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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校长怎么就成了十佳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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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冬天的阳湾里动员流失生就又成了一道风景。

有时一个学生家里一天要去两三回。这样一抓,动员回来的学生人数就越来越多,可增加到三十九名时,就有些难,一连几天没有再动员回学生。

有老师说我们都到陈建涛家去了九回了,他就是不来。他父母也一般庄稼人,还管不下孩子,对孩子上学也不积极,你说咋办?难道让我把他背回来不成?这话不知怎么传到刘斌的耳朵里,他在会上讲,咋么,背回学生就把你低了不成?只要学生能回来,背背他有啥不行,有啥羞耻的?咱不要光在口头上说爱学生。

刘斌这样一讲,果然就有了去背学生的老师。初二(4)班的数学老师王秋军和语文老师李拴平去动员一个崔小平的学生。这学生家在东杈,他就是那种死活不上学的学生。家里人的态度是只要他去,他们没有不支持的理由。可崔小平就是不去,两老师去好几次,每回去都苦口婆心的讲了不少,这学生也不恼,也听你讲,还给你倒水递烟的,但就是不来。

那天去又说到傍晚,两人看没戏了就说走。崔小平也不留,就送老师出门。送到村子口,下一个坡就到路上。学生准备到此为止时,两老师突然架了崔小平要下坡。那学生死活不肯,但还是被拖下了坡。到了路上李拴平说,来,我背上。王秋军就抱了学生上了李拴平的背。可学生的腿还乱蹬,李拴平走路就有些不稳。没走几步,崔小平在上面一摇,两人就摔倒了。

倒下的崔小平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就跑了。而李拴平摔的倒有些重,一只胳膊似还受了伤,站起来后,就用另一只手扶着这受了伤的胳膊。李拴平说,算了吧,咱把心尽到这就行了,总不能把学生绑来吧?王秋军知也无法就回了学校。

两人回来后,大家听了他们背学生还摔伤的事,不知是笑还是该怎么的好,说,咱这一动员学生倒把学生弄牛了,这回给他说好话,背他,下回还不给他下跪。有些学生还问你当初为啥打他、骂他。我看有些就不是念书的料,叫他干啥,又不是学生死光了。这样大家动员的心劲也松了。

各种原因引起的不能动员来的情况就反映到刘斌那儿。

那天刚上课,刘斌让愚同去把二(3),一(7),三(9)班的班主任找来,说骑上车到原南去叫学生。这几个班各在原南有学生叫不回来。愚同去叫了人后,一行几人就出发了。天气自然有些冷,上原后风则更大。

到了一个叫秋娟娟的学生家。班主任给家长说,这是校长。家长倒还不能不理。可说开话后这书是没法念了,她哥上高中,她母亲病着,我外出打工,家里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也没钱供她上了。反正上不了大学,多上一年少上一年还不都一样。这娃本身也不想去了,学习也不好,又几个月没去了。

刘斌听了说,我听了,你心里还不是不想让娃上学。你家里情况具体,学校不能不考虑。这样吧,这学生上学的杂费全免,书费和生活费你掏不起我掏。她上学时也别住宿,早上来晚些晚上回早些,正式课上了就行,也不误给她妈做饭。你看行么?

这学生的父亲说,咋能让你掏钱?刘斌说,只要你想让娃上学,别的事都好解决。你打工去,能在近处就在近处,万一出了远门,这学生两头也能给她妈做上饭。就这么定了,秋娟娟你背书包去,今天就跟你班主任回学校。

这就算动员了一个学生。

到了另一个叫王明亮的家里,父母倒还是支持,就是这学生不愿去了。问来问去这学生不开口。刘斌说,你不去,你想想,你才初二,过几年怕按咱农村的风俗该说亲了,你说你订个啥媳妇?我看人家初中毕业的女生怕不愿意,更别说高中生了。你想想,谁愿意嫁给一个初中都没有毕业的小学生?那就只能是连初中也没上的小学生了,可现在有几个学生不上初中,你可想好?你大不了学习不好么,可到学校不光是学习也是一种开拓视野与人交往的场所。多认识些同学,多交往些同学将来做事就好多了。

你想,你若不上初中你只认识原南的孩子,现在上了两年初中整个阳湾怕都有你的同学了。啥是收获,这就是。你说呢?看这学生学还不开口,刘斌又问,你说你到底为啥,你说说,有啥问题我给你解决啥问题?王明亮倒开了口说他不想在三班呆了,同学们嘲笑他,老师也说他,他说话一急就结巴,大家越笑他,他越结巴。这么说时,王明亮看了他班主任一眼。

