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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盘龙镇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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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夜半,万物聊赖,只剩那终日不疲的夏虫兀自吵扰不休。园中忽然弄起一阵清风,趁着天上明月,一个虚影摇摇晃晃的自池边缓缓飘来。

看这身形如履云端,虚浮飘渺,彷佛被遮月的祥云载着一般。

渐渐近了,竟听见那人影幽幽淡淡的哼唱着谣歌曲目。

“青青濯草,悠悠我心,天地同在,为我倾诉;绿绿湖水,荡荡我肝,日月追逐,为我告白……,”曲调委婉动听,境意通俗抒情。

龙玄听见歌声,眉头一皱,好大胆的妖怪,居然敢踏歌而来。昨日还只藏头露尾,怎么今天居然这般有恃无恐。

薄月有些耸动,却又不敢过分,怕弄出声音惊扰了这妖怪。洁白的月色倾洒在他的脸上,不难看出皮肤表面流露着红润的光泽。

那妖怪走得近了,朝书房一招手,二楼双轩唰的齐开,只见他轻轻纵身,人已进了书房。

下方书房地面已被薄月在四角打了阵眼,各自放了供给剑阵法力的宝石法器。那妖怪却未发觉,走到桌前看了一眼上面的纸张,嘿嘿一乐,取过墨宝刷刷点点,在薄月诗句后添上了几笔,然后吹干了墨,持着走到窗前,借着月色看了看。越看越觉得得意,咯的一声打了一个饱嗝,身形更显虚飘,显是喝了酒。

龙玄和薄月在屋顶悄悄揭开瓦片,一直在偷眼看他。这时两人周身被匿身咒保护,半点声音也泄露不出,龙玄眼力非凡,在暗夜中也能瞧得分明。

这个妖怪修为很低,也就是凝气初期左右而已,身后是否还有经年大妖护持可难说。

是以龙玄一直按捺欲奋而起之的公子薄月。那怪今晚兴致颇高,站窗前欣赏自己佳作片刻,才满脸欣喜的转过头来。

这妖怪和常人无异,而且穿着打扮极像个读书人。只见他头戴方巾,身穿长衫,腰扎丝绦,一张脸也是俊逸飞扬。

他轻轻走到书桌之旁,自怀中摸出一张黑色纸笺放置于上,正巧一阵轻风拂过,那纸笺竟掉到地上。

他脚步蹒跚的捡起纸笺用手按住,另一只手去桌上摸索,那做派彷佛主人一般对房内摆设极为熟悉。却摸了半天也未摸到什么东西,呆立了半响才嘿嘿傻笑道:“忘了,忘了,那盘龙镇纸被我献给尸王塑炼极品棺材钉了。还以为在这书桌上呢,该死该死!”

说着轻轻给了自己几个爆栗,嘴角的笑意变得更浓。

这下没跑了,人证物证俱在,刚才的话头可以断定那盘龙镇纸必是此怪所窃。

这白衣书生安排妥当,正欲离去,正听房顶咯啦啦一声响,一个雄浑厚重的声音响起。

“何方妖孽,私闯民宅,偷盗宝物,该当何罪。”随着喊声响起,屋顶瓦片被揭起一大块,龙玄眉目凛凛,仿若得道仙人一般自上面徐徐而落。

这正气门的养气境界相当于普通修者的金丹境界,小出而大同。不同之处就在于正气门对气的强调和掌控。此时的龙玄,经师尊点拨又有火精帮忙淬炼,虽还只是养气境界,但对真气掌控已纯熟如流,直追御气初境。

薄月公子却未有这般手段,他直直自上落下,身轻如燕,未溅起一丝尘埃。但却不能像龙玄那般在上空像撑着把伞似的徐徐落下。

那书生一见两人出场方式都这么绝伦逸群,自忖不是对手,急忙一闪身一股浓烟喷出,他已瞅准窗口位置,趁着烟雾弥漫就想抽身而去。

这么好的喂招实战的机会薄月怎么会放弃,只见他手掐法诀,头发之中飞出一把细小发簪,飞出后就反转变大,疾速向前飞舞。大大小小的飞剑都呈古铜色,天色虽暗,却也掩盖不住飞剑上的淡淡流光。

四个墙角一阵明暗交替,阵眼的灵石法器已经开始运转。四束光芒角度各异,但都可在空中汇聚成一点。

那白衣书生修为虽只一般,但触觉却灵敏异常。一被发觉就拼尽全身力气逃窜,可背后数百飞剑疾速而至,只觉后心一大片的清凉之感,还有飞剑群出带起的风也是格外劲厉。

他身影刚要挨近窗边,飞剑也跟了上来。龙玄左手抬起,五指成爪,虚按他的后心,大喝道:“三少爷,留活口!”

