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太阳日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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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IcItAS飞行任务三 – 任务日41
ARES 3 太阳日44
Amicitas飞船可谓是小马国冶金学与工程学的最高成就，设计之初就考虑到了重返大气层的高温、可能发生的紧急迫降以及幻形灵捅出的各种娄子等极端情况；即便如此，其货舱气闸也不是坚不可摧。而在目前的情况下，它更是无可取代，也就是说他们不能简单把它拖拽或扔上斜坡运到洞穴，再用蛮力把它塞进洞口了事。必须要小心处理。
于是便有了接下来的一幕：星光用魔法小心地把它搬上漫游车顶的货架；飞火与蜓蜓牢牢把它捆在上面，在行驶过程中一直守在旁边；马克始终保持行驶速度在最高时速的一半以下，晃悠了一小时十分钟才从居住区开到洞穴。而且因为星光需要为之后的密封魔咒保存能量，这里最强壮的三位就得动手（蹄）把这个巨大的组件搬上斜坡。
亲自动手动蹄，还得落下腰酸背痛的毛病。莓莓自迫降之后从未如此想念过陆马魔力在正常情况下提供的力量加成。
“长官，”火球在另一头轻声说道，“我能自己来搬这东西的，你其实可以……”
“你、给、我、闭、嘴。”莓莓气喘吁吁抗争着背上重达两吨的金属重压，“继、续、走。”
“是，长官。”那条龙回答道。自从发生爆炸之后他就一直挺安静的——对于莓莓来说是桩好事。她并不知道是否是由于他自己内心的负罪感作祟，还是因为事件发生之后挨了她的一顿臭骂，不过事实真相已经没必要再细究了；要是这件事真能教会他做事情小心谨慎的话也算是好事一桩。不过现在她背上扛着气闸一半的重量，几乎把她太空服上那个满满当当且过度设计的背包压成了她的另一层外皮，这种情况下她可没心情细细思量。
“就快到了。”马克插了句嘴，在气闸那头稍稍多用了些力。现在那个外星人的声音也总是会激怒莓莓，因为马克与小马们对话时那种屈尊一般跟小孩子说话的腔调越发放肆起来。莓莓觉得他自己甚至从来没注意到这一点，然而同样的腔调却常常出现在帕曲吉一家成年人与小孩的对话之中，电子伙伴里也有一些。没有哪只马会乐意接受这种语气的对话，就算用的是外语也不行；而现在跟莓莓讲这种话的居然还是一只干拉车的活估计连五分钟都撑不下去的高大两足动物，这点让她感到尤其不爽。
没错，火球的确能够独自背着搬运整个气闸，马克和莓莓只要在一边扶稳就行了；而马克的确可能只是想用言语给莓莓一些鼓励。说的文雅一点，莓莓已经对整天玩泥巴感到厌烦了。她不愿再当那个大多数时间里坐在旁边看着其他马忙着干正事，自己却无所事事的角色了。她得找点活干，独立完成，以此展现出自己的力量、经验与重要价值。
于是她现在就来到了这里，摧残着自己的脊椎骨，又几乎压折了蹄子膝盖，就为了要把这么一个高科技空金属盒子背上山。
“到了！停！”目前为止在场的每只马都已经能听懂这几个英文单词了，所以飞火这句话用的是英语而不是小马语。而剩下的话她不知道用英语该怎么说，所以又换回了母语：“各位，搭把手！马克，用力！蜓蜓，把莓莓弄出来！”
重担终于从莓莓脊背上卸了下来，其中火球出力更多一些。莓莓扑倒在一旁的火星沙土上大口喘着粗气，蜓蜓则抓起她的两只前蹄，“好样的老大！”说着就把那只累趴下的小马拖到一边，“好吧，她不行了，我们继续！”
“好，大家不着急，慢慢放下来。马克，速度慢点！”飞火吆喝着。一阵微弱的撞击声过后，气闸触地了，火球与马克走到一边。这时的马克走路踉踉跄跄，看样子差不多要趴到莓莓旁边去了。
呵呵，莓莓兀自想着。他做了什么就累成这样了？大部分重量可都是我扛的。肩膀上，骨盆上，还有，哎呦我的妈呀，还有我的背。
飞火过来看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怎么也染上星光的疯病了？”她说道，“这鬼地方难道有什么东西让大家蠢到想去自杀？”
