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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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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境战事吃紧,大郎在前线征战厮杀,连年节也不得归,他将大房交给你,可你却有负他的信任!”

“女子最重名节,你怎敢疏于看顾,叫四丫头被贼人掳了去!皇家姻亲事关重大,岂容你这般怠慢亵渎!”

沈氏如从前一般低眉顺眼,“是孙媳的不是,孙媳已加派人手保护杳杳,断不会再让杳杳落入险境。”

“怎的只有四丫头!你意思说不是你大房的姑娘,其他的你便不管了是吗?!”

“孙媳不是这个意思,孙媳会另寻些高手看顾府院,绝不会让旧事重演。”

几步之遥处,林栀予正一瞬不瞬看着谢老夫人,谢老夫人不经意间对上她的目光,面色一僵,戾气登时收敛。

“罢了。”

又冲林栀予招手,忽而变得慈爱的笑容中,透着让人不易察觉的算计。

“四丫头,到太祖母身边来。”

林栀予缓步过去。

“身子可恢复了?”

“回太祖母,修养半个月,已经无大碍了。”

谢老夫人听出林栀予语气里的疏离,热络地挽起林栀予的手。

“这手怎生这般冰冷?快去拿汤婆子来!”

邓嬷嬷忙应下。

谢老夫人揉搓着林栀予的手,“莫怪太祖母动怒斥责你母亲,实在是太祖母太过在意你的安危,你不知你失踪那几日太祖母有多忧心,犹如烈火炙心,寝食难安。”

“若非太祖母年事已高,腿脚不利索,定会出府亲自去寻你。”

“所幸你无恙,若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叫太祖母怎么和你爹交待?你大姐已经……”

“老夫人。”

邓嬷嬷恰逢此时回来,及时打断谢老夫人的话。

谢老夫人收了话茬,拍拍林栀予的手,“新春好时节,不说这些。”

说着,环顾一圈,冷下脸,“二丫头呢,怎的还不来?一大家子都等她,成何体统!”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一道倩影扶风而来。

烟雨蝴蝶裙、云纹银头簪,身姿袅娜,气质温婉,不是谢意婉又是谁。

“太祖母,阿婉来迟,叫您等久了,您莫怪。”谢意婉施施然行礼。

谢老夫人佯怒,“上哪野去了,也不看看时辰!”

谢意婉难得俏皮吐了下舌头,“昨日新得了本古籍,一时沉迷,不承想竟将要事遗忘至了脑后,让各位叔叔婶婶久等,是阿婉的不是。”

谢意婉向各位长辈福身道歉,几位不疼不痒应承几句,此事便掀了过去。

林栀予瞥见谢意婉的面颊红润,想必是与裴仕之相处得甚是满意舒心。

上香、跪拜……一众事宜和林栀予前世的记忆没什么出入。

谢意婉也和前世一样,站在林栀予身边,严肃的场合悄悄冲林栀予眨眼睛,“栀予妹妹。”

“栀予妹妹你几时来的?玉米灯我给你留着了,待会拿给你。”

“劳二姐姐费心,灯今年大房已经备下了。”

谢意婉稍怔,“原是如此,你有了便好。”

敬告完祖宗,天色已经擦黑,之后便是除夕宴以及守岁,众人移步至正厅。

按照往年惯例,开宴前,谢老太太会给女眷小辈们分发除岁礼。

林颂宜不在,谢意婉便是第一个,今次却也将林栀予叫到了跟前。

谢老夫人满目怜爱,对林栀予道:“前阵子听闻你瞧上了二丫头的镯子,说来也巧,近来意外得了件不俗之物,想是与你姐妹二人有缘,今年的除岁礼便遂了你们心意,二丫头、四丫头,你二人上前来挑吧。”

邓嬷嬷将礼盒打开,一时间两只精雕细琢、制式精美的镯子映入众人眼帘。

只是一大一小,分量相差甚远。

小的那只和日前裴仕之送给谢意婉那只极为相似,如前世一样,是特地给林栀予准备的。

林栀予垂眸,谢意婉果然将镯子的事告知了宋氏,一切便如她预料的那样。

“这金鸾双飞镯,是一双子母镯,虽是一大一小,意义却深远,有着同心同德、同气连枝的好寓意,镯子已择高人开了光,更有驱邪纳吉之能。”

谢老夫人心中早有成算,说着表面话解释。

“四丫头,你大姐常年不在府中,今后是何情况亦无定数,大房的姑娘只你一人在府中,太祖母希望你与阿婉姐妹俩能同袍同襟,日后不论嫁去哪家,都能将姐妹之谊始终记在心上,将平西侯府视作你们的家、你们的依仗靠山。”

姐妹二人点头,谢过老夫人。

谢意婉始终拉着林栀予的手,对谢老夫人微笑谦让道:“让栀予妹妹先挑吧。”

谢老夫人目露赞赏,算是应允了。

兰生却在旁越听越气,什么花开并蒂、姐妹之谊,还让她家小姐先挑,这分明是在给她家小姐挖坑!

