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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炮袭熊猫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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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伊娜看李天波神色不对,忙问道:“波弟,信里说什么了?你是从哪里得来的信?”

信笺上写道:“府台大人万福钧安:敬禀者,小民跻身武林,常怀忠君报国之心,竟为叛逆所不容,无处栖身。今有禀者:闻武林九大门派掌门人,同江湖会党勾结,秘聚太白山,欲谋暴动,反清复明。小民闻知心急火燎,本应趋叩台前,禀报一切,无奈一时不得其便,更怕叛逆不饶。小民只得修此寸禀,奉告大人多加防备。附笔:九大门派乃武当、峨眉、仙宗门、公孙、少林、大洪门、昆仑、崆峒及五岳各派。与会地点在熊猫坪子虚观。”落款没有具名。

李天波道:“这个告密函落到官府手里,要出大事!”简捷一说,艾伊娜吓得一吐舌头。二人快马加鞭,赶到太白山熊猫坪,寻到子虚观,见各派掌门人已经聚集。李天波呈上信函,无为君看得心惊肉跳,不住摇头,将信递给各掌门人传阅。

韩素衣不等看完,懔然道:“这还了得!”盯着无影门掌门贾长安问道:“贾当家的,这是怎么一回事?”贾长安不看则可,一看吓得面目更色,赶紧辩白道:“我也不知愚徒怎会有这封信?郜戚戚识字不多,文笔半通不通,更不会写行书字,我敢担保这信不是他写的。”

无为君听了贾长安这话,甚为有理,拿过书信细一寻绎,哼道:“这是银蝠的笔迹!他又使出无耻诡计,过去出卖铮方,现在索性将我等全陷进去。信虽没具名,但已露出破绽。这句’无处栖身’,便已漏出蛛丝马迹。令徒最多是个传信人。”

贾长安更加惶恐,急辩自己一无所知。九大门派中,他和恒山派都对银蝠之事,半信半疑,这时冒出告密函这档子事,他脸色焦黄,心想莫非是银蝠撺掇郜戚戚去官府投函?真如此,不但自己今后在武林无法立足,更可怕的是,信中明指五岳也是叛匪,一旦官府拿人,无影门必受涂炭之灾。贾长安恨得咬牙切齿,暗道:“银蝠啊银蝠,枉我同情你,一直替你费劲巴力辩解,你竟连我一块儿坑害。我算是看清你真面目了!”

三点会自成立以来,多设分会,广搜人才,尤其是南方的大洪门、衡山派和朱衣教等,有许多弟子秘密加入。而清初朝廷对会党查得特别严,只要沾涉,视同谋反,亲友株连,俱是死罪。因此各掌门人对会党,大多敬而远之。

韩素衣沉思道:“我们七大门派掌门人聚会,在子虚观商议推举盟主,银蝠怎会知晓?”

大洪门掌门喻通海道:“这还用问,我们内部出奸细了!”

无为君忙道:“喻当家的,这话可不能信口便说。”

喻通海大声道:“无为前辈,我可不是拿人当贼!你老想想,秦岭开会,除了我们这些个掌门,并无人知晓,银蝠怎会了解得一清二楚?这封诬告信,何其歹毒,意欲将我等赶尽杀绝。依我看,谁没有前来开会,他就和银蝠是一伙的,就是他卖的底。”

韩素文立刻道:“恒山派的司马阁在哪儿?”

众人面面相觑,会已开了两天,司马阁一直未现身。贾长安嗫嚅道:“信上写九大门派,仙宗门和少林寺也没有人来。”

武当派的葛澄道:“我们只邀请了七大派。仙宗门历来对武林盟会没兴趣,我们并未给允掌门传书,也没捎信给少林寺。”

众人纷纷议论,各自揣测,观内一片混乱。无为君叹息道:“我们真走运啊,要不是李少侠得到这封信,别说今日在座的各位蒙难,便是整个武林也要遭遇一场大浩劫。谁泄的密以后再说,诸位,我看此地不可久留,我们得离开这里。”

无为君虑得不错,诬告信虽被颜冠卿截住,但银蝠见投信不成,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亲往府衙出首。汉中知府听他所言,惊骇非常,说道:“九大门派掌门非比常人,岂可擅捕?只能往上行文,听上宪的交派,再做道理。”

