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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三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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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炽上前一步,搀住三弟臂膊,为他宽心道:“炬儿不必难过,你早已深谙那炼火之道,人家并没有吞噬你的火源,你只要稍费时日便能再获真火。”

这话倒也不是虚言安慰,可这时日之说实在难测。当初这降龙真火乃是凌炬深入北海,连挑七七四十九条蕴火真龙才得到的火种,有这万载星陨石做储存之用,经过几千年的淬化提纯才凝聚而成,所以大哥的话说是事实也对,但说他宽言安慰也是有的。

凌烈也劝道:“三弟莫要挂怀,大丈夫在世,不经历几次成败是不成的,这次再炼化,我和大哥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凌炬此时已然坐到凉亭栏上,心中懊丧,脸上泪痕已被火热体温烘干,只余下淡薄难辨的两道白印。

凌炽见他情绪渐稳,唤过蛋生子奴才,搀扶了他自去不远处的洞内歇息。

二哥凌烈本有退意,看见三弟如此受挫,心中大怒,此时再无别念,他们三兄弟一般的高傲无视的性情。只大哥有城府,二哥有内蕴,三弟较为外向。可只是年纪阅历不同,可骨子里的性情是一般。

凌炽也是心意决然,他与凌烈商议道:“这次薄府的人得了三重元婴仙人的帮忙,令三弟大受其挫,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此次交手非比寻常,必须得一招制敌,二弟,我的想法是不要再像以往似的车轮战,这次我兄弟一起上,不过要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凌烈点头,远远望着三弟进入的洞穴之门,心中腾起怒火,一改往日谦谨态度,目中时时放出狠辣决绝的神态来。

飞云涧的几人现在分做两帮,涧边大石上坐着百目道长,下首盘坐一人,二人对视,一问一答,二人身周是一圈紫色透明光晕罩住,正是龙玄的道法匿声诀,显然内中之人谈话不想为外人所知。其他人都在远处翘首相望。

原来这百目加入众人之后关系顷刻亲近了许多,龙玄几人都有心中疑问想要相询。此时百目正轻笑着为金丹女真人纪韵诗解惑。她与百目相对而坐,只座下之石远低于百目座石,两者的姿态更像学生向老师请教问题一般。

纪韵诗泪倾满面,眉目间都罩上了一层阴翳薄雾,额头的青线纹路更加清晰,已凸出肌肤,饱饱的鼓了出来。这青线是前世死时所遗,无论何等养颜法术也难以祛除。仿佛就像是这段夙缘一般,虽隔了两世,依旧清晰的烙印在她的心间无法抹去。

她抬起螓首,朦胧着双眼不死心道:“前辈真不能测算人心吗?我只要一个答案而已!”

百目少见的脸现不忍之色,口中却极力否定道:“当然不能,我号称百目老人,又不是叫百心百知老人,天下信讯,无论多隐蔽藏匿之事,我都有办法窥得,可这人心我却爱莫能助了。这人心啊,虽没大海般深邃广阔,却远比它更为难知神秘,这人心既是最恒久不变的东西,却又是一朝三转的,实难令人捉摸得透。”

纪韵诗失望透顶,只抬头徐徐透过紫色光罩望向天空,罩中紫色流动,从内外望,仿佛那天也变作紫色水流一般款款而动。

他心意为何,是否能改变少许,我不在乎自己的得失!我可以为他死一次,也可为他死上第二次,我只想要他口中说出对我心意究竟为何?

唉……,枉我苦修再世,变得半人半魔,虽称真人,却是转世魔身,清清白白的身世已化作坊间笑谈,一世芳名换来的是父母蒙羞。这一切的一切,只为你没说的那句话,白衣,你究竟有没有爱过?

