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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大神妖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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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大神妖术

包不住离开于家大院,贼眉鼠眼地走在龙湾镇的街道上,忽然被一个人拦住了。这个人小脑袋,长脖子,穿着一件灰绿的羊皮坎肩儿,弯着腰站在街上,活脱一个王八!

这个人就是韩振邦的二姨太所生的、韩学德的同父异母兄弟韩学仁,外号韩老鳖。

韩振邦死后,他和他妈被赶出韩家大院没了生路,就到宽城子镇开起了暗门子。可是不到半年,他妈竟然怀孕了!暗娼怀孕根本说不清孩子爹是谁,娘儿两个讹上了一个姓秋的地主。这下韩学仁可是龙归大海鸟入森林了,馆子吃,窑子住,赌局耍,没两年时间就把那秋地主给折腾死了。

韩学仁和他妈他妹妹被宽城子乡邻一顿臭揍赶了出来。

这小子穷得叮当响,却离不开女人。弄来女人就卖进窑子弄俩钱儿再去挥霍。现在能卖俩钱儿的女人只有他妈了,可是他妈现在人老珠黄,哪个窑子都不可能要她,就算这个秋子妹妹长得水灵,毕竟才八岁,他等不及了!思来想去最好找花舌子,把她卖到山里去……

于家大院里的人酒足饭饱之后相继告辞离去。白八爷在七十里外白家园子,得骑马带枪赶路。所以酒饭之后喝了一盏茶就得告辞告辞回家。于六指和关玉麟一直把他送到大门外。白八爷上马离去,于家大门还没关上,一个衣衫褴褛,二十多岁的农妇奔过来跪在了于六指儿面前。

这个农妇是龙湾镇前保乡团团长秦凤武的媳妇,秦张氏。

秦凤武被赖清德抓了替罪羊,关进了县大狱,家里揭不开锅了。再饿下去,她和三岁的闺女就得饿死!

于六指儿知道,这个秦凤武混了个保乡团团长,却嗜赌成性,根本不管家。就算花钱托人情把他捞出来,家里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赖清德刚才也在于家大院喝了孩子的喜酒,和韩学德已经先走了。

想了一下,于六指儿让管家韩包渣装了一百斤小米,给秦张氏先送过去。至于能不能救出秦凤武,那得镇长赖清德出面才行。

可是于六指儿的小老婆朱琳琅却不以为然,要救秦凤武根本用不着赖清德。镇守使郭布罗龙泰可是正在倚重你的时候,去县城直接找镇守使大人,秦凤武没个不放出来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孩子刚满百天,求个吉利……

韩学德喝完酒回到自家的韩家大院。醉醺醺倒在炕上,刚说到于家的新生儿,就被母老虎啐了个满脸花。韩学德驾着酒劲儿,怒骂着坐起来,要揍母老虎。

母老虎毫不示弱:“你还想跟我动手?你这韩家大院,哪块砖哪根木头不是沾了于家的光?你要不是于六指的小舅子,我姓母的能嫁给你?从今儿起于家你别指望了。”

韩学德:“那是我姐夫。”

他老婆娘家姓母,是宽城子一家当铺的大主东。韩振邦死后她在韩家大院是一手遮天,外号母老虎。韩学德一肚子花花肠子,可是在母老虎的淫威之下,一个小老婆也不敢娶进门来。母老虎却接二连三生了四个小虎崽子。

母老虎:“哼哼,你姐今后日子怎么过都难说,还能照应你么?那个小老婆人长得漂亮又会使狐媚子,靠山可是镇守使!现在有了儿子,拿就是将来的指望。这孩子要是长起来,再出息个一官半职,还不弄死你们!”

韩学德咬着牙:“长大?谁他妈能保证这小崽子能长大?”

韩学德郁闷无聊,一个人来到牛记小酒馆里喝酒解闷儿。他刚落座,雅间的门帘儿里面就传出一个声音:“是韩大爷么?里边请啊。”

门帘一挑,却是那拉街的包不住,还有兄弟韩学仁。在于家大院,韩学德亲眼看见于六指儿把包不住卷了出来。没想到在这儿和兄弟长脖子喝上了。

包不住和韩学仁请韩学德对坐饮酒,话题当然离不开于家大院。

包不住眨巴着小眼睛故意问:“韩大爷,这些日子怎么没见你进于家大院啊?我有点事儿想拜托你……”

“得得得,你别给我添孬嘬。于家大院,老子提起来就——。算了别说了。”

“有什么不好说的,你们可是亲姐夫小舅子呀。”

韩学德怒骂一句:“呸!姐夫小舅子能抵得上亲儿子么?王八蛋,狐狸精给他生个小崽子就他妈六亲不认了。”

包不住冷笑道:“嗨,于六指儿也是糊涂。不就是个三岁孩子嘛,至于六亲不认么?他就保准那孩子一准儿能长大成人?”

