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都是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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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所辖师旅或征伐西部，或痛击粤楚，在这个消息闭塞的时代，尚不构成冲击王权之力；而此战乃是中原征伐，若借用王后之勇，胜则朝局失衡，败则万劫不复。
二人都显苦闷，只在棋盘上排布黑白。
武丁摸子言道：“圣相已逝乎？”
侯虎落子回答：“是也，豕韦之战我师折损主将。”
武丁点点头，又问：“步车协同可行？”
侯虎略显难堪：“大王，我们走错一步，却落子无悔也。”
武丁不解：“哦？”
侯虎说道：“我们将年轻兵士全都交于王后、圣相，导致战法推进缓慢。”
武丁嗟叹：“唉，棋差也。”
侯虎明白，武丁这句简单的话里，既承认了老迈兵士思维固化，难以掌握要领之无奈，同时也有对他这个主将的指责。
他忙放下棋子，跪倒不起。
武丁淡淡问道：“尚需几日？”
侯虎回答：“三日。”
武丁说道：“许你五日。”
侯虎不解：“大王……这……”
武丁捏住了一颗棋子：“将我护卫，全体入战。”
侯虎双眼泛红：“大王，护卫之兵，应只守卫你一人也！”
武丁摆摆手，轻轻落子：“何止护卫，余一人，亦托付于你。”
侯虎见劝也无用，于是高声表态：“大王所托，臣定不负！”
武丁见时机已经成熟，急忙拉起侯虎：“君臣一体，同是不负。”
武丁用一双有力的大手传递出温暖，也传递出威严。
侯虎握着这双手，自是明白武丁话语里的意思：一荣俱荣，我王位若有不稳，你也没有好果子吃。
二人眼神交汇，自是明了，于是同归棋盘，开始布局。
“大王，此战若胜，只在封锁消息。”
“说来。”
“豕韦之处，属北部交汇要地，此地一开，虽成活棋，然不利于我师正面冲锋：若是圣相得胜消息一出，只可鼓舞一时，待我部兵士稍一遇搓，则人人思归也。”
武丁频频点头。
“若是以败绩相告，辅以圣相噩耗，定然激励全师血战到底。”
武丁颇为犹豫。
“大王不必过虑，纵使今夜，众位兵长将消息带入各营，那也无从证实，而明日王令一达，人心必正，战心必起。”
武丁露出了微笑。
“大王，我们这几日故意卖个破绽，先引大股敌人进入平原，再以护卫营精锐步骑抵住各个退路，我师主力迎敌，辅以步车协同战术，不断重复此计。这样一来，新战术在实战中必然得益，且能切割敌人后续动向，歼灭敌邦大半主力。”
武丁将棋子握紧，不言自喜。
“待步车协同之术大成，外围敌师未曾明晰，我师旅再全部出动，杀他个天地昏暗。”
武丁大笑，并将棋子重重拍在棋盘。
侯虎一同欣喜，口中说着天佑大商之类的奉承之言。
二人喜悦已过，逐渐恢复了平静。
侯虎主动拿出一子，举在眼前：“大王，铁器之力，当如何驾驭？”
武丁摇摇头，从侯虎手中取下那一子，并将其点在了边角的位置。
侯虎有些不解，难道弃之不用？
未待侯虎发出问询，武丁抓起若干棋子，以抚平之势，将那一子推出棋盘，却将若干棋子留在边角。
侯虎似有明悟：“那一子既是铁器，也是……”
武丁抬起头，盯着侯虎的眼睛：“侯告！”
侯虎难以置信：“将铁器尽皆送于此人，而后定下罪名除之？”
武丁点了点头，然后缓缓道出原因：“此人溺于战，无休无止，留之不得。”
侯虎不信，有商一朝，以战争求得功绩之人乃是不可胜数，为何大王单单留不下侯告。
这时，他看到留在边角之处的若干棋子，有几颗还在抖动，显然是武丁方才的抚平之势过猛。
他顿时明白了君王之心：大王已掌握了侯告的一些罪证，并且有人欲代替侯告之位——或者说是大王为了新君继位，要主动推进兵权交替之事。
他不敢琢磨太多，大王考虑长远，而自己只应考虑眼下。
他行礼退出，帐内只剩下武丁一人。
武丁从边角之中的若干棋子里取出一颗，然后将其慢慢放在了天元附近。
他注视着那颗孤子，颇为满意。
妇好那边，将士每日带甲，训练之事与平日无异。
大帐内，聚齐了一众兵长，每个人的神色都显得焦急。
“将军，近日探马来报，平原之地，浓烟不绝，巨石封路，大王他……”
妇好这几日也因为担忧而失眠，面容有些苍老：“大王是我夫，我自是急迫难忍；但他亦是大王，既有多道命令摆在眼前，我师旅上下定然遵从无二。”
侯告显得忧虑：“将军，不如我们以少量兵士杀敌外围，不扰大王主战之地，可也？”
止伐出言反驳：“少量为何数？多则抗命，少则无力。再言之，如何做到与此战不扰？”
侯告无奈：“止伐将军，你我确是有所相悖，然则于此存亡之际，暂且放下不满，同心可也？”
止伐表示不甘：“哦？你我同为邦国作战，相悖只存于一时，却未显于战事，既然大局同顾，各表忠诚，为何不能相悖？”
妇好有些不满：“止！”
见两人不再出言，妇好接着说道：“侯告将军，你须鼎力主持后备勤务，尤其是水师之事，一刻不准松懈，断然不能因眼下之事而影响邦之大计。”
“遵！”
“止伐将军，许你于师旅全部之中，再行选拔能征之士，炼其筋骨，牢其心志，以备来年西征之用。”
“遵！”
“既已领命，各自去吧！”
二人有些不情愿，但妇好已下此令，二人也不敢再作停留。
妇好看着大帐里的其余兵长，半晌没有出言。
她感到心累，尤其是最近两位大将的矛盾已经有些难以遏阻，可这事本就因她一念而起，她也不能表现出偏颇，只能尽量端平。
这时，传令官匆匆赶来。
“快言！”
“我师藏匿于山顶之兵士传来消息，大王与各邦主力已经开始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