刘斌说,那换个环境,你不想在三班呆了,你看想在哪个班呆?王明亮有些不敢开口,刘斌说,你大胆说,你班主任不会说你的。王明亮说他想到七班去。刘斌说,好,收拾东西,回到学校你就到七班去。今后有谁嘲笑你打骂你,不管他是学生还是老师,你给我说。这就又动员了一名学生。

刘斌就这样白天叫晚上叫,一下子动员回七个学生。好几次动员时愚同都跟着去了。看着刘斌与人说话,办事的魄力。愚同在心里想人真的好复杂,这时的刘斌不就是一位好校长么?一个能亲自去动员学生上学的校长,一个能设身处地为学生着想的校长,成为十佳校长又有什么不可呢?

动员回这些学生后,刘斌在会上说,给我汇报时,不是说个个叫不回来么?不是已去了七八回了么?不下功夫,不解决学生问题,能叫回来吗?学生心里其实都想念书的,是咱把学生弄怕了,弄的都不敢在你班待了。我看不是叫不回来,是咱有问题,还不诚心。平时觉得自己还能行的很,现在你觉得你像个教师么?

校长这么一说,叫的老师们就有气,也气学生。我叫你你死活不来,校长一叫你倒来了,这不是给老师难堪么?有老师讲,说的好听,帮学生解决问题,别的老师有啥权力免这免那的,有啥权力可以叫学生不住宿,早走晚来的?说的倒好听这叫解决问题吗,一个教师有啥权力?

可有怨气归怨气,还得去动员,这黑天白夜的就有老师去。

就有不少老师的身影在这年阳湾冬天的夜里穿行,那样的情景会让很多老师忘不了。半夜里骑了车子在阳湾的川里原上,在村民的土炕头上拉话,聊天。好多回都是无功而返,但每到一个学生家里老师们又总会得到些东西。特别是那些贫穷的家庭让不少老师惊讶,生活中比我们苦的人不是少而是太多了。看着这些家庭,想想我们对学生所做所为,会让不少老师感到心里沉甸甸的。

有个中陵的女孩子,母亲是个痴呆人,父亲还出了车祸,下面有个弟弟,上面还有个瞎眼的奶奶。三间低矮的厦房十分的破败,但这就是她的家。这样的学生怎么上学?可这个女生升到阳中去后还坚持了三个月,每天早上她要为家里人做好饭,看大家吃了,送弟弟上了学,她才往学校赶。每晚很晚回来,又才做一日里的第二顿饭。

可我们让她非住宿,非上操,让她非要七点到校,她就坚持不住了。可那时我们老师在哪里?学校在哪里?班主任动员时知道这些后,听说当着那学生和她父母的面流下了泪,说对不住他们,可又不知怎么把这学生叫回来?不知这样的学生该不该上学?他们基本生活都难以保障,上学对她是太不易了。好多老师听时心里都有种自责。

刘斌没有到这个学生家去,动员流失生工作最终以动员回来五十一名学生收场。这时又到了期末考试的日子。刘斌在会上说,各人把自己的教学要抓紧。不要每年考评出来了,你意见多,你要平时多蓄水,多磨面。咱这几周来,一动员流失生有些人就把教学放松了。看看那些学生为了上学有多辛苦,咱怎么做才能对得起他们?农村孩子的出路在哪里?就是考学,别的说的再好也是空的。咱大多数老师是农村出来的,应试教育好不好?没有应试教育,不在分数面前人人平等,你能有今天?现在你倒攻击起应试教育来一套一套的。国家又涨了工作资,而且还要涨。工资涨了,咱的工作热情,我看也得涨涨,别只发无用的牢骚。

教师们就有些无言,刘斌说的话你是没法反驳的。只感觉道理全让他讲了,可听在心里就有些堵。

年终考评和去年一样,得到的人是少数。愚同倒是得到了,他按学校管理人员计分,这二十分在中三组就要比别人高出许多。至于德和勤的差距都不大,按理说占六十分的绩是最能说明问题的。可愚同研究来研究去,发现这绩如同虚晃的一枪把好多人套住了。六十分的绩,每年四次大型考试,特等奖以八分计,四次全是也不过三十二分。别的成绩要靠竞赛成绩,发表文章,论文获奖,以及被评为各种校镇县市省国家级的奖来算,这对大多数老师来说都不可能。所以六十分的绩,大多数人也就二十分左右,没有人可以把这六十分全拿来。所以最能区分大家的绩并不能把大家区分开。而最能区分的恰恰在由人来设定的能这一项上。

