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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可怜江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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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谢家堡子,每家都会藏粮食,只不过有人藏的好,有人藏的不好,藏不住就会被收走。

但无论怎么说,偷着留下的只能是玉米和黄豆。因为水稻种植面积小收的早,收水稻的时候,会有人看着,一点都藏不起来。

人们留下的粮食多,谢地主自然就分的多,人们留下的粮食少,谢地主自然也分的少。

今年谢地主分的粮食就更少,没有办法,要想抽鸦片,他还得继续卖他的地。

王招艺跟谢地主分完粮,一共就剩下不到400多斤的粮食。不够吃是一定的,他的钱已经花完了,没有办法,他只能动用水缸下面的银元。

但不是每个人都有钱,不是每个人都有粮,大部分的人有一些粮食够吃上一段时间,但是没有钱。

而像罗白事和老江家这些人,他们既没有钱,粮食也没有藏好,都被收粮的人给收走了,基本上只留了种子。

罗白事家还可以,他走南闯北到处帮忙落下的人情也不少,借点粮食还是不成问题的。

江家老两口体弱多病,他们种的地本来就打不了多少粮食,而且全都被人收走了,给的钱更是少的可怜。

离过年还有些日子,江家就断粮了,也只能四处借粮。

王招艺,小梅和小妮子正在院里磨苞米面,江家老太进院了。

小梅说,大娘,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串门呢?

江家老太说,梅呀,我天天都有空,平时不来呀,是不想麻烦你,今天呢,大娘是有事求到你这了。

他家的粮食全都被收上去了,全村都知道。小梅已经想到他是来借粮的,所以对着王招艺使了一个眼色,一直是不借。

小梅说,大娘,您女婿在县里政府上班,你有啥事能求到我这啊?

政府上班能咋的,不照样跟咱们一起吃苞米面豆面吗?

小梅说,那可不一样,虽然跟咱们吃的一样,可人家毕竟是吃皇粮的,有薪水。

你是不知道啊,他家现在两个孩子,那点薪水不好干啥?再说了,有钱也买不来粮食啊,县城能买多少粮食,那都有数的,不够吃。

小梅说,那也比咱穷苦老百姓要强的多。

强啥呀,今天大娘来求你,就证明他不比你强。

小梅说,行啊,大娘,你说吧,只要我们能办到的,一定帮忙。

不瞒你说呀,小梅,咱家断粮了,秋收过后,收粮的一点也没给我们留。我和你大爷这段时间把留的种子粮都给吃了。

小梅说,啊,你把种子粮吃了,来年怎么办呢?

江家老太眼泪在眼圈说,孩子,那我和你大爷也不能看着那点种子粮不吃活活饿死啊,走一步算一步吧。

小梅说,那你女婿也没说帮衬帮衬你。

我不跟你说了吗?别说他不如你,他可能都不如我呀,这不今天大娘我就求到你这儿了。

小梅看着江家老太,心里特别酸楚,但是仍然不想借,因为现在粮食就等于是命。说,大娘。

我家的粮食也不多呀,你没上老谢家和别人家去看看吗?我们家一家四口,个个能吃,关键是粮食少啊。

二爷家去年借的粮食还没还呢!东家现在抽大烟,自己的粮和钱都不够他用。

那大娘刚才也去了,但没借出来,东家变了,现在除了大烟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小梅说,那咱村那几家种地多,有点钱的,你没去试试什么老吴家老徐家?

哎呀,你也不是不知道这老吴家,咱没跟人家办过事儿,这徐老财的粮食谁能借出来呀?

正说话,王招艺已经递上了一袋苞米面,足足有个十斤八斤的。

小梅眼睛都红了,咬着牙不说话。

江家老太抱着粮袋眼含热泪说,王老板要说咱村的有钱人,除了姓谢的,那就非你莫属了。

要是有粮或者有钱,能不能多借我点,让我支持到开春?等年景好了,大娘一准还你,多还你。

王招艺虽然看着江家老太可怜,但她还想借的更多,王招艺属实为难。

小梅板着脸说,大娘,这粮食也是我家的救命粮,年年要没有周二和大凤子给点,我们也不够吃,也一家四口人呢?