韩学德:“那还用担心?于六指儿啊,咱这新柳条边一带,黑白两道谁惹得起?八面来风都没砸响。还有什么人能治得了他?”

包不住:“人治不了,那就请神哪。神能治不了他吗?别忘了,我家你嫂子,那可是有名的出马仙哪。”

韩学德一拍脑袋:“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你跟我说说。”

包不住:“嘿嘿,请出马仙,可不能空手套白狼啊。”

韩学德:“放心。只要弄死那小崽子,钱咱有的是。”

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韩老鳖拉住包不住,就被韩老鳖的亲妈韩邱氏盯上了。

在于家大院,于六指儿把关玉麟请进了自己的密室。这间密室只有一铺小火炕,屋地放着两只笨重的箱子,再就是一张八仙桌两把椅子。韩包渣把茶水送上来,于六指儿就把他打发到门外看门,任何人不准进来。

关先生:“兄弟,你真想把干妹子留在龙湾镇?”

于六指儿:“我把你留下,就是想请你帮我参详参详。包不住就是个花舌子,连山门都进不去,给他个教训也就算了。八面来风,那么多胡子,谁有那么多钱能搬动那么多绺子?我老丈人是条好汉,可是他这些儿女没有一个争气的。韩老大就是个卧底钩!”

关玉麟一惊:“什么?你是说他才是把胡子钓来的黑手?他有那么多钱?”

于六指儿:“有多少钱也养不起大大小小八股绺子,这小子有更大的靠山。”

关玉麟:“老毛子逼退了日本人,八国联军在北京搅得天翻地覆,他们几乎占领了满蒙全境,建立什么黄色俄罗斯。老毛子是公开组建一个又一个花膀子队,日本人暗中较劲,也在拉拢各路胡子。韩老大要是这么干,那不光是卧底钩,简直就是汉奸!”

于六指儿:“我要拿到证据,就一枪废了他!”

关玉麟:“这种证据你拿不到,不管是老毛子还是小鬼子,都是在暗中较劲。大清子民谁接了其中一方的钱,不但中国人人人得而诛之,就是日俄双方也饶不了他。所以他们得十分缜密小心。”

“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今后还有很多事要麻烦您哪。”

关玉麟:“文泰兄过谦了。我们一家子都欠着你一条命,更何况你老兄为人光明磊落,我关玉麟必当尽心竭力。”

这个关玉麟本是大清驻平壤总督叶志超从山西带过去的文官。那时他还在前线救了一个临战聚赌的小个子士兵张作霖。甲午战争的朝鲜之战,左宝贵战死,叶志超却狂奔五百余里,弃城逃跑。关玉麟竟被日军俘虏,押回四国岛做苦力。在四国岛吉野川他因祸得福,被一个本地女子爱上了。两个人结婚后跟随日本船队又返回辽东半岛,来到旅顺他们才知道,日军参谋部是要让他们深入满洲腹地当胡子,刺探情报。

两口子当然不愿意陷身为匪,连夜出逃。已经逃到瓦房店一带,就被军刀翼追上了。恰好于六指带着大车队路过,打退了小鬼儿一般的军刀翼救了他们夫妇,带回龙湾镇。

现在他们的女儿已经六岁了。

看在那大神的面子上,于六指儿在龙湾镇北街买了一座破院子,让包不住那大神住下了。包不住在那院子没住几天就溜了。

没过多久,于家大院陷入了恐慌之中。

小少爷于显龙,头一天晚上还欢蹦乱跳,嬉笑玩耍。睡了一夜,忽然昏睡不起了。孩子不吃不喝,谁叫也不醒,浑身软得根面条儿一样。

于六指请来济仁堂的中医孙大拿,反复诊脉。孩子不寒不热,脉象调匀,就是不睁眼不说话,长睡不醒!

这三少爷可是于六指的心尖儿,是于家大院的太阳!就连于韩氏也装模作样,跟着掉了几滴眼泪。

韩包渣提议,老爷是不是去县城请个更高明的大夫来。

于六指立刻摘下挂在墙上的连珠枪,吩咐备马!

