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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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红霞郡主，老太监满是褶皱的脸上，表情渐渐轻松起来，褶皱都舒展开来。
“红霞郡主啊，她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她是杨列，就是列王的女儿，列王南征北战，为大昊立下汗马功劳，跟先帝交好，所以被先帝封为异姓王。
红霞三岁上，她的母亲病故了。
先帝可怜她小小年纪，便失去了母亲，她的父亲又常年在外，于是便把她接到宫中抚养。
封她为郡主，并赐霞飞宫居住。
那可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丫头。
宫里请的武师傅被她打跑了不下十个，太学院里的老学究们，也常常被她质问的哑口无言。
先帝喜欢她喜欢的紧，每日里，除了上朝，其余的时间都把她带在身边。
可是这样，她在后宫就经常被欺负。
尤其当时的康贵妃，也就是当今皇上的母妃，对于先帝喜欢红霞这样一个外姓郡主，而不喜欢她生的泰王和康佳公主，十分气恼。
她没有办法直接跟先帝发脾气，就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到红霞郡主的身上。
后来先帝就把霞飞宫跟后宫其他各宫都隔离开来，红霞郡主无需给后宫各宫妃嫔请安，后宫中无论妃嫔或者皇子公主，无事不准他们去霞飞宫打扰。
这样红霞郡主才过了两年安生日子。
可惜后来，泰王篡政，先帝和红霞郡主都被幽禁起来，几年中只见过一次面。
就是那次，先帝把‘破狼骑’的墨玉令牌给了她。
说她若能逃出宫去，先去找她的父亲列王，然后把破狼骑集结起来，勤王救驾。
郡主对先帝一片忠心，可是要想逃出去，谈何容易？
果然，直到现在，再也没收到过红霞的只言片语，就这样消失了。”
老太监一边说着红霞郡主，一边似乎在追忆过去，时而兴奋，时而悲戚。
时间不早了，老人终被剧烈起伏的情绪，折磨的累了。
他不能留了，要趁着别人沉浸在节日的喜庆中，一时疏忽他的偷懒，疏忽他的不在，他要赶紧溜出去，否则，一旦被发现，不仅要被打还要被罚更重的活。
而且也到他要干活的时间。
他要开始往宫外送恭桶。
为了避免宫内有恶臭的气味，偌大的皇宫里，没有一个恭房。
各个宫里，全部用恭桶。
恭桶一般都存放在各宫大殿旁边的角楼，平时与其他场所是隔离开的。
各宫中的恭桶最后都会集中在同一个地方，这个地方被称为“净房”，就是清洗马桶的地方。
虽然名字上好听，但这里的环境却出奇地差，可以说是整个皇宫里最脏的地方。
皇宫中的恭桶每天都会定期经过各个宫殿，会有人专门将污秽收集起来用牛车拉到城外固定的地方。
无论是净房中，还是拉运恭桶的，这些人一般都是犯下错误来此受惩罚的，主要是各宫的宫女，太监，偶尔会有曾经辉煌的人，比如说这位老太监。
他曾是先帝身边的贴身伺候太监，知景听说他在伺候先帝的时候，叫做常山。
虽然曾经也是奴才，但却是这皇宫中最体面的奴才。
现在却要做最脏最累最受人欺辱的活。
知景不知道，他是凭借着一股什么样的精神在支撑着他，熬过了这么多年的苦难，依然活着。
他忽然对知景道：“陌氏的丫头，我等下就要把宫里的恭桶拉出去，你若是，若是不嫌弃，可以藏在恭桶里，跟着拉粪车出宫。”
嫌弃？
她现在还有嫌弃的权利？
能活着出去，就已经很好了。
于是，知景赶紧跟紧了老人家的脚步。
老人套好牛车后，先把知景放进一个洗过的恭桶中，装上牛车。
虽然洗过，但是蹲坐在里面，知景还是忍不住一阵阵发呕。
她甚至想把自己打晕。
但是不能，她要保持十分的警惕，避免给老人家带来麻烦。
当知景的前后左右，都装上了装满粪的恭桶后，知景捏紧自己的鼻子，强迫性的激发自己最大的肺活量，直到快要憋死自己，她才呼吸一下空气。
老太监在宫里干这活计，已经很多年了，又加之今天是大年初一夜，禁军守卫们心情都不错，对老太监的牛车，往日的例行检查都省略了，直接摆摆手，就让他顺利通过了。
出了宫门，又走了一大段距离，老太监确认了一下后，才停下牛车，叫知景赶紧出来。
知景下了牛车，对着老太监深施一礼。
“红霞郡主，老奴可不敢受你的礼，快走吧，逃命去吧，好好活着。”
老太监又分不清了似的，又叫知景红霞郡主。
“老人家，您也多多保重。”
知景瓮声瓮气的，鼻音很重。
心里有些难过。
风烛残年，过着这样的生活，如何能保重？只是听天由命吧。
老人赶着牛车，车辙辘辘，向着远处行去。
直到看不见，知景才转身，向镇国侯府的方向奔去。
她闻了闻身上的恶臭，又看了看天上的星辰，直奔镇国侯府西角门。
西角门距离芳景苑最近，而且，这道小门，不安排人守门，而是到了时辰，直接落锁。
这个时候，肯定是锁头在看门。
吃力的爬上院墙，知景正欲跳下去，忽然飘来一道黑影，一把将知景扯了过去。
奇怪的是，知景并没有觉得吃惊与害怕，因为她感觉得出，这个怀抱，她有几分熟悉。
知景感受到，来人的气息，除了焦急还有一丝不安。
抓住她手臂的手，有些微的颤抖。
知景眯着眼，看着那人近在咫尺的脸，黑暗中，她看不清那人脸上的表情。
除了一双幽深的如同天上星辰般灿烂的眼睛，他那眼神深邃得恨不能把知景卷进漩涡里。
雍寒胤半搂半抱，将知景从高墙上带回到地面，没有松手，仍然是这个姿势，过了良久。
之后，微微俯下头，声线极是温柔动听，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能逃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能逃出来？你不知道我都经历了什么，你闻闻我身上的味道？”
雍寒胤似是在微笑，知景仿佛能想象他那种不小心踩了一坨屎的表情，想着自己也嘁嘁的笑。
在这样一个大年初一，万家欢乐的夜晚，两人傻傻的嘁笑半天。
一个笑，劫后余生。
一个笑，失而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