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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景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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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富察贵人的事已经过去了一周。

阖宫上下怀着各路心思的,都盯着这桩公案的结果。

然而越是重大的事项,越是难以有个妥帖的说法。

最终,太医院传出消息,院判常文友未能恪尽职守,贻误了富察贵人的诊治时机致富察贵人病逝,因此撤了常文友院判一职,但念其服侍先帝时尽心尽力,免其死罪。另调职至川陕边区,做随军医士,若再有失职,则依军法处置。

钱婆子这头,只说是买通了延禧宫里的管事太监,咬出了富察贵人身边的主事太监李豁,说是因为富察贵人苛待下人,引得李豁的不满,才趁着富察贵人有孕期间,在药里动了手脚。

又攀扯说,这药方子是小莲子家传的野方子,也是托了相熟的表亲兄弟假说要治身上的血痦子才弄进来的,顺势又牵扯出一连串安陵容和甄嬛从未听过的名字。

而这钱婆子,纯粹就是见财起意,因做粗使婆子月利极少,又总是挨罚,一直想动心思找找别的门路,也是赶巧听闻富察贵人小产,才动了歪心思。

这故事倒是说得圆了,但不用细想便知道这其中肯定压下了不少。

至于压了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安陵容已经搬至碎玉轩住下,虽也是住在配殿里,但是宫室收拾妥当,又有甄嬛的照拂,日子过得比从前在延禧宫里舒心许多。

唯一还不能放心的便是宝娟,这次迁宫只是宫室搬迁,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打发。

和甄嬛两人私下商量了一回,想着姑且留着吧,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好过放在看不见的地方。只日常起居相关的不再让她参与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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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氏一案的消息传到景仁宫时,皇后正在案前练字。

今日的皇后气色上佳,虽未施粉黛,面色却透着几分微红,并不似那日延禧宫里病容憔悴的模样。

剪秋向皇后轻轻一福,轻笑道,“富察氏到底不过是一阶妃子,这桩公案闹得再大,到底也是草草结了。”

皇后提笔,笔下竟是一个“丑”字。

皇后将手中的北狼豪放下,拿起刚刚的字眯起眼睛端详起来,神色难辨。

剪秋素来知道,皇后一向沉着,只是练字时偶尔不经意间露出几分心思。然而今日这个丑字是何寓意,剪秋实在琢磨不透。只笑着附和道,“皇后娘娘的字越发的好了,许是皇上亲自送来的这把进宫的北狼毫更为好用吧。”

皇后斜睨了剪秋一眼,面上露出些许欣慰之色。“确实是一把好笔,可书可画。只可惜太过名贵,又不耐用。”

“再贵重的东西,只要想着皇后娘娘喜爱,咱们皇上也是舍得送的。况且,您才是皇上的妻子,旁人不过妾室罢了。这么好的东西,整个后宫也只有皇后娘娘配得上。”剪秋答道。皇帝如今忙于朝政,总是对后宫淡淡的,可是对景仁宫却很细心,时不时的便会挑些皇后喜欢的笔墨纸砚送过来,给皇后赏玩。想着皇帝平日里的细微关怀,剪秋作为陪嫁侍女也替自家主子开心。

皇后放下字,并未答话,思绪倒是回到了剪秋之前的话上,“富察贵人的事,内务府查的怎么样了?”

原本剪秋就是为了向皇后回禀此事,当下皇后问了正好说起。

于是将内务府查出延禧宫管事李豁、小莲子、钱婆子等人相互勾结以下犯上的事一一回禀。

皇后听了只淡淡说了句,“内务府倒是利落。”

剪秋答道,“可不是,宫里因奴才生私愤,而致主子蒙冤而死的,想来自古也没几件。这可多伤皇上的脸面啊,如今皇上发话严查,内务府怎么敢怠懒”。

“不过这常文友着实倔强,当着皇上的面非说出自己罪孽深重、辱没祖师爷这种话,怎么听着都像是认了谋害贵人之罪,这不是诚心拖着皇上往下查么”,说到常文友当日的言行,剪秋依然愤愤地,心里仍觉得这老家伙是故意含糊其辞。

