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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尸检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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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竹声忙里偷闲,总算是能坐下来歇一歇。

她靠在这个角落几乎要睡过去了,几天来没日没夜的工作让她觉得自己随时能歪倒一样。母亲陈英兰连日催着她回家,在那个传统女性的观念中,她不能理解女儿为何要为一份男人才去做的工作如此拼命,更不理解女儿为何迟迟不肯嫁人。

沈竹声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热爱,这份真挚就是让她在这片混沌中苦苦挣扎,拼死咬牙坚持前行的动力。

方才,她把一个事故中重伤截肢却出现严重感染的伤员给救回来了。所有在场的人都对她赞不绝口,但她知道,这只是恶仗刚刚开始,病患一日没有脱离危险,她心中的弦就要紧绷一日。

眼下她抓紧时间养精蓄锐,随时备战下一轮考验。

双眼闭合她就瞬间昏死过去,可感觉只过了一秒她又被护理士叫醒了,说是有一台尸检点名要她进行。

沈竹声低头看了眼腕表,原来她已经睡过一刻钟,连忙站起来,整理自己的发髻和白袍,扫除上面的狼狈与懈怠。

“遗体呢?”

“已经到了,刚推进去。”护理士像是想起什么,补充说,“啊,对了,是晁先生送来的。”说罢,年轻女子脸上有了些意味不明的微笑。

两人有婚约这件事在病院同僚中已经人尽皆知,每每遇到今天这样的状况,沈竹声总能看到类似的笑容。两人迟迟不完婚的理由也从原本复杂的政治立场家族掣肘,渐渐变成了痴情守候爱而不得。像话本子里那些悲天悯地的爱侣,在一张张闲言的口中,一双双翘盼的眼中变得愈来愈离谱,愈来愈传奇。

沈竹声故意无视对方调侃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回应:“知道了。”便快步朝停尸房走去,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但除此以外她也不知该怎么处理这种尴尬。

如果是晁荃如亲自送来的,那便可以理解为何非要点名她来操作了,因为晁荃如从来不相信除她以外的医士。

这点既让沈竹声自傲,又令她困扰。曾经,沈竹声也向晁荃如推荐过她信得过,认为技术高明的同僚。可晁荃如嘴上答应,实则下次再来还是会想方设法让沈竹声实操,即便不是她的轮值,晁荃如也能变着花地达到他的目的。从这点上看,晁荃如的性子也是超于常人的执拗,与她倒是有几分相似。故而日积月累,沈竹声也不再试图改变对方的想法,而是坦然消化了这份执着。

晁荃如候在停尸间门外,见她第一句话便是:“你休息过吗?”上下梭巡和眉头紧蹙的模样倒像是真的关心。

可沈竹声暗自腹诽,若不是你强拉我来,我是可以休息的。她心情不佳,懒得回应,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反问道:“有案子了?”她忙得稀里糊涂倒是忘了,此刻想起又赶紧改口——

“是张先生画的那个人?已经确定了?”

见晁荃如应声,沈竹声也觉得这案子有些奇特,偏偏就发生在出了追尾事故的火车上,偏偏就是那几节车厢。真的是巧合?莫非凶手手眼通天,提前知道两列火车会发生追尾事故?

“张先生呢?”就晁荃如一人站在此处,没有协同的警员,也左右不见张八两身影。

“此处没有要他帮忙之处,我让他回避了。”

沈竹声想起上回张八两见不得血腥的模样,点点头。

“那我们进去吧。”说罢她领着晁荃如迈进了停尸间的门。

一切按照规定程序,依次做好登记和准备,掀开了掩盖遗体的白布。

这样残破的身躯沈竹声近几天内真的见过太多,可并不代表她已经习惯。无声的叹息已经足以表达她内心惋惜。年轻的医士用最快的速度整理了自己的心情,投入到她衷爱的工作中。

“……左肩左膝撕裂,左侧脖颈切割伤,全身多处骨折挫伤,容貌难以辨认。”

这脖颈上的利刃伤确实是被人割喉所致,晁荃如的判断没有失误。但凶手最后收尾时在大血管处造成的伤口有些特别,沈竹声忍不住思索这样的伤口是在哪里见过。

“很眼熟。”沈竹声嘟囔着,抬头询问晁荃如,“你可见过这样的伤口?”

晁荃如面对她的疑惑不答反问:“你见过杀猪吗?”

“见过两回。”她父亲沈谷对那些传统的节庆习俗很是在意,每逢大事值得庆贺,总要杀猪宰羊,搞得声势浩大。她小时候见过觉得场面残忍,后来就躲着了。

晁荃如伸手比划了一下,说:“屠户的杀猪刀长约两尺,宰杀时从脖间进刀向胸内斜插至心脏后,刀柄要转动两下把伤口扩大便于放血,才拔出来。”

经此一说,沈竹声倒是想起来了。她见过的屠户都是手起刀落不二刀,本意为减轻牲畜的痛苦,确实是这般操作。

可如此说明,不就代表凶手是将人当做牲畜宰杀了吗?

沈竹声眉毛拧了起来,丝毫不掩饰心中的厌恶与怒意。

“真是无法无天,你得赶紧把这个残暴之徒抓住,可不能让此人逍遥法外。”

晁荃如碰碰她的手臂,以示安抚,字里行间有些笑意。“我们继续吧。”

沈竹声嗔怪他一眼,回到笔下的记录中,又问:“张先生所绘肖像已经提上去了?可有人来认亲?”