江家老太眼泪已经掉下来了说,行行行,大娘,这就感激不尽了。

送走江家老太,小梅也哭了。人家老谢就不借,老吴就不借啊,老徐家也不借,就你借,你有钱呢!想借他了,咱吃啥?

王招艺说,一个村住着,都挺不容易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呗。没有粮了,咱不还有点钱吗?哪天我再去买点不就完事了。

小梅说,是有钱,但你不知道吗?这二年咱把你从刘妈那拿来的钱和你做买卖挣的钱,全都花没了,已经动用缸底下的银元了。

这满洲国像疯了一样的,今年都已经开始抢粮了。

你知道这样的情况到啥时候啊,要是再有几年咱的钱够花吗?关键是咱没有地呀,有地的人,也没往外借粮啊!

王招艺再没有说什么,他知道小梅说的没错,做的也没错,可自己也并没有做错。

马上就过年了,无论怎么困难,也无论怎么穷,家家都会想方设法弄点白面包点饺子,王招艺家也不例外。

他拿了两块银元到柳河县兑换成了满洲国的钱,经人介绍,在二鬼子那。买了20大米和5白面。

剩下的钱他还想在柳河县买点别的,但他发现他什么都买不了,因为现在所有的东西都是供给制。

看着柳河县繁华的不得了,但是什么都买不到。

到处都是烟馆,妓院,赌场,这些烟管已经没有个人的了,全都是公家的,你要想抽大烟就得来这里,不然就又犯法了。谢地主,每天都来。

而赌场也不像很多年前只有谢三爷开的一家,而是很多家,只要你交税,谁都可以开。

而妓院就更不得了了,王招艺记得自己很多年前来过一次,专门找妓院,没有。

可现在不但有妓院,还有日本妓院。还有很多暗娼,这里面就有谢家堡子的人。

什么都买不到,他不想再转了,赶的驴车慢慢的往家走。

他感觉驴车一晃,回头望去,一个人已经从他的驴车上拽走了一袋粮食。

粮食可不能被人抢走,这是他家过年用的。

王招艺赶着驴车就追,抢粮食的人身材十分矮小瘦弱,抱着粮食跑的不快,而且姿势很奇怪,有点撇了腿。

王招艺看着前面的人慌不择路,跑进了一个胡同,他的驴车慢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那是老伙家从前的库房,一个死胡同。

他把驴车停在胡同口,小黑驴非常听话,它是不会跑的,他简直奔胡同里边走去,这时那个抢他粮食的人正在往外跑。

看到王招艺过来,他又转身往里跑,可没跑多远,他就停住了,没路了。

他慢慢的靠近这人,抢他粮食的人背对着他,面朝着胡同里边的墙,抱着粮食不动。

他也不敢轻易靠近,毕竟对方是贼,自己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不过不是很害怕,因为对方身材矮小而且瘦弱,自己手里还拿着赶驴的鞭子。

你把粮食放下,你就走,我不报警。

那人没有回答,也没有放下粮食,没有任何举动。

我再说一遍,这年头谁也不容易,快过年了,我也需要粮食,你把它放下你就走,我不报警。

那人紧紧抱住粮食,仍然没有松手的意思。

王招艺知道粮食的重要性,反正他是小偷,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举起手中赶驴的鞭子,对着那人就是一鞭子。

抢粮食的人被打的,妈呀,一声叫了出来。

他听出来了,这是个女人。

那人说,打就打吧,打完你就走吧。粮食我是不会给你的,你要是不解气就再打几鞭子。

王招艺听声音特别熟悉,由于现在比较激动,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对方是谁。

一个女人,你还出来偷东西,你这都不是偷啊,你这都是抢粮食,今天你必须得给我,不给我,我就把你送到警察局去。

女人说,你走吧,打你也打了,骂你也骂了。你要是再不走,我就要喊人了。

我没喊人,你还喊人,你还能干啥呀?把你抓起来呀,把你关进大牢里去啊。

女人说,我要是喊人的话,就说你抢我粮食,你要耍流氓,说你要强奸我。为了这点粮食,你不至于想坐牢吧?

你是日本人吗?你是二鬼子吗?我这粮袋里头装的是大米。

你喊人,你能说清楚吗?中国人允许吃大米吗?说我要强奸你,我他妈最不吃这一套。

女人抱着粮食慢慢的蹲下,开始哭泣。

王招艺怎么听,这个女人的声音都是那么的熟悉?

