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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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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眼前场景,公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孤身站在一众跪着的官员里,背影倨傲。

“哼,怪不得,我说李清归怎么一夜未传消息呢,原来是已然落网了,真是无用,坏我的好事!”

说完,她抬眸望向上方的圣人,却是不再尊称他为陛下,语气微颤:

“怎么,九弟,你当真要杀我?”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姐,事情既然已经做下,再怎么狡辩也是无用,去吧,朕给你一个体面。”

帝王缓缓上前两步,语气中带着些苍茫。

邓国长公主依旧站着,神情反倒恢复了镇定。

她又连连笑了两声,踹开一旁跪着的官员,大步走到阶下,质问道:

“九弟,你忘了父皇驾崩前的托付了吗?你杀了我,午夜梦回,不怕先皇的魂魄入梦,日夜折磨吗?”

“皇姐,你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吗?你眼里究竟有没有国法?”

陛下缓缓闭上眼,背过身去,负手而立。

公主忽而笑了。

“什么国法,父皇在时,还不是任我描绘?自从父皇驾崩之后,我的待遇便一落千丈,圣人不照应,我自谋财路,又有什么错?”

陛下望着眼前的龙椅,竟是露出苦笑:

“当初朕刚即位,国库空虚,而你无论是食邑还是俸禄,都超过寻常公主十倍有余,父皇是病糊涂了才由着你,可朕岂能不管?”

“想想你从前在宫中对朕和其他低位嫔妃之子做的事,皇姐,朕对你已然仁至义尽了!”

邓国公主冷冷扫他一眼,也不再多说,只呼出口气道:

“父皇果然料得没错,你我手足情谊淡薄,迟早会有这一天。”

“九弟,回头看看,你身后的匾额吧。”

皇帝一愣,和内侍对视一眼,几个小宦官便立刻取来梯子,往高悬的匾额爬。

众臣一时间议论纷纷,裴渡脸色一凛,望向圣人。

圣人的眉眼亦是紧皱,随着内侍将一个蒙尘的锦盒缓缓从匾额后取出,他的脸色差到了极点。

没一会儿,内侍战战兢兢将锦盒呈上,心下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圣人接过,不顾上头的灰尘,翻开一看,里头赫然是一道明黄色的诏书!

“此乃先帝遗诏!”

一老臣微微起身,惊呼道。

陛下缓缓将那诏书打开,念道:

“朕诸皇儿,皆卓荦不凡,但念大公主嘉,乃朕被贬西岭所生,幼年孤苦,朕心甚痛,若他日有蔑弃君臣等凶逆之举,亦乃身边小人之过错,当止于此诏,不得、杀之……”

最后几个字,他落得特别重。

随着他话音落下,在场官员皆是愣住:

“这……”

邓国长公主忽然扑哧一笑,在大殿上转了两圈,又倚着柱子缓缓而坐,全然没了一国公主的气度。

她靠在柱子上,咯咯笑出声,得意洋洋地望着圣人,一脸“你拿我没办法”的嚣张气度。

一时间,两仪殿中除了她的笑声,安静到了极点。

众臣皆伏地不语。

圣人望着手上的遗旨,亦是沉默良久。

半晌,他嘴角苦涩,淡淡开口:

“此次盐铁走私案,主谋李清归,罪大恶极,凌迟处死!其余涉案人等,一律斩首!抄没财产,连坐处之!”

“邓国长公主听信谗言犯下大错,乃奸佞之过错,其身边亲近者,亦尽杀之。”

“另,褫夺其公主封号,封思慎真人,着其立即动身往贤良寺清修,无诏不得踏入皇城一步。”

陛下淡淡望向她,与之对视,却再不发一言。

公主闻言,缓缓站起身,慢悠悠走上前,跪地叩拜:

“臣,领旨谢恩。”

随后,她接过内侍手中的先帝遗旨,未等圣人发话,便大步起身,抱着那道先皇给她留的最后一道护身符出了殿门。

圣人望着她恣意的背影,微微出神了好一会。

……

良久,他方再次开口:

“都下去吧,裴卿,你留下。”

“是。”

待殿中众人散尽,他重新坐回龙椅之上,微微躬着腰,露出帝王少有的疲态来。

“朕真羡慕她,父皇临终时,神志已然混沌不清,对江山社稷没有半句交代,却还在为她打算。”

“先皇于少年时曾被贬至西岭,皇姐便是在那时出生,幼年时也算受尽苦难,后来父皇登基之后,先太子薨逝,她便成了父皇和皇后唯一的孩子,任是十个皇子也比不上,自幼娇纵,养成了这幅性子,什么事都敢做。”

裴渡闻言,接话道:

“如今朝中大半臣子乃前朝旧臣,他们同先帝历经风雨,方才纵然再慷慨陈词,可先帝遗诏一出,再无人说出一句反对之语,臣便知道,她死不了了。”

“裴卿,会觉得朕是个无能之君吗?”

“陛下,先皇遗命难违,陛下此行乃仁孝之举,怎会是无能?”

“朕知你心中亦有恨,你不遗憾吗?”

“陛下,静待来日吧。”

圣人抬头裴渡,只见他眉目疏朗,一双深邃的眼看不出心中所想。

“再有一月便开春了,你下月便动身前往凉州任职,替朕好好探看一番西戎的动静。”

“臣领旨。”

……

裴渡行在宫道中,方走到太极门,却见公主还未离开,正在宫苑中徘徊。

初春时节,宫中的春光似乎都比宫外来得慢,阴冷无比的宫道上,间或走过两个行色匆匆的宫人,朝二人行礼。

李静嘉立在太极门旁,她似乎注意到了裴渡的存在,却视若无睹,只依旧伸手抚过宫墙,回望这宫门。

御沟的水潺潺而流,微风下,宫墙外的柳条随风摆动。

“这一走,怕是此生不得再进了。”

公主喃喃自语:

“杀不了我,不能为母报仇,裴渡,你一定很遗憾吧。”

裴渡冷笑一声:

“公主说笑了,臣有什么可遗憾的?”

公主终于望向他,目露一丝惊讶。

“叫你痛苦地活着,不比速死来得解气?何况,你若就这么死了,我还怕地下的母亲和小妹嫌晦气。”

“小妹?”

“装什么?那时母亲已然身怀有孕,你不会不知道,仵作验过了,与母亲一同没的,还有她腹中成型的女胎。”

裴渡眸中漫出彻骨寒意,一眨不眨地盯着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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