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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末路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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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昨夜付横看的案子所涉双方,都前来等结果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原来大夏的一家高门,家里顺带做些买卖,要来榷场采购一批皮毛。卖家是芮族的商户,本来说好了既定的价格交易,谁知道突然碰上另外一家买方出价更高,这芮族商人便觉得心有不甘,和高门坐地起价,否则就断然不交付货物。高门听了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既然都已经说定的事情,哪有这说改就改的道理?于是双方僵持不下,几乎动了手,这才来到付横这,希望给个决断。

这案情并不复杂,付横也心知肚明是芮族商人违约在先,但他想起高门就不痛快,觉得从自己的仕途不顺到老娘的抱憾而亡,都是这些高门捣的鬼,于是故意向着芮族商人说话,便对高门喊道,“你们可立有字据?”

“立有字据,请大人查看。”高门从怀中掏出契约,递给了付横。

付横上下一看,确实是双方所立无疑,上面还加盖着榷场的章。于是他接着问芮族商人,“那你可承认?”

“大人明鉴,小人从没有和他立过字据,这…这怕是伪造的吧。”芮族商人还在胡搅蛮缠,就是不承认。

“我看也不像真的!”付横顺水推舟,把这张契约撕的粉碎,“你伪造契约,欺骗我芮族兄弟,故意以低价采购,真当我们是傻子了!”

这下可是把高门吓了一跳,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蛮不讲理的官,竟一时哑口无言。

“原本应该把你杖责四十,但顾念你远道而来,也就不罚你了,快快滚出堂去,如有再犯,重罚不饶!”付横不由分说,直接命人把高门撵出了堂外。

付横混淆是非,黑白颠倒,以满足自己的私欲,本是卑鄙小人作为,但没想到他却从中获得了一种畸形的快乐,看到高门吃亏便感到由衷的开心,一连几天,但凡是涉及士族的案件,不论实际情况如何,高门是一水的吃亏。

这日付横刚刚昧着良心断了一桩官司,自然也是高门输的一塌糊涂,正在沾沾自喜的时候,又有一封信送来。

“大人…是驸马爷来信了…”小吏哆哆嗦嗦的低声说道。

“哦,快拿来我看看,”付横赶紧拆开信封,一目十行的扫了一眼。只见付横像是只斗输了的公鸡一般,一下子没了精神,手也垂下来了,眼皮也耷拉了,就连官服也像大了一圈似的。原来,他这几日胡判乱判,被一些高门商人告到孟贲那里去了,孟贲为了息事宁人,只好先停了付横的职。付横每天就指着这点权力过瘾呢,一下子这官儿没了,自然是如同这泄了气的蛤蟆一般。

当天晚上,心情郁闷的付横只身前往榷场的风花雪月之地,说是借酒消愁也好,寻求慰籍也罢。

这酒楼分为三层,一层是吃饭喝酒的地方,二层三层都是客房,自然也少不了花枝招展的姑娘,只要愿意掏钱,愿意做什么自然不必说。这付横之前多少心里还顾及母亲的教导,想当个洁身自好的人,因此这几年一直就没上过二楼,虽说有时候也眼馋,但并没有跨过这一条红线。

今天适逢自己被停了职,心情郁闷不已,也搭着多喝了两杯酒,可谓酒是色之苗,竟一时动了上楼的念头。付横左右看看也没什么熟人,便低着个头,蹑手蹑脚的就往楼上走。虽然是奔着花钱来的,但这样鬼鬼祟祟,倒显得和这风月之地格格不入。

“嘿,干什么的!”一个粗哑的声音喊道。

“我…我上楼看看…”付横被吓了一跳,随口敷衍了一句,定睛一看,原来是这酒楼养的武行,估计是见他鬼鬼祟祟,心里生疑。

“哦,看你这哆哆嗦嗦的,以为你没劲上楼呢。”这武行嘴里也是不留口德,嬉皮笑脸的嘲笑着付横。

付横见别人身强体壮,也不敢多说话,埋头就往楼上走去,这一跑,楼下更是一片嬉笑之声。来到楼上,付横更是找不着庙门,中间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都是一间间的客房,付横也是不敢乱进,谁知道里面忙活什么呢。于是这付大人就在这二楼的走廊里来回走绺,身边也有不少姑娘擦肩而过,就是无人搭话,付横心里还觉得奇怪,不少小伙子上楼就有姑娘挽人家胳膊,为啥自己就和透明的一般呢?付横又转念一想,来此处的都是些富商,要不就是英俊潇洒的小伙子,说话办事自然都是潇洒非常,自己不但年岁不轻,长的也猥琐,看见姑娘紧张的都说不出话来,谁愿意来和他度这一日姻缘呢?这样一番折腾,付横更是备受打击,看来自己确实没这个桃花运,转头就要往楼下走。

付横低着头准备下楼,下面一个人正准备上来,两人面对面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您没事吧?”付横盯睛一看,原来是一位大姐,岁数估摸着比自己还得大两岁,虽说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打扮的也是富丽堂皇,可能是此处的老板一类的人物,便赶紧道歉,别再惹出别的麻烦。

“没事没事…”那位大姐揉了揉胸口,“哎呦,这不是付横大人吗?您可是稀客啊,既然来了,这怎么着急就要走呢?”人家认出了付横,便客套了几句。

“我…这不是…”付横怕什么来什么,真让人家给认出来了,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您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啊,来来来,上楼去我那里坐一会。”看来这位大姐还和付横有点交集,付横也不好推辞,二人手挽着手,肩并着肩来到三楼雅间。

“付大人,您喝茶,”大姐见付横已经在茶台坐定,赶紧递上茶水,“您还记得我吗?”

