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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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着已经有些看不清的母亲挥了挥手，十五岁的刘备摸了摸白马的鬃毛，驱马跟上了前面的百十人的商队。
马很漂亮，四肢健硕有力，尤其是身上的鬃毛，白净飘逸，昨天晚上，母亲又认真的给白马清洗了一遍，散发着清新的味道。
刘备更喜欢白马的眼睛，一双大眼中装满了绝大多数人类没有的那种清澈。
唯一的美中不足，这匹白马略微过了壮年，但依旧花了母亲很多钱，到了现在，刘备骑在上面依旧很是激动。
父亲过世之后，家里就再也没有过马了。只是偶尔从刘德然那边骑过。
想起了父亲，刘备已经几乎没有什么感觉了。
小的时候，刘备没少因为‘没爹’两个字打架，但现在，刘备早已经不会因为这个起任何波澜了。
父亲究竟是什么样子，刘备几乎没有印象，最近几年，母亲只是说过自己越来越像父亲了。想着，刘备低头看了看握着缰绳的双手，母亲说过，父亲的手并没有自己这般长。
刘备短短的嘘了口气。
并不是想起父亲了，刘备对这次洛阳游学并不太乐观，认为这更多是在浪费钱。
刘德然和刘书林是去洛阳直接拜入卢大人门下的，但刘备还需要自己去找，就看那位卢大人能不能借一点面子，给推荐位有点名气的先生。
最好能管吃管住。
虽然没去过洛阳，但刘备能猜到，那里肯定很费钱。
听刘德然兴高采烈的和自己说过，那位卢大人在洛阳郊外的缑氏山有专门的学舍，听起来起码是管住的。
那将会省下很多钱。
但刘备只是想了想，知道这是奢望。
那位卢大人虽然也是涿县的同乡，但老乡真有用的话，整个涿县都是那位卢太守的门下了。
“怎么完全看不出高兴啊！这可是要去洛阳啊！之前去过？”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打断了刘备的思绪。
刘备放出了视线，循声望了过去，脸上露出了淡淡略有礼貌的笑容。
然后，刘备被吓了一跳，眼睛不禁的瞪大了些。
和自己说话的是商队中的一个男人，刘备的注意力瞬间被男人的脸所吸引。
这个陌生男人的左额头，有一团醒目的疤痕，应该是中了一箭，让他的左半脸出现了明显变形。
就像是一箭插入了松软湿润的泥土之中，然后又猛然的拔了出来。
男人的左眼受到了更加瞩目的影响，左眼珠朝着斜下方出现了明显的偏移，瞳孔被眼眶挡住了一半，绝大部分全都是眼白。
左边的头骨也显而易见的裂开了。
狰狞却又很是滑稽，不幸而又幸运，头盖骨险些就被掀飞了。
刘备眨了眨眼睛，很快的就面色如常，朝着这个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的男人点了点头，再次挤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尽量表现的礼貌和自然些。
这对刘备并不算太难的事情，虽然才十五岁，但刘备脸上早就没有了过于明显的表情。
刘备早就体验过，龇牙咧嘴很多时候于事无补，反而还会助长其他人的想法，没必要白白的浪费情绪。
“正是因为没去过，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刘备尽量将视线从男人的左眼上移开，急忙想了个话题，同时也好奇的问道，“洛阳很花钱么？”
相较于男人的脸，这个问题更吸引注意力。
“自然是很费钱的！”
男子点头说道，在低头的过程中，男人左眼的瞳孔终于完全的露了出来，挤在眼眶的最右边。左眼的大部分依旧被眼白占据着，看起来更加的奇怪了。
刘备不禁的又瞄了一眼，就将视线下移，尽量的看着男人的嘴巴。
“洛阳就是个钱窟窿，吃住都是基本的，我并没有在那里长待过，太费钱了。”男人接着畅快的说道，看起来很是豁达和热情，并没有受到脸上伤势的影响。