“洞穴里准备得怎么样了？”莓莓呻吟着，看起来暂时还没法用自己的蹄子站稳。也许火球能够先把她扛回漫游车上。对，这样听上去更安全些。
“洞口往里十六駅内的所有晶体都已切割完毕。”飞火说道，“今天我们准备用桶装一些回去，不过剩下的大多数就得放在那，等到以后要用的时候再来取。”
“不错，”莓莓喘着气说道，“星光的情况如何？”
“就跟平常一样拼命。”飞火嘟囔着，“按手册要求，她这种程度的魔力过劳是应当要卧床休息至少一星期的。你也明白，再这样下去她就有健康永久损害的风险了。”
“没错，我知道。”莓莓答道，“对大家来说也是一样。而我还明白死亡也基本上是永久性的。”她不知该如何评价刚刚那句话，因为风格跟茧茧实在是太像了。她为女王效力的时间太长了，她太了解她了，不是吗？一点也不错。飞火的头盔面罩朝着莓莓，玻璃上倒映出的表情也是十分应景。
莓莓就一直盯着那只天马，直到她收回嘴边即将蹦出的“巧舌如簧”几个字，被迫着说出，“遵命，长官。”
这话从前闪电天马头头嘴里说出好生尴尬，不过莓莓已经无暇顾及这一点了。无论如何，他们的时间并不充裕，整天穿着太空服在外面干站着更是严重的浪费。“行吧，”她说道，“把我抬走，告诉星光该轮到她上场了。”
一分钟之后，莓莓倚靠在蜓蜓身上，看着星光大显神通，对洞口进行了一番拓宽与修整，再悠闲地浮起气闸，稳稳地将它嵌了进去。当然，星光这么做可不是在刻意炫耀；保持这种低速移动对于为接下来的重头戏节约能量而言很有必要。
密封术在小马国魔法界的上层法师中流传甚广。统共有不下几十种咒语能产生必须通过正确施法或密码校验方能开启的魔法密门。不过很不凑巧的是，星光指出这些咒语大部分都属于力场防护咒，需要稳定充沛的魔力供应，而在这颗“爹妈不疼，劳伦不爱，饱受嫌弃，马艰不拆”的星球上并不存在，因此不适用于当下情况。不过她也提到先前在暮光书中了解过一种咒语，能将门框本身转化为门，同时对门口四周墙体进行重构，从外观上根本观察不出门的存在。据称，只需稍作调整，这个咒语便能封堵上气闸四周的所有空隙——并使得其质地进入完全的气密状态。
而目前形势大好，星光破天荒在第一次尝试施法时就找准了方向。莓莓在一旁惊叹地欣赏着最终成果：雕琢地光滑无瑕的石壁如同嘴唇一般穿透尘土，严丝合缝地包裹住了洞口。仅仅是三十秒的工夫，对于外界而言原先的洞穴便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座平缓的小山坡，还有隆起的沙丘顶部镶嵌着的那一扇巨型金属门。
飞火自然是在一旁全程看护着星光进行施法。莓莓都能听到她在无线电里絮絮叨叨地抱怨：“这下可好，有两只马今天没法再干活了。”看着星光停止施法后像地图一般蜷缩成一团伏在地上，她又说道，“算上马克的话就是三个。火球，过来把星光抬走。莓莓，我建议在漫游车上进行午间休整。”
“同意，”她靠着蜓蜓说道，“劳动者优先。飞火，火球，蜓蜓，去吃饭吧。”
“先别走，”莓莓感到什么东西拍了拍她的喷气背包，“我得先打开你的太空服检查一下有没有部件损坏。”
“不行，”莓莓叹了口气，“星光和我接下来一整天大概都得呆在漫游车里了。所以我和她得最后进去，这样就不会挡住大家的路。”
“那我就和你一起呆在外边，”蜓蜓的态度很明确，“检修太空服可容不得马虎。”
“好吧。我们得走回去了。飞火，你跟火球和马克一起进去吃饭。我们就在外面等着。”
莓莓奋力靠着自己仅剩的力气独自从山坡上走了下来。火球两爪搬运着星光和魔法电池，而马克正一只手撑在飞火头盔上勉强保持着平衡。所以只要她还能走的了路，她就不好意思麻烦其他任何人（马）。
看着马克、火球和飞火进了漫游车，莓莓便示意星光和蜓蜓把太空服通讯系统切换到私有频道。“刚才那些活算是忙完了吗？”她向星光问道，“因为至少看在飞火的面子上，你现在必须得好好休息一会了。”
“现在还不行。”星光几乎没了回应的力气，“还得把洞穴背后那块给封上。此外里面还要有照明。要是能从洞顶切下几柱晶体的话，就能施法让它们吸收外界的阳光，输送到晶体原本所在之处。这算是个很古老的水晶帝国照明技法，依靠阳光为咒语供能——如果能管用的话会非常有效。”
“你说‘如果’是什么意思？”
