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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意外身亡(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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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省三也不用催他说出理由,只管抱臂静待,晁荃如自然会解释这个推断。

陷入推理的晁荃如就像进了一个旁的世界,说句不好听的,就是鬼上身的模样。断不管旁边的人同不同意他的说法,愿不愿意听他说,他只当那人是个听众,是个耳朵,供自己尽情吐露着心中所想。

果不其然,晁荃如自说自话起来。“大东饭店的艺伎千鹤与智子曾提起当时闻到一股很呛鼻的香味,并且肯定那香味是从诱拐青香的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我一直很在意这点。一般来说,确实有不少人会给自己熏香,甚至特意喷洒香水,但多少会控制用量。当时我就在想,香味呛鼻,会不会是为了掩盖身上奇怪的味道?”

“味道?”刘省三是个粗人,对那些香粉香水的断是没什么研究,但若说掩盖气味,他倒是嗅到了些苗头,“你的意思是,那人养马,身上常带那股子臊土味儿,才特意喷了香水作为掩饰?”

“正是。”晁荃如说,“那气味浓重,容易暴露身份。凶手诱骗女人时,定不会说真话,自然也要给自己包装个更为吸引人的假身份,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冤大头。香水喷得多,一方面可以遮盖,一方面也彰显了自己有钱又不懂节制的形象,一举两得。”

“嗯。”刘省三微微颔首,有一说一,在分析心理上,晁荃如是有几把刷子的。

可正要他说什么的时候,门外陡然响起敲门声,不由得令他浑身一震。余光瞥见晁荃如,脸上也露了讶异的神色。恐怕也是与自己一样,因为自恃身手不错,却根本没注意到外面竟有人走上楼梯来,连一丁点儿脚步声也没察觉。

二人互看,刘省三口中高喝一声“谁啊”。

张八两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晁荃如才恍悟,也只有跟纸片似的他能一举一动静得不像个活人。

刘省三允许后,就见张八两扭开门,独自飘飘忽忽地晃进来了。约莫是刚才吐得厉害,脸更显惨白了,甚至透着股子绿色。

“就你这身子骨,还在现场晃荡什么?赶紧回家去吧。”刘省三揶揄起人来也是毫不留情。

“不走,走就是我怂了。”张八两拗着股子劲儿,不肯服软。倒是逗笑了黑脸金刚,难得看他嘴角弯了弯,足见他对张八两这别扭性子是不讨厌的。

晁荃如见张八两自己堵着嘴巴的那块手帕眼熟,想想,记起约莫是自己去年夏天办加藤兄弟案的时候给他的,早便忘了。这人也乐得没提,全收好当自己的东西用了。

他心想,要是告诉张八两那块手帕值六个大洋,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当它是块擦嘴布。

“你来也好,来帮着理理思绪。”刘省三依旧抱着胳膊,胸前扣子快被鼓得崩开了,“我问你,说到马,你能想到哪些地方?”

“你们是想查下面那匹死马的来历?”张八两揣度道,说了两句话觉得气虚,自己摸了把椅子坐下来,全没客气。“我刚刚下面仔细看过了,那马膘肥体壮,四蹄有力,还新换的钉掌,可绝不是普通人家喂出来的,死了怪可惜的。”

明明人受不了血腥,却还是硬着头皮查看了现场。这人倒是很有韧性。

“那你觉得它有没有可能是跑马场的马?”

“你说汇泉马场的马?倒也不是没可能,不过我是外行,看不出那到底是不是赛马。”说着他便问晁荃如,“你家不是在那里有马吗?我们还借口去查过案来着,怎么,你也不认识?”

晁荃如苦笑着摇头。“你真当我是个整日游手好闲赌马赛马的纨绔?家里那两匹马我拢共也就没骑过几回,学会了骑术,就没怎么去过了,偶尔散散心罢了。”

“嗐,那就算了,不懂别充大头了。不过咱在这里都是瞎猜,这马到底是不是汇泉马场的,直接去查查不就得了?”张八两不明白这两个最是勤快的人怎么只关在屋里耍嘴皮子。

“因为没有十足把握,不好明着搜查。”晁荃如瞄了一眼脸色倏地黯淡的刘省三,生怕张八两这天真发言被他呛了声,抢一步解释说,“今日之事恐怕已经惊动了日本人,人在我们手里没了,他们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眼下我们的行动要谨慎再谨慎,不能像平日那般自由,要好生准备对付他们才行。”

张八两闻言讶异:“不是都知道茅大昌跟他们的人失踪没关系了吗?怎么还把这案子掐手里头?”

“正式程序没走完,文件也没下来,他们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张八两细琢磨,那今日这变故,岂不是于他们这边大大不利?忽然有个离谱的念头涌进脑子里,他随即说出声来:“那茅大昌不会是日本人杀的吧?”

晁荃如被他这天马行空的联想力给逗笑了。“图什么?凑热闹?”

“是,就为了找我们麻烦啊!”这个人咬牙切齿地说,恨不得揪着谁的领子捶上两拳。

“那真凶还成了日本人一伙儿的了?也难为他们能在商埠找个这么懂马的人,明明撤兵之后手里连马都没有……”晁荃如笑着笑着,忽然顿住了。

他迟疑了两秒,转而问刘省三:“前几日督办公署是不是调了一批人马到潍县?”

“是,”刘省三不明就里,不知晁荃如为何会突然问到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但还是回答了晁荃如的问话,“去年刚成立的胶东防守司令部,今年就不让驻兵了,上面下令撤销司令部,一遭谴去潍县驻扎,前几日刚从保安大队调走了一个师的先行部队。”

晁荃如试着勾画了一个可能。“这命令来得突然,人肯定走得也匆忙。这要是一时紧急开拔不小心丢上一两匹军马,也不是奇怪的事吧?”

对面二人听了皆是一惊。

“你的意思是说死的那匹是军马?”张八两骇道,“这什么人有这么大胆子,敢偷用军马干这勾当?查出来可是要杀头的啊。”

“他犯得本来就是杀头的事,还担心这个吗?”晁荃如冷笑说。

刘省三震惊归震惊,但又沉住气细想了一番,觉得也不无可能。他喃喃道:“其实……倒也不必偷,若是马的状态不佳不宜随军走铁路运送,那被留下的可能也很大。”

“不过,”他说着说着又一转话头,“军马都是层层挑出来的,见了血听着炮都不会失控,怎么那么轻易说疯就疯?”

晁荃如道出自己的推测:“若是被打了药呢?你刚刚说如果马状态不佳会被留下,那这事儿谁来做判断,或者谁来接收?”

三人至此,思绪相通,便异口同声道:“兽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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