百目老人虽已濒道仙境界,却也未必全然六根清明。他望着眼前这如花似玉,泪覆玉颊的绝美女子,心中也实实不是滋味。却又无可奈何,只由得她自怨自艾,举首叹天。

少顷,纪韵诗终于敛了戚容,抹干眼泪,费力的朝百目嫣然道:“前辈,既不能如我所愿,那便请您答应我另一件小事。”

百目稍作沉吟后说道:“真人请讲。”

纪韵诗正色道:“一会儿龙玄来问您,沈白衣下落何在,勿请您缄口,我这里百拜做谢了。”说着便轻舒玉体,深深拜了下去。

百目老人何等聪慧伶俐,虽不知这沈白衣和龙玄有何渊源,却也能猜到纪韵诗心中之人定是沈白衣无疑。他望了望她,将一颗头重重点了下去。

纪韵诗说完便转身而去,紫色光晕匿声罩被她白衣带出老长,终于脱离她的身躯,噗的一声弹回原状,犹自震颤不已。

纪韵诗走到众人所在之地,脸上泪痕所拭,形容却自憔悴不堪。向百目老人问道解惑都是各自心中的隐私之事,众人也不便上前问询,龙玄不忍,摸出一方手帕,又朝远处一滩还未被真火焚尽的小湾指了指,示意她过去梳洗。

纪韵诗深深望了龙玄一眼,接过手帕,一言不发,朝远处小湾走去。

龙玄快步走到百目身前,用手探进其内,人已走入这光晕之内。这匿声诀所化的光罩彷如不易破损的巨大肥皂泡一般,只颜色呈紫色,人能随意进入而不会破损,只不过进入之后所有声音气息全部隐匿不为外界所知。

他坐到适才纪韵诗所坐之处,气势冲和,面色淡然。百目老人对龙玄的喜爱仅次于薄月,他与野火道人既是旧识又是对头,相识何止百年,“半斤八两”的威名震慑天下,二人关系堪比瑜亮,只二人从未承认对方是朋友。但他自野火道人的“徒孙”薄月公子处习得阵法,加以研究才发现这老野火确实有许多令人钦佩之处,虽旧时至今也未为之叹服,可近日才逐渐改变了以往成见,觉得这老野火能与自己齐名实非浪得虚名。

只稍加点拨,这龙玄便能轻松跨入半步元婴之境,学艺之精修为之深着实令人叹服。如果不是那老野火抢占了先机,这龙玄九成九就变成了自己的首席大弟子兼关门弟子也说不定。而且绝不容许他拒绝,百目老人收徒弟,没有准徒弟抗拒的份,觉得你行不愿也得变成愿意。

此时二人相对而坐,龙玄自下山来久征戎马,孑然一身,在他内心中总是固执的以为,如果没有师叔沈白衣就没有他如今的遭遇。虽然他修为精湛,今日又有幸摸到元婴大境的门槛,实在是修道者莫大的幸运,但他心中却从未真正快乐过。如果让他选择,他一定会选择继续留在那盘龙山上,快活往生。

所以为师父报仇,为师门除害,绝对是他义不容辞责无旁贷的首要任务。龙玄几乎是不假思索开口询问道:“前辈,我想打听一人的下落,这人叫沈白衣!”说话间,眼睛中已逬出仇恨的火花。

百目老人双目炯炯有神的额望着他,这个彬彬有礼的少年道者给自己的形象一直是谦和写意,恭顺忠厚的感觉,怎么此时红着眼睛,仿佛匹恶狼一般。

想起适才已答应了纪韵诗的请求,此时不能尽数告知,却忍不住心中好奇,开口问道:“这沈白衣是何人,与你有何深仇大恨?”

龙玄恨恨道:“他是我师叔,但他反出师门,戕害同宗,连我师父也被他狠心杀死,还令我成为天下妖祟的众矢之的,害我亡命天涯!”

