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人物的长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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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袖袍不再挥舞，幕布好像被叫停一般。
小荣见老者态度如此坚决，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询问：“不让我看国外的是吧？好，那我要看从华夏文明延伸出去的事情。”
见老者没有回答，小荣接着提出要求：“我要看商朝的遗老遗少是从哪条路线去往美洲；我要看山口县登录的船队里有没有贵妃；我要看罗芳伯的百人团队如何从一穷二白到建立海外领地……”
“你跟我那几个徒弟一样，都这么喜欢探险么？君子不立危墙，你们只关注强者的伟岸，却忘记这些人物背后的无奈……”老者像哄顽童睡觉的父亲，已然身心俱疲。
“不看探险的也行，那我就看安西都护府，据说那边的胡旋舞非常美丽；我还要看细君公主和解忧公主，她们才艺双馨，不仅能将美妙的乐曲传播到中亚，还能为边界的发展带来和平与希望……”
“就这么喜欢公主和唱歌舞蹈啊？”老者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小荣。
小荣收起痴笑：“呵呵，谁说的？我只是喜欢看英雄——哪管是男是女？”
老者的神态甚为不屑。
“好吧，那我不看英雄和美女了，我看历史上的小人物总可以了吧？”
“可以，可以！”老者一反常态，眼神放光，连连同意。
想来可以理解，小荣也属于彻头彻尾的小人物。
老者是想要帮助小荣建立起属于小人物的价值观，即一种更贴近历史真实走向的体验机制——只是这番深意，当时的小荣却并未在意。
小荣一见可以得逞，便毫不客气：“我要看祝公道在看守牢狱时的情形，想探知他为什么一贯杀人如麻，却甘愿救一个与自己毫无干系的贾逵，而如果他能知道贾逵的后人叫做“南风”，他还会不会一往无前？我要看钓鱼城上的守城小兵，究竟是他勇不可当，还是炮弹长了眼睛，怎么可能在千军万马层层保护之中准确轰中了蒙哥？我要看万历三大征——你知道我说的是其中哪场战役，我就想看咱们去跟对方谈判时，那俩‘二货’翻译员到底是怎么翻云覆雨，才导致再一次血流成河的！”
“怎么全是肃杀之意啊？身为小人物，就不能用一种柔和、妥帖的方式解决问题么？”
老者本想满足小荣的要求，可一听到那些打打杀杀，刚举到头顶的袖子就停止了挥动。
老者悻悻然，对小荣不理不睬。
“你不也是喜欢看杀伐决斗么？刚才我都感受到了啊，别不承认！”小荣还想执拗一回。
“看是一回事，降临到自己头上又是另一回事。如果每个小人物都不能恪守己心，而是整天想着僭越行事，那这世道就会无比纷乱！”老者给出这样一番解释，倒也无懈可击。
无奈的小荣只能噘着嘴，向老者点头表示认可。
“凡事不易，凡事皆易。守己心，忠己位，则凡事成于易！”老者甩出如此一句大道理。
小荣心道：“又开始装高深了……这老头变来变去，比黄药师还难以捉摸。”
“想什么呢？”老者问道。
“没想什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到底能看什么？”小荣嘟着嘴抛出一句。
“有那工夫，看看自己吧！”老者甩出一句长辈对晚辈千古不变的教导。
随着老者这一声叮咛，只一瞬间，幕布播放的画面里不再有古人。
可小荣却一下子却感觉到时光定格，昨日重现。
“有玩游戏的闲工夫，看看书吧！”父亲说道。
“没有本事，还总想着出人头地？荣啊，求求你爸，让他给你找个临时工作，只要能踏踏实实活下去就行了！”朋友劝道。
“数学和英语一塌糊涂，还想着报考好大学？我知道你别的科目非常好，但这还远远不够啊！听我的，你就去那里准没错。别不服，你这样的到了哪里都是混！”高中老师评价道。
“这么多年了，你有喜欢我的心思，怎么就不多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模样？我有四个备胎，你愿意当第五个么？”心上人嘲笑道。
幕布之中传来的声音是那么真切，而小荣年少时的丑萌容颜总是显得逆来顺受。
更不可思议的是，最后说话的女子分明就是那个她——虽然早已远隔重洋，却始终落在小荣心尖上跳舞。
小荣从小学开始就喜欢她，喜欢她的舞姿，喜欢她的一颦一笑，尤其喜欢她那副与众不同的高鼻梁……
暗恋——尾随——单恋——多次被拒——失去消息——得知下落——再度失去消息——暗暗送上祝福……
这一路，小荣和那个她，动如参与商……
岁月早已改变了二人的容貌、身材、身份、地位；不变的，还是画面之中那一束马尾辫映衬之下，来自二十几岁少女的甜美声音。
的确，那是小荣与她的最后一次见面，也是小荣被拒绝最狠的一次。
“没想到，还能看到这么多人，还有她……”小荣拭去悄然涌出的泪水。
此刻的泪水好像是从心里涌出，并且还会再度流回心里，正如百川恋海，循环不已。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老者打断了小荣久久不能平稳的思绪，“自古以来，儿女情长最是乱人心魂。”
小荣用了一点时间去揣摩老者的话，待到完全“消化”，立时不悦：“那你呢？你将我带到这里，不是出于感情，而是要找一个陪着自己消解寂寞的工具人么？”
由于心底最脆弱的一个角落被攻占，小荣不知不觉咽下了枪药：可以说我，但不可以说她。
“不，我只是想到了自己……我想到自己在蓝星时，也曾这样深陷感情的网罗，才导致不能脱身，更是差一点与大道永隔——所以我既是感叹自己，也是希望你能平淡看待情感。”
面对老者中肯的回答，小荣依旧不依不饶：“那你也体会过无法被所爱之人接纳的彷徨无助？”
“会，但我有着忘却的本领。”
小荣满脸不屑，显然是枪药的“半衰期”还没过去。
老者接着说：“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你伤害了我，我会忘记；反过来，我伤害了你，你也要学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