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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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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3、 天机

把李半仙惊住的是他看到的卦象,老五的这次灾祸,并非是天灾,而是人祸!

他又掐指一算,心里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当旁边的淑珍看到李半仙惊奇的样子,大气也不敢出。直到李半仙呆愣在桌前,淑珍才小心翼翼的问道:“爷!到底咋哩?”

回过神来的半仙,才又拿起桌上的纸笔,把毛笔在砚台上蘸了墨汁,然后在纸上龙飞凤舞,笔走龙蛇刷刷啦啦写下一段话来:

飞来横祸天地塌,

豺狼虎豹蜮含沙。

熬得苦尽甘来时,

纵是扁担亦开花。

李半仙写完递给淑珍,淑珍接过一看,一头雾水,刚又想再问,却被李半仙停在半空中的手所打断:“天机不可泄露,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说完,面对供奉的几位祖师,闭上双目,已经不再开口。

淑珍一看,赶紧跪下来,双手作揖,给供桌上的几位师祖磕了几个响头,又对着李半仙磕头。“谢谢爷!”说完转身便走。

出了村南土地庙,淑珍把李半仙交给他的纸叠起来,紧紧的握在手中,她仿佛觉得手中握的就是老五的命运符。找过李半仙,她现在并不能完全理解这次她所寻找的答案,但她心里已经明白,从抽的签来看,纵然后边有很多磨难等待自己和这个家庭,但在她的内心里一直坚信老五一定会好的。

路过村巷中,她又被村里众多的乡党拦住,询问老五的病情,她都对人家的真心关切老五的病情,表达了感激。当她终于回到七队时,她并没有直接回家里,而是先去了一趟猪场。

进门时,被秀兰和英琴围了上来。两个女人一见淑珍,看到淑珍一脸憔悴的样子,头上也多了很多白发,都忍不住流下来眼泪。淑珍倒也再没哭,经过这些天,她的眼泪已经流的够多了。她明白,现在眼泪已经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反而变得坚强起来。老五一直就是她的天,现在她的天塌了,她还得把这片天再撑起来。只要老五有一口气在,哪怕就像医院大夫给她说的老五可能永远都不会醒来,但只要有这个人在,她就有念想,她就会一直把剩下来的天重新再撑起来。

她紧握着这两个女人的手:“你们给我和老五帮了这么多的忙,你们对我家和老五的恩情下半辈子我一点一点给你们还。”

秀兰赶紧制止道:“你说这些话是干啥?要说报恩,自从奔颅子受法以后,要不是你和老五,还有狗娃子和英琴,我咋会挺过来。”

英琴也赶紧说道:“嫂子,你再别说这些见外的话了,这狗娃子和老五虽然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长安堡的人谁不知道俩人好的能穿一条裤子。这些年,你和老五也不知道给我们家帮了多少忙。我和秀兰嫂子俩农村妇女,在哪儿能找个活既能干活,还能照顾家里俩娃,在家门口就把钱挣了。这不都是你和老五帮衬?这以后生分的话就不要再说哩。”

三个女人走进院子,淑珍一眼就看见了挂在山墙上的红骡的缰绳,她快步走上前,从墙上取了下来,紧紧握在手中。这红骡在她的心里,就好像是老五的影子或是老五的另一个分身。这匹红骡,为她们家出尽了力气,陪着老五和这个家度过了多少艰难时光,把这个贫瘠的家带上了温饱的生活。最后却落得了这么凄惨的下场,不由得内心感伤起来。

秀兰说:“你死活不愿意送屠宰场,狗娃子就按照你的吩咐,把红骡子埋在你家自留地了。”

“嗯,埋了就好。”淑珍又想起前几天李秉权和狗娃子处理善后工作,狗娃子到医院征求她的意见,建议把红骡子送到屠宰场,这是出了车祸死的,并不是得病死的,多少卖了还能换点钱。但淑珍明白红骡在老五心里的分量,想着要是老五在,老五肯定也不会答应,何况在她心里,这红骡其实就是老五的另一半化身。

淑珍又走到后边的猪圈,很多猪圈里都空着,一片萧条的景象。现在猪场就剩下几个圈里还没有舍得卖的五头老母猪。想起前一阵猪场的十几个猪圈里,一派生机勃勃的样子,除了最早买的老母猪,还有老母猪下的猪崽已经长成半大的壳朗子,还有后续老母猪不断下的猪崽。猪场刚要走向正轨,可由于老五住院,每天花钱如流水,家里为数不多的积蓄和亲朋好友给的钱都已经花光。淑珍就让狗娃子把小的猪娃全卖掉了,长得半大的壳郎猪也低价便宜卖给猪贩子了。又卖掉大部分的老母猪。虽然后边再有人给淑珍送钱,可淑珍死活一分钱都不要。淑珍告诉众人:“欠下迟早是要还的,老五要是醒着也坚决不会要的。”

英琴看着淑珍又把目光停留在后边的几个老母猪身上,就对淑珍说:“嫂子,这几头老母猪千万不能再卖哩,要是卖了,这以后吃啥喝啥?连一点希望都没有了。黑蛋马上就要考高中呀,娃以后上学这学费都咋办呀?”

淑珍说:“卖了吧,现在只能顾眼前了,这医院每天都在催费,你交不上药费,医院连针都不给打,总不能把药停了,让人活活等死!”

秀兰气愤地说道:“现在这医院哪有半点人情在里边,咱农民可怜人要是得个病,遇个灾去了医院没钱,那不就是活活等死。你还能等医院或者医生给你发发善心把人先救哩。”

英琴说:“这肇事司机一家人也真是缺德,把人都害成这哩,一分钱都不出!这公家咋也把这事没有一点办法,一说就是要么先私下协商,要么就去人民法院起诉。这些事,咱老百姓咋能就这么简单的解决。我听狗娃子回来说,他和咱村长秉权哥去王莽肇事司机屋里去,那家人确实也可怜,只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婆儿和一个五岁的男娃,说是娃他妈嫌他爸一天不务正业也跟人走了。屋里连院墙都没有,人家旁边还有几家盖了几间平房,他屋里就剩下土胡墼墙半间烂厦子,厦子屋里除了大炕上一床乌漆嘛黑的烂铺盖,炕上铺的还是草席,连个单子都没有,脚底上放着几袋粮食,进了门,烂货摆的像是母牛下哈殰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咱秉权哥跟狗娃子给老婆儿说你儿子开拖拉机把人磓哩,人现在在医院,你看这事咋弄?人家老婆儿说,谁把你磓的,你去寻谁?俺屋狗娃子气的说,咱几十岁的人哩,俗话说人老活德行,咱说话要往理上说,那你儿子磓的人,人现在抓了,不寻你寻谁?你儿子把人磓哩,你好歹也去医院把病人看一下,可人家几十岁的老婆儿装的二不挂五的,还是那句话,你去寻我儿去。最后把咱秉权哥和俺屋狗娃子气的没法,又去找村委会,去找村长书记。可人家村长书记说,这事你找村上,村上也拿不出钱,村上给你咋解决,你们还是去找公家,该打官司打官司,该判刑判刑。你们说,这事情气人不?”

英琴一顿抱怨,秀兰也忍不住说道:“哎!现在这世道瞎了,人咋能都是这样子。”

淑珍对这些情况其实从狗娃子那里听说了,她的心里很乱,看到猪场一片破败的样子,在这地方也实在待不住,就对俩女人说,自己先得回家一趟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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