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女王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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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光明正盛，飞艇停在郊外，野火骑着战马，顶着鸡窝头，胡子拉碴的，就进了极北城议事厅的后院。
小院不大，两间偏房，三株血梅，梅下站着一个青衣的女子，婷婷如兰。
也不知为何？野路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有些怕这个如兰草般的女子。
野火瞄了一眼叶清玄，挠了挠头，“我来了，人呢？”
“他们在前院的客房，随时可以通知”，叶清玄看着他零落的样子，有些好笑，有些心疼，怎么说，这家伙也是个统领，身边居然连一个亲随都没有。
野火这人喜欢直接了当，他还想着早点回去摆弄他的重装机甲，那是属于中年男人的玩具。一昂首，气势大盛，“走，让我们去会一会这铁臂女王！”
“回来！”，天阶武士的威严一下子把野路子的气势就压了下去，“你这样子，如何见人？”
野路子不敢说话，心里却捣鼓着，你怎么骂人呢？我不是“贱人”！
野武士老实的坐在院子的梅树下，叶清玄站在他的身后，轻柔地为他梳理长发。
风已经停了，几瓣梅花落下，天地都静了。
野火闭上眼，突然觉得这样很好，就这样，永远活在这一双手的温柔之下。
要不，把叶清玄调来做侍女？！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是真的野啊！命，还要不要了？
梳妆好，卫士拿来一面金属打磨的镜子，野火这么一看。但见镜中映出一前一后的两人，呀！这不是过儿和姑姑吗？我擦，什么乱七八糟的，哪里有一万岁的过儿和四千年的姑姑？不过，确实挺好看的！
野火，试着拉了一缕头发在侧面，又被叶清玄固执的梳了回去！
野火偷偷地翻了两个白眼，你到底懂不懂啊！
星影女王和星灭正坐在议事厅里等待，他们饶有兴趣的环顾四周，这里的建筑风格和铁臂城完全不同。
铁臂城的工匠擅长于木造，这里的工匠擅长于石造。
若栖霞宫的美，是精致和细腻；那么极北城议事厅的美，则趋向于雄浑和粗犷！
整座四方型大厅，大小约为纵横各五十步。以石为柱，以黑铁为梁，以天然的青石碎片为瓦，地板也是青石材质，擦拭的极为干净。
没有烛火花灯，议事厅的穹顶处悬吊的是八个巨大的火盆，应该燃烧的是炭，却用金属镜面反光来照亮大厅。
唯一的木质结构是四周巨大的木窗，分两层，一层是实木，一层是百叶结构u，应该到了晴天是可以全部打开，如同巨大的凉亭一般。
但让人最为震撼的是，正朝大门的石壁上的那首九纵战歌，对于那段历史星影和星灭都极为熟悉，这是铁臂军校必上的历史科目，可他们未曾目睹过这段原文。
由星灭朗读，女王闭目倾听。就在星灭念到，“九纵归一，苍生可活”的时候，野火和叶清玄步入了大厅之中。
今日，是野火第一次见铁臂女王。就见到厅中两人的背影，一位中年将领银甲白袍，站立如松，正在朗诵战歌；另一位，发髻若云，一袭绣花的红色长裙，灿似繁花，艳如烈火。
当二人转身时，双方都愣住了！
女王愣住的原因是，这个首领看上去是如此年轻而英俊，出乎她的意料。更让她不解的是，那双望着自己眼睛，似乎有很多故事要说？可他们，从不是故知！
野火本来的微笑，在星影女王转身的那一瞬间就凝固了，竟微不可察的有些忧伤。他的心，突然有些疼，有些容颜隔了一万年，依然如昨日般清晰，忘不了，也不敢忘。晚歌，是你吗？你还好吗？理智让他知道，她不是她，可本已经枯萎的灵魂却又一次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她已经不在了，对吗？一切，如梦亦如幻！