说罢指爪一紧,那白衣书生就被隔空抓了过来。薄月第一次操控这剑阵,心中喜不胜收,正想拿这来历不明的妖怪练手,被龙玄一喝,不敢违抗只得手掐剑诀,那些飞剑只能虚立空中,几百只一起遥遥指着白衣书生。

那书生落在龙玄手上就像是个小孩玩具一般,连一点挣扎的能力都没有。

他错愕的回头,只见一个脸色冷峻眉目清秀的少年攥着自己后心,使他连想转过身体来面对龙玄的能力都没有。

龙玄越感自己所想没错,这么点微末道行也敢来神侯府撒野,一定是有背景的妖怪。他左手不松,左右冲着书桌向自己一招,那张黑色纸笺彷佛有生命般飞落入他的手里。

那黑色纸笺彷佛树皮也像干枯的人皮,灰暗难辨还粗糙不堪。

这时,园中火光通明,园中已围满了人,薄云天知道儿子今晚要捉妖,是以连衣服都未脱,就在书房不远处胡乱觅了一处房屋,始终都躺在床上听着这边动静。

薄情薄意听到龙玄大喊之声,也各自披着衣服从房里奔了出来,他们所居之处离此甚远,是以只闻这边噪杂声音,诸般情景不能尽视。

一群人乱作一团,急匆匆地冲上二楼。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书房之中被大群火把映照得宛如白昼。

只见薄月公子簪缨碧璨,面如冠玉,英姿勃发。右手掐着剑诀,数百只小剑虚立当头,在半空中围成了一个剑圈,齐齐得剑尖朝内,内中跪着一个白衣书生模样的妖物,身体一闪一灭仿佛人呼吸一般有节奏的渐渐变得稀薄。

薄月自打娘胎出来至今,就从未像今日一般扬眉吐气过,长期受到打压和排挤令他敏感脆弱得性格彰显于外,原本开朗健谈的一个人,逐渐变成现在这个终日愁眉苦脸、少言寡语得落寞模样。

龙玄此时已十分聪明得躲到一旁,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齐眉棍。给人得感觉就像是陪同主家来捉妖,不过看身形打扮多半是摇旗呐喊,协同帮助得样子。

他不想败露行迹,以免多生事端。而且这件事已经变得十分棘手。

那黑色纸笺上一行晦暗的文字。

“薄家主人:闻有重宝,速速献来,如有怠慢,全家归西。尸王草字”

这白衣书生不足为虑,令人忧心的是这尸王,究竟是何方神圣,这等口气,料想绝非等闲。

薄云天被众仆和两个儿子簇拥着上得楼来,一望被擒获得妖怪,心中一动,怎么似曾相识似的。

薄月龙玄二人将他吓得够呛,此时身子正渐渐变成半透明得模样。

他瑟缩着,眼中充满了忧虑,委顿得身子颤抖不止。

府内人等都十分好奇,看见这书生怪异的形状,便知道他肯定不是凡人,眼见已受挫被捉,都一心想看看究竟是何物所化。

可宅中入妖,毕竟不是什么光彩得事情,薄云天屏退了围观人等,大家才意味索然的纷纷下楼。

这时候房中只剩薄云天薄月两父子和龙玄,薄月龙玄此时乖觉的闪到一边束手而立。那怪身上被薄月打了一道灵光锁,一圈圈的黄色光环将他缚得好像个粽子。

这个时候薄云天慢慢踱步到书桌后,仿如审案一般,开口询问:“你是何方神圣,怎么到我薄府来兴风作浪?”

那白衣书生畏缩道:“我不是外面的妖怪,我生在薄府长在薄府得道在薄府!”

三人一听都各诧异,薄云天疑道:“此话当真?”

那怪说道:“我本是你书案上的一方古砚,只因你收藏重宝居多,有些是修道炼法之物,你每日把玩,而后又来研墨写字,时日久了我吸收了你带来的宝光灵气,进而修炼成精。”

三人一听都感大奇,这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

古砚续道:“我修炼得道本只是一团精气,后看你挂在西厢房的百子祭天母的图画,一时喜欢便化作了画中的仕子模样。只因我自幼便围在你左右,耳濡目染本身又是墨灵,所以对诗词歌赋水彩丹青之术较为热衷。”

薄云天才想起,难怪一见他时有种熟悉的感觉,原来他是自画下来的。那百子祭天母乃是当朝故事,讲的是一百个取得功名的仕子一起给皇太后祝寿的场景。仕子风流,仪态丰俊,一幅画种百态仕子像,尽揽其中。

“即是在我处成仙,为何不饮水思源,回报宅邸,却要无顾生事,犯上做乱?”薄云天在官场多年,洞察案情最为拿手。

古砚委屈道:“我乃一方小邪,素无大法,只懂得来去如风,隐身遁形之术。这百里开外西南百鬼林有一处乱葬岗,岗立有一千年尸王,方圆千里的妖祟邪灵都要臣服于他听其号令。我对他早有拜谒,纳贡谄媚。礼数不差一毫,只求安身立命,不生事端。哪知这尸王近日听闻谗言,说那修仙至宝通天宝典在薄府之上,便命我来偷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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