男人也感觉到了刘备的视线，对面前的这个少年冒出了一定的好感。
他的左眼变成这个样子已经五年多了，早就已经适应习惯了不同人的注目。
但习惯并不代表不会察觉。
面前少年自然而又有意回避的眼神，让男人心中冒出了一些暖流。
即使一同跑商的伙伴，也少有这种感觉。
又看了看面前少年过长的双臂，以及一双同样有些过大的耳朵，男人突然感觉他和身边少年算是一类人。
这个少年似乎更难一些。
他还是后天的，身边这个少年的样子显然是从娘胎中带出来的。
“我叫陈远，是商队的大副，有事情直接找我就好了，出门在外的，又恰巧一起，别客气。”
斜眼的男人看着刘备，同病相怜，热情的笑着说道。
他中了一箭的时候，孩子都已经乱跑了，现在的样子又完全不耽误赚钱。
但看面前的少年，多少不免为之担心起来。
虽然说耳朵大是福，但这个样子，想娶个娘子的话，怕是要比一般人多给不少聘礼吧……
“刘备。”
刘备连忙客气的说道，“那之后要麻烦陈叔了。”
从涿县到洛阳，可是要跨越整个冀州，将会花费很多天的时间，有商队的大副照应自然是一件好事。
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眼刘备，陈远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立刻回话。
发现身边的男人没有回话，刘备抬了抬视线，从男人的眉目间看不出确切的反应，只感觉好像有些冷场了。
作为商队的大副，陈远对刘氏三个少年的情况是基本了解的。
看着刘备，斜眼的男子不禁想起了小几岁的儿子。
斜眼男子知道，以刘备的家境，想在洛阳找个名师很难，钱很可能要打水漂了，但此时，斜眼男子突然感觉想通了。
有没有真的拜得名师似乎并不是那般重要，有了游学洛阳的名头就可以了，起码回到老家是够用的了。
这样一想，这钱花的虽然浪费，但也很值。
万一儿子再能碰到哪位大人物或者贵人，更是祖坟冒青烟了。
斜眼男子觉得似乎要努力再赚些钱了。
突然冷场了起来，刘备虽然并不太喜欢说话，但觉得要说些什么。
“接下来我们要从哪里走啊？走巨鹿郡么？”
刘备想了个差不多的话题问道，内心也冒出了一些期待。
“巨鹿？”
陈远恍然，反应了一下才回道，“出发的时候没跟你说么？我们走中山常山，一路南下经过赵国、魏郡，然后进入司隶。这条线路道路平坦，我们的马队完全能跑起来。”
陈远看着刘备，接着笑了起来，“你不会想去巨鹿见见那位大贤良师吧？他时常不在巨鹿的，就算是在巨鹿也不是相见就能见的。”
刘备点了点头，没什么信心的说道，“如果学不出什么名堂，不行的话，感觉如果能当个方士也挺好的。”
虽然还没有走出涿郡，刘备就已经冒出了很多的想法。
“真正的方士又有几个……，游学也没那么难的，有时候也别想太多了，也要学会放松安然的。”
看见刘备的样子，陈远突然感觉又有些心疼。
虽然身边这个少年比同龄人要沉稳很多，但有阅历在，不需要说太多，斜眼的男人能理解身边少年现在的想法。
陈远的心里也有些动摇了起来，这个年纪孤身那么远去游学，其实也挺难的。
陈远又看了看刘备，突然有些想邀请这个少年加入他们的商队了。这个少年胳膊这么长，如果反应不太慢的话，说不上会成为一个好手。
不过还是等他游学完再说吧，万一混上了县吏当当呢……
“这个也不用非要去巨鹿的，路上我们会碰到不少道士的，弄一本太平经还是很容易的。”
看着刘备，陈远接着说道，觉得多个选择也挺好的。
“我手里里也有一本，一会拿给你看看，不过想学好也不容易，不比经学简单的。”
陈远如实的说道，同时也是给身边的少年泼点凉水。走到了现在，陈远还是希望这个少年不要气馁的。
他有孩子，很多事情是理解的。
刘备眼睛一亮，点了点头，希望在这方面能有些天赋。
毕竟，接下来的游学，刘备也无法确定会不会顺利，并没有多少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