直到，星灭和叶清玄觉得不对，相互寒暄和介绍才让场面恢复了起来。
四人在大厅里的一张特意准备的长桌旁落座，已经准备好了小吃和茶炉。
野火不说话，他的心有些乱，只是烧水泡茶，看上去他倒是侍从一样。
叶清玄不知道野路子发了什么疯，只能自己先开口问道，“不知女王大人和星灭将军为何而来？”
星影看着野火那粗糙的泡茶手法，不禁笑了，如春花绽放，“我来，有两个原因：其一，想看看纵队治理的城市；其二，是我有三个问题，想问问野火大人。”
野火将第一杯茶，递给女王时，心才稍微平静些，他轻声提醒道，“小心，烫！”。
星灭欲先饮，这是规矩。但被女王拦下，只见她玉指捏着小小的石杯，抬起皓腕，送到唇边，浅浅的抿了一口，笑着说，“还不错！”
野火笑了，他很开心，隔了一万年，这个容颜还是一个性格，烈如奔马，胆大包天！
“女王觉得如何？”，野火突然问道。
星影兰心蕙质，自然知道野火问的是这座城，“不错！徭役和税率还算轻薄，民生兴旺。”
“那说说您的三个问题吧！”，野火已经彻底收敛了心态，他要知道女王的真实来意。
星影放下茶杯，正襟危坐道，“其一，纵队存在的目的？其二，纵队如何看铁臂城邦？其三，纵队真正的敌人？”
野火没有立刻回答，他又开始烧水泡茶了。
叶清玄这一次也来了兴趣，这些问题其实也是她想知道的，她一直是一个赤诚的性子，等不得半秒！一双美丽的银眸，如剑般盯着野路子，天阶的精神力临空汇聚，有如实质。野火感觉左边的肩膀上，仿佛有根针在轻轻地扎他！野火不动声色，但心里在骂，姑奶奶我这是故作高深，演戏，你不知道吗？
女王和星灭同时一震，直到这时，他们才知道对面坐着的北极城主是一位天阶！不由对纵队更重视一分。
野火再次给大家把茶水倒好，才缓缓答道，“其一，纵队的目的是：废奴，一统，灭尸鬼和灾兽。”
他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其二，铁臂在废奴上与我们是友，但在一统上与我们是敌，只是不知在全力剿灭尸鬼和灾兽上与我们是否理念一致！”
众人都没有说话，他们在等野火说完。
“如果说，纵队真正的敌人，那就是两个：奴隶制度，以及尸灾。”，野火不喜欢绕圈子，一次性把事情说明白，各自心里都有数！
星影和星灭这一次倒是极为欣赏野火，这人说话不绕圈子，简单直白！
星影女王思考了一下，说道，“若是铁臂被尸鬼攻击，联军可愿意救援？”
野火和叶清玄俱是一震，特别是叶清玄，她的一生都在雪原里和尸鬼作战，四千年前更是亲眼看到尸潮之灾，何其恐怖，立马问道，“你们怎知尸潮会南下？”
女王示意，星灭打开随身而来的地图，一张三纵之地的地图跃然眼前，星灭指着最东部九城和极北森林，说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些年尸鬼是如何补充繁衍的！
星灭先指着极北森林，缓缓说道，“四千年前，尸鬼本来抓来人口，把他们圈养，生育，然后感染来获得新的尸鬼。这样的方式让他们短短百年，就获得了大量新生群体，形成尸潮毁灭了三纵的统治。但因为数代近亲繁殖，新生的尸鬼精神分裂，导致尸鬼群会不受脑魔的控制，相互厮杀，死伤惨重！”。
叶清玄点了点头，这一点她确实知道，她甚至带领朱雀重骑在雪原偷袭过圈养地，救出过一些人来，但这些人，特别是女人，因为长时间被捆板，被折磨和不停生育，绝大多数都已经神经失常。但三千年前，那些人类圈养地仿佛一夜之间全部被废弃了。
星灭又指向东部九城，“东部九城，那里已经被尸鬼渗透。过去百年，他们的统治者王鬼，其实就是尸鬼的傀儡，东部在不断的购买奴隶，送进极北森林！尸鬼在利用人类的自然繁殖，来补充感染体！”
野火看向叶清玄，她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东部发生的事情。
