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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少年、蛇妖、怪老道(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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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玄前世叫强子,至于自己姓什么早已记不清楚。名字还是从记忆中别人的称呼处得来,但妻子女儿的名字却深深烙印在心间,可见两人在他心中的地位之高。

龙玄(方便起见,以下叙述不用前世名字)前世是个出租车司机,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赚钱,所谓赚钱也并非成千上万的数目入账,只是比平时多赚那么区区百十块就足以令他快乐许久。家里又是女儿,不用操心将来买房子娶媳妇之类的事,他乐得逍遥。暖屋热床,妻贤女慧,得此生活,夫复何求。所以龙玄在前世活得即轻松又满足,与世无争,快活知足。

有时候想赚一点外快,就去一些大酒店趴活儿。作为跑出租十年的老司机,对这座“十八线”的小城市可谓了如指掌,旮旯胡同什么风吹草动都能第一时间掌握。有些酒店里暗藏着一些不可描述的服务项目,而酒店又明哲保身,不豢养这些从事特殊行业的“人才”,只为有需要的客人由外调入。龙玄最喜欢这些所谓“流莺”,她们往往出手阔绰,偶尔还会从手提包里摸出一盒名牌香烟丢给自己。即赚钱,又能和美女们瞎聊慰藉闲暇时光,实在没有比这个更理想的工作了。龙玄也会偶尔从后视镜里去偷窥后座的打扮入时正值花季的少女们,窥探她们的音容笑貌,还有裙间那若隐若现的风情,实在为枯燥的生活增添了不少色彩。

一直工作到子夜左右,龙玄会开着空车,关掉指示灯,驾车去一家叫做“接风酒店”的地方小憩。说是酒店,其实就是个半露天的小酒馆,龙玄不喜欢入内落座,就是在门前摆好的小桌前坐下,点一小份鸡轧咸菜,一小份早已走油的油炸花生米(提前炸好的),一瓶二两装的高度“北京二锅头”,就着郎朗月色小酌几杯。一般喝到半道,和自己一样靠出租车为生的狐朋狗友就会络绎而来,和龙玄凑到一桌,熟稔的来不及取筷子直接用手抓几粒花生米丢到嘴里,有好喝的要了点简单酒菜然后众人围坐一圈开始胡侃起来。

几个人天南海北,无所不知,东一耙子西一扫帚侃到酒干菜尽,龙玄才会意犹未尽的抹抹嘴,微醺着驾车回家。一般是十一二点以后才走,这个时间没有交警,喝完酒开车也不怕被临检。他一般都会慢慢悠悠的往家的方向缓行,载客的指示灯却显示“空车”字样,直到碰到路边偶有半夜打车的乘客,他会猛按喇叭却不停车,一脚油门踩到底,当着人家的面呼啸而过,从后视镜里看后面暴跳如雷鸡飞狗跳的路人,心里无比畅快,劳烦一天,这么小小的恶作剧一下也能为疲累不堪的身心小做缓解。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毫无征兆的将这一切平静打碎,一天龙玄在一座桥上被失控的大货车挤入江中,自此两眼一黑,与世隔绝。再醒来时已物是人非,自己变成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被弃置山间草丛之中,被一个面容黝黑,鹑衣百结,常年醉醺醺的老人拾了去,从此落脚在盘龙寺中。老人见龙玄脖子上有一把金锁上面镌刻着一个“玄”字,而此地又叫盘龙山,龙玄的名字便由此而来。老人为了他将来能与生身父母相认,将金锁烧红了烙印在他左胸以做标志。至于那价值不菲的金锁自此下落不明。

随着龙玄的一点点长大,对前世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只记得娇妻爱女,其余都似白云一般越飘越远,仿佛自己与生就在这片叫做“大元王朝”的土地上。到了异界,龙玄虽样貌职业有所变化,生活却没有本质上的改变。伺候师父,也就是那个像乞丐似的老道(有没有道术,不清楚,反正他自称宗门正统),种菜挑水,无一日间断,师父也不教他读书写字,却也浑浑噩噩的活到了这般年纪。

龙玄小口喝着尚有余温的鱼汤,感受着爱人亲密的关怀,心中甜蜜无比。自从救了这个模样乖巧的小女孩,她的一颗心就紧紧栓在自己的身上。十三四岁的稚嫩年纪,却心有所属,那眼波中透出的浓浓爱意,比成年姑娘也不遑多让。秋波似水,柔情无限,沉浸爱河的体会使这未成年的小丫头竟多了几分娇柔成熟的风韵。