朱氏忽然说道:“这孩子恐怕正经医药治不好。像是外病。”

在那时的大关东,不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不管是山林胡子,还是吃粮当兵的,三教九流,五行八作,没有不迷信的。最迷信的就是狐狸和黄鼬,其次还有刺猬、蛇和老鼠。统称为狐黄白柳灰,五大仙家。

有很多一时弄不明白的时疫病流行病,都以为是冤魂厉鬼在作祟。能治得了这些冤魂厉鬼的就得靠这五大仙家的驱邪保佑了。

要请五大仙家驱邪治病,那就得请出马仙跳神。请动仙家下山驱逐安抚那些冤魂厉鬼。

可是,龙湾镇的出马仙是包不住的老婆。于六指儿明白,这个包不住就是绺子里的窝底,花舌子!他低声下气搬到龙湾镇来,不知是吃了哪个山头儿的金银,跑过来当眼线的。于六指一直坐在炕沿边儿上抽旱烟。眼看着太阳落山,家家掌灯了他才一咬牙站起身:“包渣,跟我来!”

韩包渣骑着马跟着于六指一路向西,他本以为要去新安镇请大神。可是刚到了狐狸崴子,于六指一带大青马停住了:“下马,跟我来。”

韩包渣莫名其妙,跟着于六指踏进狐狸崴子的黄草灌木丛中,一步步向深处走去。三转两绕,连自小在龙湾镇长大的韩包渣都转晕了。

韩包渣越走越怕,不禁问:“姐夫,你这是……”

于六指忽然一转身,韩包渣就觉得一只冷冰冰硬邦邦的玩意儿顶在了他的脑袋上。

韩包渣吓得跪倒在地:“姐夫,兄弟我可对你忠心耿耿啊。”

“哼哼,我知道。说,韩学德或是包不住给你多少钱?”

“姐夫,我没,真没……”

“不说老实话,你今晚得死在这儿!”

韩包渣:“真没什么。就是前天晚上,老二韩学仁给我姐捎来一个药方。我姐说那玩意儿屁用没有,又给他退回去了。”

“退回去时上面写啥了?”

“我没敢打开。”

于六指点点头,把枪挪开:“今晚的事儿,跟谁也不能说。跟我回去办件事!”

那天晚上,在包不住家。包不住的老婆在堂屋的神龛上摆着一个草人,草人上胸前写着某人的生辰八字,后面却插着三支狼牙箭。

这本是江湖暗八门中蛊门的一种,今天那大神竟然把这种妖术和另一种妖术神调门玩儿到一起去了。

那玉兰双手合十,捧着一根秫秸,秫秸上挂着用黄纸剪成的幡。头蒙一块红布,哆哆嗦嗦,嘴里念念有词。

下面,手拿单皮鼓的二神,正在嘶哑地唱着神调,哼哼呀呀地请着五路大仙。

于六指将一根钢针装进一根细长的钢管里,然后在尾端装上火药,捅开窗户纸伸进屋内。

忽然砰地一声响,神龛上的香炉忽然爆起,香灰四溅!

包不住的老婆闷哼一声,倒在地上,直挺挺地牙关紧咬……

于六指儿一脚踹开房门闯了进去,站在外面的韩包渣却是一阵阵打冷战,起鸡皮疙瘩,一阵阵心虚尿急。

那玉兰醒来的时候,只见于六指那双鹰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哥——”

“用这种蛊门妖术害我儿子,还有脸叫我哥!老子要你的命!”

那玉兰吓得跪爬几步,抱住于六指的大腿:“哥,哥,是大姐逼着我干的。我现在连口饭都吃不上……”

“那你就害我儿子?”

那玉兰:“你当初不是说不娶小老婆么,我那么央求你你都不干。我哪点不如那个朱氏?她的儿子我就是看着不顺眼……”

于六指儿:“小老婆,小老婆,你没看见干爹那俩小老婆都是什么下场?这个朱氏是镇守使大人硬塞给我的,连你都憋着害她,她这小老婆将来会啥样?”

那玉兰哭了:“哥,你知道,我心里早就有你,一直也放不下你。我哪点不如大姐?就算我不如大姐,难道做你小老婆……”

于六指儿:“我和大姐的事儿你清楚。可是于朱氏绝干不出这种阴毒的害人勾当!”

“这是大姐让韩学德逼着我干的呀。我要不干他说他要把我卖给老毛子!”

于六指儿心里一动:“你说什么?老毛子?你男人包不住是干啥的?他说卖就能卖?”

“包不住就不是我的男人!我跟他就是……”

“呸!你们儿子都那么大了。”

“那不是我儿子!我去那拉街才五年,那孩子已经七多岁了。你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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