野火直视着星影的眼睛，问道，“你们怎么知道尸鬼会来？”
星影站起来，第一次郑重一礼，说道，“因为王鬼在东部集结，我们用尽全力，应该能对抗王鬼的部队，但铁臂城的北方才是我真正忧虑的！”
俯身再次看向地图，星灭点出了王鬼势力集结的位置，野火陷入了思考。
叶清玄狐疑的问道，“为什么，他们不是攻打南部奴隶联邦？”
不待星灭回答，野火开口了，“所谓联邦，就是一群数量巨大的老鼠而已；但铁臂不同，铁臂已经整合，这是一只老虎！谁会把一只老虎留在领地旁边，去追逐一群老鼠？是我也会先灭铁臂，再挥兵南下！”
星灭再次高看一眼野武士，正欲再次解答，野武士又说话了，“但铁臂军团，拥有十一城和更为强大的军力，他怎么敢？是谁，给他的胆？”，他抬眼看向星灭。
星灭心领神会，手指渐渐北移，落在镇北之上。
看着星影那美丽而坚毅的容颜，他轻声问道，“说吧！你希望我们做什么？”
“镇北！”星影的话语简单明了，镇住北方，挡住尸潮！
叶清玄的眼睛里发出明亮的银色光泽，但她没说话，她在等。。。。但针刺还是要有的！
野火笑了，他转身看向他的朱雀军女统领，“行了，别再扎我了，镇北！就镇北！”
星影和星灭闻言，俱是一喜，连忙一礼，星影说道，“为铁臂子民，感谢你们！”
野火再次问道，“要多少武士？”
星灭犹豫了一下，踏前一步，“守住镇北至少要一千名武士！”，他和女王商量过觉得这个数目，可能是纵队能够帮助的极限！
野火看着他哈哈大笑，他转身问叶清玄，“你觉得呢？多少合适？”
叶清玄也笑了，她一袭青衣长裙，笑起来如迎风之兰，可说出的话却如平地起风雷，“我看，你给我四千比较合适！”
铁臂哪里知道！今日之纵队联军，自身已经有两千武士，再加上四纵过来的四千武士，整个军团的武士人数已经超过六千之数！
星影和星灭猛地一震，他们有些不确定？
星灭再次踏前一步，严肃地问道，“你们刚刚说，四千武士？！”
女王更为直接，开门见山，非常严肃地问道，“你们到底有多少武士？”，她不喜欢被戏弄！
野火这一次没笑，他也严肃地说道，“你们知道，天下有九纵，我们不是孤军！”
一句话，石破天惊！铁臂二人猛然想起了石壁上的那句话，“九纵归一，苍生可活！”
这一天，在会后，野火和女王又单独聊了半个小时。
守在厅外的叶清玄，看着出来时满面春风的野火，给了他一个白眼，扔下一句话就走了，“就半个小时？”
野武士很错愕，“什么半个小时？喂，你等等！把话给我说清楚。”
叶清玄头也不回，但她是笑着走的。她是天阶，里面的谈话她听的一清二楚。野火很好，他谈了一个大买卖。
叶清玄不尽在想，如果四千年前的朱雀，有一个这样不靠谱的统领，是不是历史可以改写？她不知道，但今日的她，要去整军备战，放手一搏，大杀四方，让朱雀的战旗能够再次高高飘扬。
回城的路上，坐在车厢里的星灭，不时的看向他的女王，他很想问，却又知道不该问，纠结！
女王看着他，她突然想起了，星灭小的时候，他那胆小的样子。星影伸出手，摸了摸星灭的脑袋，“不用多想，我做了一个买卖！”
女王推开马车的车窗，她看向将黑的未黑的肥沃平原，低声道，“是啊，一个天大的买卖！”
星灭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看向女王，一字一顿的说，“王，无论您做了什么决定，我们都会追随你的意志而行。”
犹豫了一下，他继续说道，“您是我的王，同时您也是我的母亲和老师。星言说过，您之所指，即是我们的命运！”
星影听到母亲两个字，身体微不可查的震动了一下，她转过身，又像小时候那样，摸了一下星灭的头，轻声说道，“你们都长大了，我对不起你们啊！二十个孩子，只剩你们三个还活着。”
她再次看向窗外，夜以降临，风有些大，红了眼眶。
星灭，没有再说话，他轻轻地磕了一个头，这一次不是给女王，是给一个养育他们长大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