银蝠忙道:“大人,这个事情一刻也缓不得。如果他们密谋已妥,勾结三点会匪,扰乱汉中府,暴动生变,可就来不及了。现上行文,等回文发到,哪怕他们只是闻风逃跑了,这个公事,大人也不好交代。不如趁他们聚在一起时,当场捕获,一网打尽。”

汉中知府觉得这话有理。三点会在北方风声日紧,前来出首的又是武林盟主,令人不得不相信。知府暗忖此事关系重大,只能当机立断,捉拿嫌犯,然后再行文西安,听候钧谕,再行处理。就算最后查无实证,自己为清理地面起见,也不会有多大处分。

知府考虑到武林掌门,个个身手不凡,于是大举官兵,还连夜调了两门冲天炮,并令银蝠随一众捕快在前指路。熊猫坪已然四周布上卡子,子虚观远远被包围了。

汉中知府是个能吏,设计周密,不动声色。深更半夜,官兵在暗中移动,被刚离开子虚观的众掌门发现。贾长安提议乖乖受擒,到衙门分辩。喻通海和衡山掌门茅不破同时斩钉截铁地道:“不行!只有打出去!”大洪门、峨眉、衡山等许多门派的弟子都经不住查审,众人随声附和道:“对,打出去!”无为君道:“大家千万别落了单,被官府逮住。”群豪点头默喻。

一行人立刻将脸蒙上,只露眼睛,手握兵刃,在黑影里散开,二三人一组,试探着往山下溜。韩素衣当先开路,李天波从侧翼护着艾伊娜。走出没多远,远远望见山脚下火光一闪,韩素衣急叫道:“留神,他们有炮!”话音未落,轰的一声巨响,山像被震得摇动了一下,韩素衣唰的扑地一滚。

李天波急急一拉艾伊娜,二人匍匐在地,李天波将身躯护着她。官兵猝然开火,一众掌门人唬得三魂颠倒,慌忙把身体紧贴地面,在黑暗中鹿伏蛇行,往低洼处爬。跟着砰砰砰数声,山上被轰得岩石飞溅,一棵大树竟被拦腰斩断。

两门冲天炮此发彼停,此停彼发,轮流向子虚观方向轰来,不一会儿道观便被轰塌。幸好官兵的炮手瞄得不准,摸着黑乱放,众人才逃得活命。但那华山无影门的掌门贾长安,却和崆峒派的二当家马胡杨,一同丧命在弹丸之下,打得血肉模糊。

众掌门被炮弹阻在半山腰,动弹不得,情形十分凶险。李天波抬头推测大炮远近,心一横,对卧在一旁的韩素衣道:“韩掌门,拜托你照顾一下艾姑娘。炮声一停,可从西面撤出。”俯身跳起,冲向山下。艾伊娜急得伸手一抓,没有抓住,李天波已展轻功,往山脚唰唰蹿下去了。

炮声隆隆,攒攻了一阵,突然停歇,只闻山下百十名官军大声鼓噪起来。韩素衣一拧身站起,定睛窥看片刻,喝道:“是李少侠冲过去了,快走!”左手一拉艾伊娜,右手提蛟丝杆棒,斜奔向西边山谷。

众人互相传呼,就从藏身之处,跟着绕道往山下窜去。还没容他们逃下山,突然树丛后闪出埋伏。官兵中竟有行家,算定众掌门如从西面险径逃下山,这里是必经之处。当下刀光闪闪,伏兵涌出,四下包抄上来。

韩素文刚才被炮轰得狼狈不堪,这时一见敌人大怒,头一个提兵刃扑过去。这里的伏兵,除了汉中府的干捕,就是官军中的悍将,身手自是不弱。无奈对面嫌犯,个个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人数虽少,却能以一敌十。七大门派这边十个人,只有韩素文、喻通海和武当派的葛澄三人动手,便将一群捕快骁勇打得七零八落。

各掌门人先后往下硬闯,韩素文和喻通海分两队奋勇当先,葛澄和茅不破护后路。捕快吹起铜笛,官军火把齐燃,转奔山谷攻来,人未到,箭发如雨。韩素文连闪带挑,冲开箭阵,突入敌军中。他这路人有无为君、韩素衣和艾伊娜,葛澄断后;喻通海引领昆仑派孔慕尧、泰山掌门华一鸣夫妇,由茅不破断后,两拨人硬拼硬闯,冲开一条生路,闯出了山谷。