今年愚同在考评小组,而且还是小组的秘书,也就更能清楚的看到这一过程。原则没错,项目没错,但问题就出在分值上。每项的赋分没有可以依据的标准。学校管理二十分,班主任六分的依据是什么,你找不出?找不出你就不能说错,可为什么校级管理给20分,班主任的管理只有6分?没人跟你讲。一个特等奖赋八分,还是十八分也没有标准,既然没有标准你就无法说它的错与对。大家最初也都看不清这个问题,可即使看清了,你又怎么说?领导就是比班主任重要,至于重要到什么程度说不清,分值上显示的是二十和六分的差距,你能说它错吗?不能。所以一切都在合理的程序下进行,让你无话可说,但你就是感到不公,不平。问题就在这,你有想法可以,只要你讲不出来就行,可你就是说不出。

愚同觉得自己应说一下,可试了几回没有站起来。考评小组的成员大都是利益既得者,自然个个聪明,一切也只能如此了。得了优秀的愚同心里不是个味。这个优秀成果是自己投靠朝廷得到的第一个真实回报。如果自己不投靠刘斌,不被刘斌看重,不被放在办公室,不拿那二十分的管理分,自己不会比别人成绩高的。这个二十分可以顶五个一等奖。所以这个优秀本质上是刘斌给自己的。

年终考评让大家从动员流失生受到的震动中又惊醒过来,教育要的不是感动,教育本质是世俗的。所以教育不可能面对一个具体的个体,它只能面对全体面对这铁样的现实。

刘斌在考试前说了,今年的福利分四个档次,350元,300元,250元,200元。怎么分,按什么分?刘斌说,我不说,大家也知道。所以希望大家组织好期末考试,不要再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这话让很多老师又顾不了很多,顾不了学生那闪烁不定的眼神,顾不了思考更好的更恰当的教育方法。说作业今天交就今天交,说课文今天背过就今天背过。交不了背不过,就要得到应有的惩罚。否则由学生了,而由学生了还咋考下分数,考不下分数最终吃亏的还不是自己?那时没人说你怎么关心学生,怎么帮助学生,为学生解决了什么问题,纠正了什么心理偏差。而事实上刘斌还讲了,提高学生成绩是真正的关心学生。

期末考试就是在这种紧张中进行的。学生一考完,好似被解放了一般飞速的跑出了校门。老师们则有些提心吊胆的阅完了卷子,阅出后,成绩的差异是必然的,教师的各项得分也被算了出来。

成绩不理想的老师情绪有些低落,虽只有几分的差距,可奖次上就有了很大的悬殊。只开总结会时,刘斌倒一脸喜气,说今年成绩不错,而且老师今年都辛苦了,人人按三百元的标准发福利。

大家知道四校联考的成绩阳中不是很好,校长非但没有训人,看起来还高兴的不行。

有教师私下说刘斌评上十佳校长了。

刘斌评上十佳校长的事,县上虽没公布但看样子是定了。所以刘斌的心情就很易理解。对刘斌来说,评上十佳这样的事自然比一次期末考试重要的多。而一个学校,校长一旦高兴和宽容了,一切也就顺了。

阳中就在刘斌获评十佳校长带来的喜庆中放了假。

愚同今年早早回了老家,他是初三返回阳湾的。看了岳父母后当晚就到了刘斌的家。别人可以不去,他已到了刘连舟说的那种不能不去的程度。

去时,还有四个人在,三个是县城学校的老师,一个听说在行政上。刘斌很热情,他的妻子更是。刘斌说,今年这年过的,从放假喝起酒来就没停,天天来人,天天喝。刘斌说时,似有种抱怨,可语气里透着一种莫名的兴奋。

一个老师说,这十佳校长,县局可是第一回评。刘斌说,笑话,这回的十佳校长,十佳教师,不是县局搞的,是县委政府搞的。那老师说,那这荣誉就大了,奖的含金量就高了。刘斌说,那当然,要么竞争能那么激烈?这回凭的可是综合实力。大家说,阳中这几年变化这么大,你当选实属应该。刘斌说,可不服气的人有,说咱今年才二等奖,可县上不只看一年的,而是看三年以来的整体发展。再说你当五百人学校的校长能当好,当千人大校的校长就不行了,当两千人大校的校长时就更不行了。学校大了,问题就多矛盾就多,人就杂,当好就不易呀。大家就说,的确是这样,管五百人和管两千人自然是不同的。

愚同听着时,知道刘斌是陷入这份荣誉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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