众目睽睽之下,若小姐拿了那小的,吃亏不说,她家小姐腰缠万贯不差这点,但这岂非承认了大房低他们二房一等,传出去叫人笑话!

若拿了大的,又会落得个‘商人之心,见利忘义不顾姐妹情谊’的污名!

谢意婉这厮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又见林栀予对谢意婉笑得亲和,亲姐俩似的,兰生急得抓心挠肝,小姐她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镯子一大一小,二房又与大房明争暗斗了那么多年,在座各位都是高门大户出身的人精,岂会看不出其中的弯弯绕绕?

他们都想知道林栀予能把这丑出到何种程度,乐得看笑话。

沈氏自知女儿心性单纯,唯恐她闯祸,正要上前解围,林栀予突然出声。

“太祖母觉得哪个好?”

前世,林栀予选了小的,她性子直没想那么多,看到了喜爱的镯子便伸手去拿,心里更是感激谢意婉让她先挑。

此举的后果,便是她大房不及二房尊贵的谬言,被有心人大肆宣扬了出去。

二房谢家祖辈皆是文官,空有平西侯之名,一直不温不火,无缘触及朝堂政治核心。

早些年,承袭平西侯的二房当家谢应逍傍上了左相的大腿,意外颇受其看中。

谢应逍之子谢松年心术狡诈,但做事偏又细心谨慎,滴水不漏,很难被人抓住错处,父子二人齐心合力,使得二房在朝中地位水涨船高,隐约有与大房分庭抗礼之势。

此前提之下,谬言的可信度大大增加。

而与谬言一并传出的,还有大房嗜杀好战的粗俗贬低之言,人言可畏,以至于之后一发不可收拾,阖家倾覆。

谢老夫人没想到一向怯懦的林栀予有胆子问这么一句,但也不甚在意,游刃有余道:“既是送你二人的除岁礼,自然要随你们心意挑选,我一老婆子的意见并不重要。”

林栀予不言,只用她那轻灵透澈的眼睛望着谢老夫人。

谢意婉同样默不作声,若她应声,给意见的人换成她,陷入困局,岂非浪费了老夫人心意?

四周一时寂静无声,众人视线都落在这对祖孙身上。

侯府的五个姑娘,林栀予生得最好,容色之出挑,莫说这府中,便整个京城也少有人能出其右。

只可惜空有好皮囊,脑袋却宛若榆木。

正如此时,明明是被人算计,她不但无所察觉,还扑扇着百灵鸟似的眼睛望着始作俑者,娇俏天真。

无人知晓林栀予在解困,只当她拳拳之心,巴巴顾念看重长辈的意见。

意识到林栀予铁了心要个答案,谢老夫人心下微沉,只得又开口。

“太祖母既将这两个镯子拿出来任你们挑选,自是觉得这两个镯子分量一样重、一视同仁,这小的掂量起来不如大的,但胜在雕琢用心,古人言‘金银易获,真情难得’,当也是极其珍贵的。”

意思是小的更适合她。

而大房就该被二房压着。

人群中传出几声调笑,谢老夫人意思之明显,连谢琳、谢雅这两个没脑子的庶女也听了出来。

谢琳率先催促道:“四妹妹,快拿啊!”

谢雅紧随其后,唯恐事闹得不够大,“太祖母说小的更好呢,四姐姐莫要下手慢了,被人抢了去!”

林栀予稍带犹疑看向谢意婉,“二姐姐会跟我抢吗?”

谢意婉心知事已成了大半,莞尔,“自是不会,栀予妹妹喜欢什么,姐姐都愿意让给你,你我姐妹一体,不分什么你的我的。”

“妹妹喜欢哪个,只管拿便是。”

说话间,隐含警告的视线从谢琳谢雅身上划过。

两姐妹脸色有些难看,她们才是谢意婉一父所出的亲姐妹,这番态度,不是明摆着告诉众人,她谢意婉瞧不上她姐妹二人吗!

林栀予仿佛感受不到周遭的暗流涌动,舒了口气,看着谢意婉一脸感念微赧的笑,“二姐姐诚心待我,我怎好只顾念自己。”

“既然太祖母说这小的镯子精美珍贵,那我便借花献佛,将这份‘难得真情’让给二姐姐吧。”

“值此新春佳节,祝愿二姐姐能得这镯子的庇佑,有朝一日和杳杳一样,斩获真情真心,觅得心仪良人,所愿得偿。”

话音未落,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直接伸手将另一只沉甸甸的镯子拿在手里,套上了自己的手腕。

谢意婉笑容冷却在脸上,直至林栀予将腕上的镯子里外看了个遍,仍旧不动。

林栀予见状惊诧,放下把玩镯子的手,眨着天真无邪的眼睛疑惑道:“二姐姐怎的不拿起来看看?这镯子果然精妙,通体晶莹不说,上手还有一股暖意,是绝佳的上品!”

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慌乱道:“二姐姐你碰都不碰……是不喜这精心雕琢,不想要这份真情吗?”

“杳杳是不是做错了事?二姐姐莫非更喜欢杳杳这只,想要这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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