四进发。
事情办得很顺利，来到五零四老五看了电视机的成色，主家还给插上电源全部试了一下。确保没有问题，老五付了一百块钱后，买回了一台12寸的黑白电视机。
电视机买回来了，一下在队里摇了铃了，这在七队还是头一份。晚上电视架在院子里，全队的男女老少都来看稀奇。
老五放了一张八仙方桌，上边又放了一个低桌，从房子里接了一个插排线，通上电源，全是雪花点。播了几个台后，花花拉拉的居然有了图像。
电视机里传来了美妙的音乐。
“依稀往梦似曾见 心里斑斓现
抛开世事断仇怨
相伴到天边
……”
正是香港的武侠剧《射雕英雄传》。
急的后边的人大喊：“老五叔，你把天线转一下！”
老五把天线转了一下，画面终于清晰了。
满院子的人，即刻鸦雀无声，所有的眼睛，死死盯着电视机屏幕。
后来，几乎每天晚上，老五家都成了欢乐的海洋。男女老少出工做买卖回来，吃完饭都早早搬着板凳，守候在电视机旁边。大家围坐一起有说有笑，讨论着剧情，模仿着台词，用长安话学着粤语的主题曲……
这些后来成了长安堡子很多人难以磨灭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