“你还别说,如今太医院的这些太医里,最有骨气的就数常文友。想当年九子夺嫡,九阿哥一党拿了他的妻子做要挟,他都不肯就范,宁可鱼死网破也不肯做对不起先帝爷的事。也因为他这个性子和做派,如今才得太后的赏识。

只可惜呀,老了老了,却有个不中用的儿子。

若不是他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儿子,在江宁为了一个烟花女子和人争风吃醋,还闹出了人命,偏巧被本宫的舅舅捉了,这常文友怎会听命于本宫。”

皇后微顿,似乎凝眉有所思索,终还是舒展眉头,嘴角微翘,摇头道,“想来人年纪大了,总归是要心软的。”

说着,皇后又拿起御赐的北狼豪,蘸足了墨汁,又提笔写起来。只是这次写的却是个“顺”字。

“可到底还是怪他自负,才致被捉住把柄” 剪秋依旧愤懑道。

“说起来他也算仔细。若不是他提议将百枯草放到富察氏的药里,而将血枯藤放在同住延禧宫的安陵容的药里,需要时,只命宫女偷偷趁着煮药的时候将安陵容的药汁混入富察氏的药汁里,便能成一副立时夺人性命的毒药,富察贵人的事也不能了解得如此快。

到底还是没有让人抓住什么确切的把柄。”

皇后顿了顿,继续说道,“常文友虽然倔强,倒算得上是个实心子。能有今天,想来他定是已经想过,即便做得再仔细,只要经人手,富察贵人的事早晚也要败露。

不如将整件事情交待给不同的人去做,让每个参与其中的人都只能知道其中的某处细微,而不知全局。纵然有人被抓,受不住刑罚交代了,也很难攀扯出旁人。

如今内务府扯出来的这些有的没的,还不是常文友故意露出来的尾巴。”说罢,笔锋一转,一个“顺”字的点收得极饱满。

剪秋听了,心下觉得皇后说得没错,又深知宫中人的精明和风格,淡淡笑道,“内务的人也懂得办这样的差事的。”

见皇后对这个“顺”字颇为满意,剪秋赶忙过去,将写好字的纸拿起来,想等待墨迹干了,好将字裱起来。

皇后侧头盯着这字瞧了良久,终于摇头说道,“罢了,练字的时候还是需要收敛心性,这字废了吧。”

剪秋不懂这字到底废在哪里,这字已经写得极好了,但皇后既说要废了那就废了吧。随即便也不顾墨迹未干,就将写了字的纸折了几折,寻思着等下出去寻个火盆烧了便是。

但复又想到了一事,于是开口道,“说来,这常文友一直颇受太后重用,怎的自事发以来,太后竟从来没问过一字半句的,也真是奇怪。”

皇后嗤笑,“有什么好问的,咱们这位太后可不像面上看得这么简单。咱们皇上虽是太后亲生的,可自己亲生和自己亲自抚养大的到底不是一回事,这中间门道大着呢。

再者,别忘了咱们太后还有一个儿子,还在景陵读书呢。如今这事又事关皇嗣,太后避嫌还来不及,可不想因一个外人,再伤了母子情分。

这段日子,皇上不是也很少去寿康宫么。”

剪秋道,“这倒是。如今太后也只能指望咱们皇上了,再说到底是母子,过段日子兴许就好了。”

“那是自然,过段日子自然会好的。本宫算是看明白了,皇上和太后两人的母子感情,咱们旁人是掺和不清楚的,且随他去吧。

对了,当日在延禧宫里那个叫温实初的太医,是什么来历,可查问了么?” 整件事之所以会那么快斗转,还是因为当时温实初在场直言,因此说到这里,皇后想起来,这个温实初倒是从前并没有留心注意过。

“奴婢询问过了,这位温实初是一年前进的太医院,只是个医士,平日里主要是抓药配药,极偶尔在太医院当班坐诊。平日也不常在各宫服侍,因此看着脸生。

不过说起来,奴婢听说,这位温实初的出身倒是和碎玉轩的莞贵人有点关系。”说罢,剪秋抿嘴一下,神色竟有几分暧昧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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