小蜻蜓目不转瞬的望着龙玄,亲眼看着他把自己精心烹制的汤水喝干,吃光里面切碎的青鱼和骰子块大小的豆腐,嘴角溢出满意的微笑。

“玄哥哥,听说你师父道法精深,你就没学会一些吗?能不能给我露一手看看。”小蜻蜓痴迷的眼神里透露着好奇之色。

龙玄喝完最后一点汤汁,用手背抹了抹嘴,傻笑着说道:“我师父说,我只是他名义上的徒弟,不算入门弟子,只教我一些强身健体的防身术而已,没有道法啊。”

小蜻蜓眼睛更亮了,颇感兴趣的问道:“防身术也行啊,应该比镇里卖艺的胡大叔厉害吧,他只会铁枪刺喉和胸口碎大石,你就给我露一手瞧瞧嘛,好吧?”

说完不由分说,接过皮囊,坐在一颗嵌入土中的青石上托起下巴拭目以待。

龙玄无计,不忍拂逆心上人的盎然兴致,当即站起身舒展了一下便拿了桩运气演练起来。只见他双腿呈骑马蹲裆势,双拳端在腰间,呼哨着左右直拳空击,虽无花哨招式,却也虎虎生风,气势非凡。简单挥了几拳后,脚步变幻起来,左右变幻,精妙绝伦,身子倏近倏远,一团黑影在地上奇妙腾挪,一时间影踪重重,步法玄奥,竟将小蜻蜓看得目眩不已。

龙玄一边使出步法,一边讲解道:“这招叫做幻影迷踪步,是用来迷惑敌人的步法,适合近战肉搏之用,配合这招弓步直拳最为完美。”说着身子一斜,右腿蜷曲,左腿绷紧,呼的一拳使了出去。他有意在心上人前卖弄,故把这一拳打得精彩至极,用上了十分之力。正巧一枚落叶飘忽落下,离他身体足有一丈距离,他这一拳击出,拳风似潮,把那树叶震得彷如怒涛之中的一叶孤舟,瞬间带着七拐八扭的弧度飘飞数丈之外,竟啪的一声从中间裂为两半。

初秋之叶,虽凋未枯,质地软韧,拳风能震飞不足为奇,却能将这薄薄软软的叶子一劈为二,足见这门功夫里隐隐蕴含着天地之力,不完全是阳刚威猛的力道。

小蜻蜓看得眼睛都直了,待叶片分二落地后半晌,才娇呼着跳跃而起。

“太棒了,玄哥哥,你这拳招真的是....唔真的是以柔克刚啊。”小蜻蜓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赞美词汇,只想起了卖艺胡大叔当街吆喝的“四两拨千斤,以柔克刚”的口头禅。

龙玄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憨笑着说:“师父说这招叫弓步直拳,要运用他传给我的悍将术才能发挥出来。”

小蜻蜓年少好奇,眨巴着大眼睛询问:“悍将术是什么啊?”

龙玄说道:“我也不清楚,师父只是说是道法入门的基础,相传只在军队中流传,有强健身体的效用。”

小蜻蜓嘻嘻笑道:“你师父还会这门功夫啊,他是不是个逃兵啊,看他那么懒,一定受不了当兵的苦日子偷跑出来的。”

龙玄不置可否,早把小蜻蜓当做自己媳妇的他也不生气,想想师父天性懒散诙谐,想来听到这般非议也不会往心里去,当下只微微笑了一下,不做回应。

小蜻蜓乖巧可人,见龙玄未做反应也就不再追问。岔开话题道:“你师父一共教了你几招啊?”