“这位姐姐是…”付横接过茶水,定睛看了看这位大姐,有几分眼熟,但确实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唉,您也是贵人多忘事,五年前我刚刚开了这间酒楼,有几个什么狗屁士族,仗着自己是门第户,过来吃吃喝喝不给钱,还是您给断的案子,”大姐又把桌面上的果盘摆了摆,“自从那以后啊,就没人敢在这闹事了,您不是我们的大恩人吗?”

“哦哦,对对,是有这么档子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哈哈。”付横难得被人夸了几句,便有点得意的挺胸抬头,还要显出一脸清高,“请问大姐您怎么称呼?”

“我娘家姓方,姑娘们都叫我方姨,我看咱们差不了几岁,付大人要是不嫌弃,就叫我方姐吧。”方姐看着付横,还是满脸堆笑。

“方姐好,这些年经常路过这酒楼,还真不知道是您在此处坐庄啊。”付横又喝了一口茶说道。

“那是您不常来照顾我们的生意啊,要不咱们早都熟识了,”方姐也是微微一笑,“今天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唉,老娘在郢州老家过世了,这几天仕途有变,我又被停了职,心里实在不痛快,这不是想过来寻点开心嘛,”付横瞥了一眼方姐,苦笑了一声,“可我哪里是风流倜傥的人物呢?今日也是自讨没趣。”

方姐听着付横的话,脸上浮现出一丝同情,顺势拉住了付横的手,“哪有啊,付大人虽说年纪不小了,这才更有味道啊。”

付横听方姐这么一说,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但嘴上还是接着装傻,“您就别打趣我了,我这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还未曾婚配,也不知道今生能不能碰到个意中人。”

“会有的,一定会有的。”方姐拉着付横的手笃定的说道,忽然话锋一转,又露出了一脸犹豫,“倒是我啊,年轻的时候也有丈夫,他战死沙场,我早早就守了寡,乡里的地主又不是个东西,我被迫远走他乡。现在这已经年过四十,人老珠黄,估计是等不着个依靠了…”

“方姐,你也是个苦命的人啊…”付横说着,也不禁拉住了方姐的手。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方姐低眉颔首,眼睛却死死的盯着付横。

两个寂寞的人就这样擦出了火花,两人紧紧的抱在了一起,放肆的抚摸着对方已经不再年轻的身体,体会着这多年未有的,抑或是过分迟到的,浓烈的爱。

月上中天,星河灿烂,就在这小小的酒楼之中,付横和方姐机缘巧合般的结合在了一起。

一宿无话,次日天明,付横看看身旁的方姐,脸上绽放出了从未有过的笑容。方姐此时也醒了过来,轻声在付横耳边说道,“付大人,如果能每天都与您一同看这日出,那该多好。”

“会的,方姐,我愿意与你长相厮守,明日我就上门提亲,将你明媒正娶,你看可好?”付横也是心急,迫不及待的想和方姐过上朝朝暮暮的安稳日子。

“唉,我虽心驰神往,但恐怕咱们此生是无缘了。”方姐一脸遗憾的说着。

“这…这是哪里的话,难道你只愿意和我做这露水的夫妻?”付横以为方姐干的是这个营生,因此也是水性杨花,不过是和他嘴上调调情罢了。

“大人,您要是这么说,可就太伤我的心了,我仰慕您已久,不过就是昨日才有机会共度良宵,一片真心天地可鉴,您又何必作践我呢?”方姐听闻付横的话,心里也有点火,一下子坐了起来,靠着床边说道。

“那…那既然你我两情相悦,为何你不愿意随我而去呢?”付横反倒是被方姐说的一头雾水。

“大人,实不相瞒,我当年在老家,死了丈夫,一家老小实在活不下去,委身在地主之下,可那地主…可那地主见我年轻,又是孤身一人,竟然淫心渐起,霸占了我。一开始我也就强忍着了,可我慢慢发现,他对每个坞堡里的寡妇都是这一套,我们不过就是他泄欲的工具罢了。后来此事一传出去,风言风语说的邪乎,我在老家便呆不下去了,这才抛家舍业,远走西北。”方姐坐到茶台旁,一边摆弄着桌上的茶壶茶碗,一边默默说着,“经过十年的打拼,我有了些积蓄,才在这榷场里开了这间酒楼,您看这里的姑娘,杂役,您以为他们都是自愿来的吗?哪一个不是因为家里被高门士族逼的走投无路,才卖儿卖女,来到我这风花雪雨之地的呢?这样的惨剧,我见多了。不止我这一家,这条街上许多店铺,最初都是这么个来历,我们暗中也有联络,打算着…”

“打算干什么?”付横打心眼里同情方姐的经历,但还是没听明白为何她不愿与自己长长久久。

“唉,我们打算干点大事!既然这朝廷对我们不公,我们为何还要对它俯首帖耳?这些年受的苦已经够多的了,一刻也忍不下去。我们这些店铺掌柜的,手里多少有些人脉,在大夏边陲这些个村子里也暗中发展了许久,这些农民们对于朝廷也是敢怒而不敢言,一旦我们揭竿而起,他们必将拥护。”说到这里,方姐也情绪激动起来,“如果大事做成,此生无憾!在此重要关头,我虽愿意随您而去,但…但万不能放弃大业啊!”

付横听到这里也是一惊,他虽然这些年也是被压迫的那一群人之一,对于朝廷也颇有微词,但不过就是嘴上说说,对于他这样胆小怕事之人来说,从未想过真的揭竿而起,推翻朝廷。“这…方姐,此事重大,你愿意告诉我,我自当感激,但这是个不成功便成仁的事,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唉,大人,人这一辈子,又有几次快意的机会呢?如果我不做,必定会抱憾终生,即便我最后杀身成仁,能做这么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我也不枉来这人间走一遭了。”方姐看来是心中早有定数,说的是笃定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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