此时的星光已经累到不想再辩驳了。“听着，这办法最好能管用，不是吗？你好好想想，”她说道，“我们的飞船里一共就只有六具照明器材，两只灯泡，还有迫降中没有受损的四个备用件，用来给洞穴照明完全不够。考虑到马克住处内的农场运作，我们也不能挪用居住区内的照明设施。而我又没有足够能量把整个洞顶变成一个巨型气密天窗。”她叹了口气，“不过这个阳光附魔明天就能完成，而一旦晶体被施过法之后，进行安装就不需要任何特殊操作了，所以任何人（马）都能帮上忙。这些完事以后说不定我就能休息一会了。”
“不错，”莓莓点头称赞，“明天在我们处理土壤、准备农场管道系统的时候你就可以开工了。不过明天过后你还是得在生活区那里继续关禁闭。”
“等等，”蜓蜓问道，“你刚才说‘我们’是什么意思？老大，你也得休息一会。”
“总归得有只陆马来为你们拖耙吧。”莓莓白了她一眼。
“这个我们另想办法。”蜓蜓并未让步，“你必须得休息了。”
“不管怎样我的那份活必须要干完。”莓莓也是不肯松口。
蜓蜓隔着头盔摇了摇头。“莓莓，你用不着费这么大功夫向我们证明自己实力的。”她说道，“尤其是我。我们两个共事已经有四年了，我们都知道你已经做好了本职工作。向来如此。”
“我的任务是把你们全部安全带回家。”莓莓挥蹄指向远处点缀在火星橙色地平线上的无数个古代冰火山与岩石露头，“这里算家吗？不算？那我的职责就还没有结束。”
“但您今天的职责已经完成了，老大。”蜓蜓轻声说道，“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做。放宽心，别着急。”
之后便是一阵善意的沉默。几分钟后莓莓的一句话打破了沉寂，“你那边的进展如何？”
“目前还是有些慢。”蜓蜓无奈承认道，“变成马克组员合照和视频片段里的那个人类的模样花费的精力比我预计要多不少。而在他当时那种状态下我还不敢吸取他的情感为食。他当时就跟挂壁钟上的那只晃晃悠悠探头探脑的报时鸟差不多。”那只幻形灵绕着头盔做着挥舞蹄子转圈的姿势展示着马克当时神志不清的状态，“变成那个人类是我当时唯一能让他听到我的方法。而要是他精神正常些的话，我并不觉得能够骗得过他。根据我了解到的少量信息还不足以正确模仿出她的声音。”
“现在你对他的语言了解得怎么样了？”星光打断了对话。
“我认为至少能赶上你的水平了。”蜓蜓答道，“我的空闲时间比你们都要多，所以我大部分时候都一直跟着马克。要知道，以前那时候我可是女王的左膀右臂，是虫巢的顶尖渗透精英一员。模仿受害者的言语交流属于渗透者的重要技能之一，能帮助我们进一步掩藏好自己的真实身份。”她得意地笑着，继续说道，“当你们都忙着嘲笑人类的愚蠢，或者唱着你们根本不知道意思的歌词的时候，我一直都在默默工作，搜集着各种信息。”
“不错。这些内容对于我们日后的生存将会很有帮助。”莓莓叹了口气，“你觉得有没有办法让他给我们多上一些语言课？那部最近给我们放的沙雕节目能让我们了解部分单词的读音和书写，但是我们在词汇基础方面仍有许多不足。”
“也许吧。”蜓蜓故意拖长了声调，“要是我偷吃了一些点心会有问题吗？”
莓莓没好气地喷了个响鼻。“不用说了，我们都知道你一直在搞这种小动作。”她说道，“只要注意别把他榨干就行。我都已经看到过好几次了，你一靠近他就会让他头晕眼花。”
“抱歉。不过从来没有其他哪只幻形灵认为长成我这样，”蜓蜓指指自己，“算得上可爱。好吧，往星中（Ad Astra）除外。那位中心城的疯狂昆虫学家也除外。还有……算了，不管怎么说都挺罕见的。”
漫游车的气闸开始工作起来了，莓莓又示意其他两位把无线电调回公用频道。“大家伙们，换班的时候我们一起给蜓蜓来个集体拥抱。”
莓莓刚开始还有些期待着预料之中火球对于那只懒虫的疯狂吐槽，又或者飞火可能会调侃一下蜓蜓最近又长胖了。结果她听到的回应出乎预料，全是清一色的：“遵命，长官。”要是换成一周前这么做的话，只要没发生新一轮的口角与随之而来家常便饭般的争吵，莓莓就很高兴了。而现在她反倒开始想念起那种争吵来了——同时还有随之而来的那种精气神——盼望着它能早日回归。
在这个阳光还算明亮的火星午后，遇难者们仍然被笼罩在长久以来盘旋于他们头顶的阴影之中，而莓莓对此束蹄无策。