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撕心裂肺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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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室内，长明灯的烛火一跳一跳，映照着妙缘法师的脸，忽明忽暗。
她的眼神变得悠远又深邃。
雍景二十年的那年正月里，水府的老太君又来到香缘寺。
她在寺中住了整整七日，直到最后一日，她见了妙缘法师。
那次见面，妙缘法师感觉到老太君心事重重，两人相对坐了良久。
最终，老太君只对妙缘法师说了一句，“大师，老身有负所托，那孩子，怕是保不住了。”说完，老太君站起身，出了香缘寺。
不久后，红霞郡主难产而死。
北疆战事爆发，列王麾下十五万将士，全部沉戈折戟，战死沙场。
帝都之中，丧钟鸣响，雍景帝驾崩。
雍景帝驾崩翌日，新帝登基，称康泰帝。
知景脸色煞白，跪坐在蒲团上的身子，有几分摇晃，她双手需得用力抓住蒲团的边缘，方才稳住身子，可是指节分明的手，渐渐泛白……
“大师，那些事，桩桩件件……不是巧合吧？”
妙缘法师睁开眼，缓缓从蒲团上站起来，声音清浅道：“朝代更迭，怎么会顺理成章？总会伴着阴谋诡谲。”
知景感觉心痛，撕心裂肺的痛。
她揉了揉心口，又觉得脑中思绪纷乱，似乎有一些幻影在脑海中游走，她想要看清，想要抓住，却又变得缥缈虚无。
知景声音低沉，道：“我娘，还有我外公，外公麾下的十五万将士，雍景先帝，这些冤死的亡魂，他们应该得到告慰！”
妙缘法师却道：“阿弥陀佛！天下万事万物的来去，都有它的定数，有它自己的缘法，该来的，自然会来，急不得。
不该来的，急也无用。
一切自有安排，我们应做的是随缘自适，顺其自然。
万法因“缘”而生，缘到自然因果相成，无缘强求便是苦厄。
上天有好生之德，切勿鲁莽，切勿以卵击石。”
知景眼泪汪汪，她对着妙缘法师道：“小女知道，要保全自己，要忍辱负重。”
知景轻轻擦了一下腮边的泪水，“在此之前，小女的眼界，只局限在后宅方寸之间，只想苟且的活下去，不曾想过追究前尘往事。”
她的身子跪直了一些，脊背挺直。
“可是，若以后还是这般浑噩，那便是不孝不悌，枉为人子女。”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难道大盗就不是盗，成功的贼就不是贼？
时辰不短了，天黑之前，知景和叶嬷嬷还要下山。
知景和妙缘法师，回到之前的石屋，叶嬷嬷虽依旧在打坐，但眉头皱起，已是有些焦躁。
知景打起精神来，带着叶嬷嬷与妙缘法师辞别，下山而去。
和上山来时，带着希翼的心情不同，下山时，知景感觉心里有座山般沉重，可是身子却不受控制的轻飘飘的，脚步虚浮。
叶嬷嬷看出知景的不对劲，便要背上她。
知景在灵魂出窍的前一瞬，感觉倒进了一个怀抱中。
那怀抱宽阔又温暖，让她十分安心。
叶嬷嬷吃惊的看着突然闪身出来，拦腰抱住知景的雍寒胤，目光闪了闪，抿唇道：“王爷，请把大小姐交给老奴，人多眼杂，大小姐的闺誉要紧。”
说话间，叶嬷嬷已经上前一步，伸手要接过知景。
雍寒胤抱着知景，两人的衣角在山风中，翻飞纠缠。
“让开。你到香缘寺接上郑妈妈，到山脚下乘车回府。大小姐我自会送她回去，你且去吧。”
叶嬷嬷还在迟疑，“王爷，镇国侯府里，长公主正张开大网，等着大小姐犯错，就好治她的罪。
此时，万万大意不得。”
雍寒胤抱着知景半点不松，低声道：“你且放心去吧，本王自有分寸。”
她的身世，也让他十分吃惊。
在知景来的前一刻，他才从妙缘法师口中得知，她的生母原来就是失踪多年的红霞郡主。
虽然他那时年幼，又加之在宫中不得自由，不曾见过红霞郡主。
单凭她为了父皇所做的一切，单凭父皇曾想方设法也想保她周全，他对红霞郡主便生出几分亲近来。
这些年他也查到一些当年的真相。
为了制造一个名正言顺的假象，泰王在给父皇喂了毒药后，还导演了一场临终托孤的戏码。
可惜的是，父皇并未按照泰王的安排进行临终托孤，而是当着朝中几位重臣的面，给了庄亲王一张免死铁券。
他不想最后一个小儿子，也死在泰王的手中。
虽然那张免死铁券，并不能完全保证自己能活着，但是，那是一个父亲尽了全力，对儿子的保护。
红霞郡主作为一个母亲，临终前对知景，必然也是万般不舍。
可惜，一个幼儿失去母亲的庇护，她受了太多的苦。
现在的她一定非常难过吧，看到现在的她，便想到曾经的自己，他有些不舍得让她独自舔舐伤口。
叶嬷嬷最是了解庄亲王。
他沉稳有度，万事思虑周全，大小姐的安全和声誉，必然是被他考虑过的，当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叶嬷嬷行了一礼，向山半腰的香缘寺奔去。
雍寒胤转身往另一边背山面下山的路行去，墨寒，墨影紧跟其后。
知景恍如在梦里，又恍如是一缕魂魄在到处游走。
所见之处，刀光剑影，杀戮血腥，无数的惨叫声，萦绕不绝。
又恍惚看到一双跟自己一样的眼睛，正透过一座宫殿的门缝，惊恐的看向里面的场景。
一对父子正在激烈的争吵，那年轻一点的儿子，对着他的父亲怒声呵斥道：“你已经老了，何必还贪恋这万里江山？
墨玉令对你来说，还有什么意义？最终你不还是要交到我的手上？若是识相一些，你还能少遭点罪。
你若是不把那东西交出来，你会活得更辛苦，本宫耐心有限，你好好想想吧。”
那位老者悲哀的面容，令那双偷看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
她跑进去，抱着那老者的胳膊，哭泣道：“皇伯父，您把那墨玉令交给红霞，让红霞带出宫去，寻找尚将军，集结破狼骑，直捣帝都，救您出去。”
“傻孩子，出宫去，谈何容易？若是皇伯父把那东西交给你，才是把你当做了靶子，你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可是，若是不拼死逃出宫去，最终也是一死。皇伯父，你相信红霞，让红霞努力一搏，为咱们搏出一线生机。”
“陛下，红霞郡主武功不弱，且生性机敏，况且，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娃，未必被那边的人严密监视，不如就让郡主冒险一试。最不济也不过一死，难道还能比现在更差吗？”
身边的太监也出言相劝。
那位老者在寂寥的大殿里，来回踱了无数步，最终才缓缓走近一座香炉，在厚厚的香灰中，挖出一块墨玉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