百目老人对坏人并无多大反感,这可能是他本身也不算什么正直厚道的人吧。听了龙玄的描述,只觉得此人虽有些不仁,却也并未坏出什么创意来,不过是普普通通一人渣而已,心中有些无趣。又想起纪韵诗的失意悲戚,想来也是此人所为,饶是这般许多事情也难令百目老人有何感想,只做寻常听闻罢了。

他答应了纪韵诗,就不能反悔。当下他装模作样的掐着指肚节一阵测算,最后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说这人好像已脱却凡根查不出根底。其实他测算是真,回答是假,就这么掐算来了几下,他已算出沈白衣魂附魔体,已修炼成了修真界最为少见的“假婴”境界,这乃是邪法修道,不再籍内,所以说脱却凡根也并非胡吹乱盖。

龙玄目露精光,有些不大相信。他素问百目老人神通广大,能知晓天下之事,这沈白衣在修真界也非籍籍之辈,怎么可能毫不知晓呢?见他不肯说出,便一再追问,哪知这百目仿佛煮熟的鸭子一般的嘴硬,丝毫不肯透露。

这人虽然性情怪癖自私,却也是个诺行一致的人,心肠吧说好不好,说坏吧也坏不到哪里去,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今天怎么会稀里糊涂的答应纪韵诗的请求,却冒了得罪好朋友师父的风险去隐瞒此事,实在是令人不解。

龙玄再三询问也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便难再问,可心中却始终放不下此事,决定此间事情一了,必想他法。

虽然无果,龙玄还是依例朝百目老人拜了几拜,百目老人眼中露出狡黠神态,正盘算怎么找个机会把人情丢给他,以免他报复自己在薄月面前说坏话,从而使他以后对剑阵的钻研就此停滞不前。

龙玄拜完走到众人之前,朝柳下挥扬了扬下巴,示意轮到他了。薄月公子只为寻找转运天阶,所以他心中疑惑就算已经解答。柳下挥毕竟也是同行之一,所以龙玄并未将他落下。

柳下挥低下脑袋,故作风雅的举起白纸扇敲了敲头说道:“哎呀,我还真什么疑惑想要解答,干脆我就不要过去了吧!”

龙玄和纪韵诗都是一愣,霎时间同时觉得这柳下挥才是众人之中最为幸福之人。龙玄为报师仇辗转蹉跎,刻苦修行,心中执念甚重。纪韵诗则是为了情爱,一生深陷其中,两世不能自拔。想想两人跟这柳下挥比起来,是有多么可怜!两人一般的凄苦执着,难消生平所念。龙玄想到自己刻苦修行,不能如常人一般嬉耍玩乐,虚度光阴那样的快乐,必须要一步步的向上,向前,否则师仇难报不说,随时还有杀身之祸。纪韵诗更是如此,自与沈白衣相恋死去转世至今,哪一刻不在苦苦相思?只为这心中执念不去,心事不解,风波不平,爱恨难自抑吗!

一时之间,两人一起嫉妒起这柳下挥来。没有执念就没有疑惑,没有疑惑就没有烦恼。这柳下挥难道一点烦闷之事都没有吗,他虽是妖灵,却也有自己的修真之路要走呀!只要有理想就会有烦恼!可这柳下挥却连成仙的想法似都未有过。

胸无一物,盖天枕地,这是何等的解脱和快活啊!龙玄有些气恼,仔细想想这人也确实幸运,一路而来都在自己和徒弟薄月的卵翼下苟生,从百秽尸积洞一直到这三元凤凰坞,毫发无损筋骨未伤,连修为高深的百目老人还灼伤过双手,他是一点事儿都没有,这次更是前所未有,只睡了一觉,便即蒙混过关,与众人一起安健无虞,想想还真是屎运当头啊!

龙玄想到此处心中觉得好笑,脸却板了起来,斥道:“百目老人难开金口,你别不识好歹,赶紧过去!”

柳下挥骚了骚头,实在没有什么可问的,他也不想成仙,也没有什么心爱之人,更没什么仇家,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到底问些什么呢?

师父严令不敢违抗,只好走了过去。坐定身形后,望着百目老人,侧头想了一阵,突然之间一事浮上心头。

“前辈,这世间哪所妓院的姑娘皮肤最为滑腻,面容最为娇媚?”柳下挥一副痴傻咸湿模样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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