他在努力的回忆着。自己所认识的人之中,有没有这么一个人?

实在想不出来,他也只能对这个女人说,我认识你。

女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将粮食放到一边,看着王招艺大声的哭泣。说,哥,对不起。

虽然女人管他叫哥,但他还是没有认出对方是谁,他慢慢的靠近女人,然后蹲下用手摘下了对方的棉帽子。

看了老半天,他才认出来是江家姑娘,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自己的印象里,江家姑娘又胖又矮又黑,而此时的江家姑娘,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她皮肤洁白而细腻,皮肤细腻可能是因为现在不用在地里干活,毕竟嫁到了柳河县。而脸上的白看上去更像是营养不良的那种惨白。

从前圆圆的大黑脸,现在已经变成了椭圆形的小白脸。

你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这个样子?我都认不出来了。

江家姑娘说,是,不但你认不出来,我现在自己照镜子,都感觉自己不认识自己,挺吓人的。

不不吓人,还是现在好看,比以前强多了。

江家姑娘说,我回娘家的时候少,你到我爹那去的时候也少,咱们已经好几年没见面了。

我也不是一下子变成了这样,吃不饱啊,哥。

你不是嫁到柳河县里?那个姓赵的厨师吗?他不是在政府上班吗?你们咋还能吃不饱呢?

江家姑娘说。哥呀,这年头不好过,吃不上饭的人多。

县政府里的头头脑脑都把能换的人,全换成了自己的亲亲故故。

孩子他爸不当厨师,已经有二年了,在日本人开的烟馆里打杂,给不了多少钱。

我来的时候他就有一个孩子,我又生了两个孩子。 一大家子全靠隔三差五凭票领那点苞米面和豆面,饿呀!

那你一个女人家也不能出来偷粮食抢粮食啊,想想别的办法呗。

江家姑娘说,我能有啥办法?孩子他爷爷奶奶都没了,只能靠我爹妈隔三差五给我送点苞米面,今年他们的粮食也被收粮队收走了。

王招艺想说,你父母已经四处借粮,没有借到,只在我这儿借到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江家姑娘说,前段时间我爹还给我背来了少半袋苞米面。

我知道家里没啥粮,我也不能总回家去要啊,爹妈也得吃饭呢。

王招艺听到这句话,心里特别不高兴,你老江家老头老太太把自己的粮食给姑娘送去,然后到我家借粮。

是你爹妈不容易,你也不容易,谁都不容易,我不也不容易吗?边说边伸手拿粮袋。

江家姑娘一下就扑到了粮袋上,带着哭腔说,哥,哥呀。

这半袋粮食你就给我吧,我知道你有钱,家底厚,不差这点。

王招艺看着江家姑娘,抱着粮袋哭泣,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是手可没有松开。

妹妹,快过年了,我家也没有大米呀,就剩点苞米面了。

江家姑娘说,哥,我家连苞米面都没有了。哥,你别拽,你别拽,我有话跟你说。

王招艺松开手。

江家姑娘坐在地上,一只手抱着粮食,用另一只手擦着眼泪说,哥,你是不是说我比以前好看?

王招艺看着她,确实比结婚之前,瘦很多,白很多,不像农村的大傻丫头,更像是城里的少妇。

是比以前好看。

江家姑娘的眼泪不住的往下流,眼睛里放出哀求的目光,面目都有点扭曲了。

说,既然我比以前强,你把这袋粮食给我,你想怎么样都行。

王招艺明白她的意思,但不知如何回答,他往后退了一步。

江家姑娘已经哭的,泪水和鼻涕顺着下巴往下流。她用一只手哆哆嗦嗦的解开了前胸的两个衣服扣子。

你不要这样,把衣服纽扣扣上,天太冷了。

江家姑娘神情呆滞的说,哥,你要是嫌冷,先让我把粮食拿走,明天我就回娘家,你到我家去。

王招艺看到江家姑娘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朝着自己这边。但眼神纹丝不动,面无表情。

20斤大米仅仅就是20斤大米,王招艺的心都要碎了。

这还是谢家堡子,那个孝顺父母说话霸气,随时都敢对自己冷嘲热讽的江家姑娘吗?

你走吧,粮食你也拿走吧,明天你也不用回娘家去,我什么都不要。

2023年10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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