喻通海如猛狮一样,在前开路。忽然林中飘出一男子,也蒙着面,一阵风似地卷到喻通海跟前,将路一挡,手起筶落,刺向喻通海大腿。喻通海反应灵敏,洪门刀法一展,径削来人手腕。来人不容刀到,一转筶锋,划向喻通海头颈。他的筶又快又狠,喻通海哼了一声,急忙斜身。来人就势筶锋一沉,朝喻通海戳下去,喻通海一咬牙,抬刀往上一架,来人的筶已劈下来,筶尖砸刀刃,喻通海竟差点握不住刀柄,拼命一窜。

这人弃了喻通海,奔后面的华一鸣夫妇攻过去。华一鸣的岳家枪使得很是神勇,来敌却灵活非常,从斜地里抄到华一鸣背后,华一鸣急将枪泛起一个大花来,试图阻止敌人袭后路,但没有把人截住。来人的青铜筶一晃,扎向他后腰。华夫人娇喝一声,奋身上前,手中飞镖呼的扔出。敌人猛地一跃,华夫人大惊后退,竟没踩稳,摔倒在地,眼见敌人一筶劈下来,瞑目待死。

千钧一发之际,李天波纵身扑来,一剑架住敌人的青铜筶。此时华一鸣已转过枪锋,大噪一声,奋力攻向敌人。喻通海、孔慕尧和茅不破见状驰救,都来搭救华夫人。几大掌门将敌人团团围住,李天波大声道:“这人是银蝠!”

众人一惊,喻通海吼道:“银蝠,你竟然故意捏词,陷害武林同道,你良心何在?”银蝠边打边冷笑:“喻通海,你大洪门有多少三点会匪,你装傻不知?你们叛形暴露,要与大清为难,官府已有真凭实据,你们全赖不掉。回头严刑一审,哪怕你们不承认是会党同谋。”

李天波道:“有何真凭实据?都是你一面之词!有劣迹的是你,武林与你定有个分辩的所在。”银蝠愤然道:“姓李的小子,你屡次坏我大事,我准饶不了你!诸位相好的,恕不奉陪了,我们后会有期。”立刻双筶一攻,包围圈顿见松动,银蝠如飞地窜入森林,落荒而逃。

方才李天波冒死冲到山脚,击倒官军指挥,打溃炮兵,众掌门人方能逃下山。喻通海等顾不得银蝠,急和无为君等会合,并力夺路,一起东奔西逃。此时官兵大队已乱,围不住无为君一伙人,被他们转眼溜出数十里地外,逃出去了。

一行人摸到郿坞,已到日上三竿的时候。无为君道:“多亏子虚观俩道友已提前离开,否则必定丧生炮下。”葛澄道:“二位师父听到消息,绝不敢返回原观,不然难逃官府啰唣。”无为君叹了口气。

一行人不敢找客栈歇脚,当下韩素衣引路,穿街走巷,到一南黑大门前,指着门道:“诸位,这里就是洪师傅连襟的住所。”原来,这家宅主姓张,叫张景田,过去也是个镖户,常走川陕一线,同峨眉派的洪于斯是连襟。张景田和韩氏兄弟是莫逆之交,和葛澄、华一鸣夫妇这些人,也都是当年江湖老友。

张景田见众人神色不对,心中疑惑,抱拳寒暄,请各位落座。葛澄打量着张宅道:“景田兄真会纳清福,我出家人还在江湖上混着,你倒隐居起来了。”

张景田笑道:“葛师父,我是不得已提早收市,这刀尖上的营生,我真干怕了。最后那趟镖,全靠韩掌门相助,成全我的脸面。今儿可巧,难得诸位聚这么齐,请喝茶。”

韩素衣低声对张景田说了几句话,张景田顿足道:“好险!可惜了贾掌门,我们平时还偶有来往。”忙请各个掌门宽衣、洗脸、喝茶。又摆出一桌酒席,邀客入座。韩素衣劝阻了一下,说是自己人,用不着这些,何况还背着嫌疑身份,不要买鱼买肉,惹人注意。张景田道:“礼不可缺。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你们聊,我给你们巡哨。”

贾长安和马胡杨的残躯还留在熊猫坪,善后事项一时不便办理,但消息必须立即通知无影门和崆峒派,让他们预作准备,应对官府盘讯。他们幸存的各位,在此打过尖,推出新盟主后,也要立刻分手,不可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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