“提了,但明日才能见报。”

“若是能快点来人认领就好了。”她觉得死者已经受了太多罪,希望他能赶紧回到家人身边。

晁荃如也这么想,毕竟若是能识别死者身份,那便意味着能出现更多查案的线索。

沈竹声记下体表状态,便开始了下一步检查。

“身上的袄子很新,指甲刚剪过,很干净。”

“我早些时候大体看过,没有挣扎的痕迹,整个过程很快,现场血迹喷溅得十分夸张,大概是拔刀后不到一分钟人就没了。”

“让你这么说的,凶手倒真像是个经验老道的屠户了。”

“这是个不错的推测。”晁荃如边记手札边对年轻医士随口一说的话表达了肯定,“我也有这种感觉。”

“希望快点抓住人。”沈竹声喃喃道,倘若对方真是个习惯了杀戮的人,又不把人命放在眼中的话,那当真是危险至极。

沈竹声在清洗检查各处伤口时被死者脖颈间的那道细小痕迹吸引了注意,因为过于细小,若不仔细看很容易被血污覆盖的模样掩饰了去。

“你觉得这是怎么造成的?”晁荃如既然这么问,必定是之前也注意到了这里。

“被细线勒出来的,他生前佩戴了什么,被人扯掉了。”沈竹声从红痕收尾处抬高的走向判断。

“长命锁或者平安符之类的东西吗?”她心中不禁也有了点儿好奇,“可是戴长命锁,此人年龄偏大了,平安符的话,又为何要抢走呢?”银锁尚能换上几个子,符纸可没有任何价值啊。普通百姓家的男子还能戴什么东西?

“这也是我好奇的,估计要等到有人来认领尸首时才可得知真相了。哦对了,”晁荃如忽然想起,说,“一会儿你铰衣解剖时帮我剪下一块袄子,巴掌大小就行,要里外内芯完整,带着线缝儿。”

沈竹声不解:“这袄子有什么奇怪?”就是一件随处可见的薄棉袄子,不过是新些,没有补丁。死者遗物是要归还给家属的,突然缺了一角她也需知道理由才好跟人解释。

“现场证物中也有一件薄袄,我想拿回去做个比较。”

这倒是个正当理由。

“好吧。”沈竹声应允着便动起手来,三五下,一块方正如豆腐块般的残片就递到了晁荃如面前。那周整的模样让对方很是满意。

“多谢。”晁荃如接过来,以防残片散乱,他特意包进手帕中,小心收好。

这轻轻的几剪子,沈竹声也事无巨细地记录在了报告中。

接下来,她惯例开始进行解剖,整个过程十分顺利,但也没有太多收获。只知道这个死去的年轻男子大约二十上下,身体长期营养不良,死前的最后一餐吃得十分仓促并且短时间内都没有进食。考虑死者作为一个小票车的乘客,这种情况很常见。

确实因利器割伤大量失血而死,除此以外的其它伤痕皆是死后伤,死亡时间也如晁荃如初步推测,正是车祸之前的深夜。

至此,沈竹声作为一名医士,也没有旁的能为死者做的事了。

晁荃如看着她熟练地缝合,忽然问道:“我能去看看生还者吗?”

沈竹声一愣,想到那些人可能是这场凶杀的证人,也不意外了,只是情况严峻她还是要提醒对方的。

“伤患们的状态都很不好,且都伴有不同程度的脑震荡,有的甚至还因伤势严重正在昏迷中。我不觉得他们能接受你的询问。”言下之意就是你别去打扰我的病人。

这母鸡护崽似的语气让晁荃如难免失笑,只能妥协。“知道了,若是有人情况好转,你通知我。”估摸最快也要过上十天半月了。以沈竹声严谨的性子,在她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伤患已经康复之前,她是绝对不会让旁人叨扰他们的。

沈竹声一边收尾一边随口问:“现场那边有收获吗?”

“有些,但还不足以锁定凶手,”晁荃如如实答道,他抱臂候在一旁,显得异常冷静,“就连凶手是否潜逃到外地也无法判断。”毕竟时间已经过去好几日,人海茫茫,一切皆有可能。

“按伤口推断的凶器尺寸,倒像是寻常可见的剔骨刀,现场有搜索到类似的东西吗?”

晁荃如摇头,即便现场搜寻还在继续进行中,但他觉得找到凶器的希望几乎渺茫。

“凶手是惯用过刀的,随身携带的可能性极大,我不觉得他会顺手扔在原地。即便要丢弃,他也会在下车时扔在半路上,不会留在车厢里。”

有道理,可物证不足的话仅凭一具尸体推凶当真是件登天难事。沈竹声不免有些忧心。

“倘若画像登报后没人来认领遗体,你打算怎么办?”

“‘为者常成,行者常至’,尽力而为吧。”晁荃如对查案推理是异于常人执着的,他此刻的心态平静并不代表他能接受这件案子无疾而终,只是在见证过一些无头悬案的案例后,明白事情有时并不能完全如意,有时也不可操之过急的道理。

凶手行凶一定有他的理由。他在一列行进中的火车上动手,而非僻静之处小心行事,排除他提前就知道会发生车祸的可能后,剩下的就是他多半是临时起意。

既然是突发事件,那极有可能留下纰漏。或许是死者失踪的鞋子,或许是被夺走的符纸吊坠,或者是其它晁荃如尚未发现的疑点。

雁过留痕,只要让他寻到,必定能抓住真凶。

这个男人此刻把自信满满写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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