龙玄不好意思的说道:“一共三招,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两招是举火撩天和一指定江山。”说完也不待小蜻蜓索问,便自行演示了一遍。

“咯咯咯,这两招太好玩了,尤其那个举火什么天的,怎么看都像是挨打的招式啊,哈哈哈”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清脆的传了出去,悠悠回荡在山间经久不息。

龙玄羞赧一笑,低下了头,虽然他前世是个成年人,可穿越后的心智仿佛回到少年之时,神态心境再也没有一丝成年人的练达和成熟,尤其在面前这情根深种的女孩面前更是心神俱荡,一时想不起什么托词,只有讪讪的傻笑。

两人正说笑间,忽见远方天际一片狂风大作,黄沙弥漫,树叶被震得哗哗作响。只见天边一团巨大白影迅疾向山顶处覆盖而来。龙玄面不改色,极目远观,小蜻蜓却惊得花容失色,像中箭的小兔子一样窜进了龙玄赤裸的怀抱。

白影席卷着风沙片刻临近,在空中盘旋舞动。离得近了才发现赫然是一条足有井口粗细,数里之长无比巨大的白蛇,只见它白鳞覆体,全身晶莹剔透,头顶两端微微有凸起之处,一望便知绝非凡俗兽类。白蛇飘到龙玄头顶,巨口紧闭,停止不前,眼中居然散发出狡黠的神色,又带着几分玩味。

龙玄见到白蛇,居然没有一点惊慌之态,脸上同样挂着促狭之意。他一手搂着小蜻蜓,把她的小小脑瓜面目向内轻按在自己肩上,开口说道:“小白,你又在日行一善啊?”

白蛇居然点头示意,巨头下俯,轻轻蹭了蹭龙玄脸颊,神态亲昵之态。龙玄腾出另一只手也轻抚它作为回礼,两人友好示意后,小白一挺巨头,紧闭巨口,口中似有一活物蠕动一下,龙玄也不在意,依然微笑以待。小白精神一振,蛇躯剧摆,乘着清风向山巅之处奔去,瞬间消失在天边。跋过山顶,到了一片茂密森林,小白轻轻俯下身子,口吐一物,原来是一只被捕兽夹夹伤的灰兔,小白用巨大蛇头轻轻触碰灰兔身体,示意它速去逃生。这灰兔在小白巨口中囚了半日,早已神魂俱丧,哪想此刻竟然劫后余生,呆呆的木立良久。小白吐出鲜红信子轻轻舔舐灰兔光秃的尾巴,见它还没有反应,便变了脸,张开血盆大口,大声嘶吼,竟如虎啸。一时间风云变色,沙飞石走。灰兔一个激灵,才醒过神来,拖着伤腿一瘸一拐的遁入林间深处。灰兔后腿撩拨起地上沙土打在小白的巨大蛇首之上,它未加在意,满意的看着灰兔身影迅速消失后对着山巅盘龙寺方向发出一声尖利啸声,宛如狮吼狼嗥。片刻之后,山顶传来一个悠悠的中气十足的声音道:“第一千三百件善事了,等我那倒霉徒弟回来后给你在墙上记数。”声音高亢浑厚,洋洋飘出甚远。小白满意的注视着古刹方向,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后,身形化作一道白雾,氤氲弥漫中,一条碗口粗细数丈之长头顶雏角的白蛇从空中滑落下来,这正是小白本体,落地后在繁茂草丛中翻滚扭曲几下便即消失不见。

山腰处的龙玄正轻抚受到惊吓的小蜻蜓,听到师父的话后陡然一惊。向西眺望,眼见日头已落山后,脸现忧急扳过小蜻蜓肩头轻声告慰道:“不好,我师父要发火了,蜻儿别怕,那是小白,师父骗它说只要日行一善,做满十万八千七百六十五件善事即可得道升仙,所以它才偶尔出现在这里,不要怕,我...我得回去了,要不然师父没有热汤洗脚又得罚我了。”

小蜻蜓惊魂未定,抬起头来眼神有些慌乱,心中万般不舍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点头应诺。心有不甘的说道:“你师父,你,还有小白都是怪人怪蛇。老道不爙灾祈福,做法抓妖,白蛇行善听法,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还有你这青云白日一裸男,每天挑水上山。知不知道现在盘龙山三景被人改做裸男,蛇妖,怪老道了?比以前的三景落霞、夕照、月上峰可风光得多了。唉....明天我再来找你嗷。”一边轻叹着一边恋恋不舍的往山下走去,几乎是三步一回头,脚下时不时踉跄一下,几乎是跟头绊片的走向前方山麓。

龙玄一直目送小蜻蜓远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暮霞漫天的山尽头,心中实难割舍,许久才悠悠一叹,将路边的六个铁桶一一拾起,丢到肩上向回寺的路径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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